徐希皋的儿子远比想象中早回来,刚过午时就带着一家来到山坳的中军营地,朱鼎顺并未去慰问‘舅哥’,而是立刻把属官和几位妾室送走。
包括赵南星、高攀龙、朱恭枵,但留下了孙传庭。
兴福皇帝知道自己当饵后,非常兴奋,朱鼎顺却告诉他,还得耐心等三五日,闲着无聊就听曲吧。
他本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武王真的邀请皇帝听曲。
暗探把金陵六艳绑来了,朱鼎顺的做法让属官和一众将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另一个山坳搭了个木台,面对南京城,让六人表演唱曲,中军以团为单位,下午晚上每天轮值两个团听曲。
几位将军簇拥着皇帝,还有唐王、瑞王、定国公、孙传庭、秦良玉陪着,前线大营瞬间热闹起来。
晚上挂起无数彩灯,点燃篝火,欢呼声响彻原野,老山上被抛弃的士兵更加弥漫着一股死气。
属官们听了一天,也被士兵吵了一天,切身感受后他们这才明白,此情此景,此地此人,听曲的杀伤力不亚于每日炮击。
稷武王行事,果然神鬼莫测。
高!
第三日下午,他们兴高采烈主动去听戏,尤其是皇帝,瞬间与中军士兵混成一片。
与皇帝一起听曲,在这个时代可是天下第一奇景,男人们还有比这更好的社交方式吗?
朱鼎顺并没有去和他们热闹,实在是听不明白又太吵,还不如在营帐里打盹。
“大哥,我回来了!”
朱鼎顺猛得睁眼,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对着他躬身微笑,自己也瞬间笑了,起身立刻招呼他到桌边,“这些年辛苦了。”
麻雀,麻向北点点头,沉声道,“大哥,钱良臣并没有出卖我,他被徐允爵拖到徐弘基坟前承受剐刑而亡。”
朱鼎顺没说什么,钱良臣就是个明子、弃子。
谁都知道他死定了,他自己也清楚,但这家伙脾气硬的很,非常明白自己唯一的作用是迷惑魏国公,坚决不到海上,让人无话可说。
钓鱼台上的双方都冷酷无情看着他去死。
麻向北看老大不接这茬,主动揭过,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欢呼,俯身压低声音道,“徐允祯带回来属于他们父子的妻妾共有十七人,其中有十一人是为刺杀而来,属下送他们到洪泽湖,与夫人们分开乘船后用刑,徐允祯咬舌而亡,属下把父子俩所有妻妾均已处决,包括成年子女六人,还有一名女婴送给湖边一户渔民。”
朱鼎顺更加不想说话,中军没有合适的人做这事,只能让密探去做,麻向北暗中行事,之前并未到中军。
成年子女,在17世纪是个很宽泛的年龄范围,以后大概与徐素素、徐允盼姐妹的关系会很冷淡。
两人一时沉默,大帐里间无所事事的梅溪看了一眼,立刻过来给他们泡茶,她的宫装压迫感太大,麻向北连忙起身下意识准备下跪,弯到一半觉得不需要,尴尬躬身,“不敢麻烦大嫂!”
梅溪不认识他,听称呼就知道是山寨老人,笑着递过茶,顺势坐到朱鼎顺身边,“夫君,这是那位兄弟?”
朱鼎顺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忘了正事,“向北,你老婆孩子呢?”
“哦,大哥别担心,他们很安全,在城南秣陵关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小弟经营那里很久了。”
“钱良臣的子女呢?”
麻向北再次黯然,“妾室全死了,四个儿女被砍杀,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在小弟的村子里。”
朱鼎顺眉头一皱,“钱良臣的兄长钱象坤是南京工部尚书对吧?”
“是,正是钱象坤给徐允爵做的帮手,他出卖弟媳和亲侄儿。”
朱鼎顺沉默一会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还是趁夜潜行回去吧,让鼎七给你派一个营的人手,带齐军械,多带炸药,我觉得徐允爵不可能完全猜不到你的身份,他就是大海捞针也有大概方向,以防万一,马上换个落脚点,我不是让你买了几条画舫吗,人还是得待在船上,随时能动起来才安全,凑空送回来。另外,给我杀了钱象坤,往魏国公府邸扔十个炸药包。密探的事,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暴制暴,退让没用。”
“那…那小弟立刻就走!大哥告辞。”
朱鼎顺又拽住他的胳膊,“注意一下徐允爵的行踪,若确定他三日内没有出现在南京城内,立刻对留守南京的武将进行刺杀,爆破所有属衙,特别是南京勋贵府邸,一个不留。”
麻向北一愣,“大…大哥,徐允爵一直没回去,我们只知道他一直在水师中,具体在哪里还不知晓。”
朱鼎顺猛得起身,“阮大铖也不在南京城?”
麻向北停滞了一下犹豫道,“这人好像过年后就再未出现。”
这次换做朱鼎顺发呆,转瞬又哈哈大笑,“徐允爵这一个月至少派出三千死士,魏国公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人,他在散尽家资,徐允爵呀徐允爵,下手够快、够狠,一个接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枉费老子还在这里给他时间酝酿。我说徐希皋的亲卫怎么全部纹丝不动,原来是到英霍山才联系。”
麻向北听老大感慨很快明白了什么,立刻问道,“那…小弟立刻开始刺杀?”
朱鼎顺斩钉截铁下令,“他刺杀老子十几次,得全部还回去,通缉令上的所有武将格杀无论,徐允爵不可能回南京了,周延儒其实很危险,你去暗中传个消息,让他动起来组织官员吆喝投降。”
麻向北一愣,“那…那周大人很可能送命,小弟人手…”
“生死由天,富贵有命。不用你操心他的死活,这边已经完成布置,孤会马上去英霍山,我们兄弟再次见面,将是天下大同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