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不愧是主仆，徐江鸿被枪声吸引过来，白盛带着护卫也像扑棱蛾子找火苗一样循着枪响来了，半个小时后，全员汇合，天也全黑了。
就是除了徐江鸿和言听云，看着都有点凄惨，闻语秋双手受伤，白盛胳膊挨了一刀，护卫一个伤了腿脚，两个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这副样子，再连夜赶路有点不人道。而且有汽车也走不了，只有马车能躺下伤员，可是那倒霉的马趴在草丛里喘着粗气，显而易见一步都不肯挪了。
言听云的后勤兵都带了干粮和水，生火打猎进行的井井有条，衬托的丢了行李食物的闻语秋和徐家小分队格外凄惨。
徐江鸿都找到了，匪老大也死了，棋谱也被薅走了，闻语秋虽然还有点担心被报复，但是好歹拿人手短，不至于对他们痛下杀手。
看出来言听云好像有点不待见徐江鸿，她主动出马去向大兵买吃的和药，别忘了她怀里还有几个大洋呢。
“语秋…”徐江鸿语气犹豫，闻语秋对他点了点头，眼神交汇，徐江鸿闭上了嘴。
“姑娘，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得问营长。”后勤队长嗞着大牙笑的憨厚，态度很坚决，袋子也攥的死紧。
闻语秋无语，不至于这么着吧，他们这疲弱伤残的，是能生抢吗？
余光瞄过去，言听云正坐在火堆旁，身姿舒展，火光照着的半张脸俊朗的过分。
不等她下定决心去蹭物资，言听云懒洋洋出声，“给他们几份，双倍收费。”
“是！”后勤队长一骨碌站起来，一手粮和药，一手高高伸到她鼻子底下，“嘿嘿，姑娘，2块大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闻语秋咬牙掏钱，悄悄翻了言听云一个白眼，没想到那家伙就像后背长了眼睛，瞬间回头，逮个正着！
两人对视几秒，夏日晚风拂过言听云冷峻的脸，他突然垂眸轻轻笑了一下，又像是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不再看她了。
闻语秋心中一愣，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徐江鸿看着他们这番举动，面色平静，眼神却冷的吓人。白盛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聪明的家仆这个时候不会说话就得闭嘴了。
他想问闻语秋是不是和这个年轻军官认识，更想问问为什么对她另眼相待，然而他又以什么立场问呢？
除了这些，徐江鸿更在意今天的险境，要不是机缘巧合碰到军队，他们今天都得栽在这里。北平不比上海，徐家没有根基在这里，能动用的人手也有限，他得好好想想了。
“报告！”
“上面怎么样了？”
“副营长和兄弟们已经控制住山寨了，有一批货拿不定主意，请您上去看看！”
言听云心中一动，李行办事一向稳妥，看来有问题。他站起身，身后的小兵们也都迅速列队，每人手拿一根燃烧的树枝做好准备。
闻语秋还是第一次接触军队，看得津津有味。
“夜晚上山不方便，你们就待在这儿。其他人，出发！”
目送言听云带着手下像一条小小的火龙离开，只剩下闻语秋和徐家小分队，气氛轻松多了。闻语秋指导众人上完药，已经困的不行，坐在火边，脑袋一点点垂到膝头。
“语秋，你去车上睡一会儿吧，这还有一整夜。”
“那你们呢？”闻语秋困的都有些迷糊了。
“我们大男人有的是地方睡，别操心了，快去。”
拗不过徐江鸿，上车前她在火堆上洒了一把搜集的香樟树叶子，多少能驱点蚊虫，让他们可以舒服点儿。
“营长，你看，”李行带着言听云来到山寨后方，夜晚看不太清楚，起初他还以为是菜园子，只是空气中飘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儿，仔细一瞧，言听云神色一凛，“罂粟？！”
“没错，”李行神色厌恶，“我们发现的时候，还有喽啰正在洒肥料，抓个正着。”
听出李行言语不对，言听云结合山匪的招供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他们用尸体做肥料？”
“据说血肉滋养的罂粟品质极高，我老家那边以前有人用河蟹杂鱼拌肥料，开的花又大又肥，种子也是效用极佳。”
这批东西如果运出去，足够他手底下的兵舒舒服服过上一段日子，言听云闭了闭眼，“李行，你怎么看？”
树枝火光微弱，言听云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神色难辨，李行斟酌着低下了头，“全听营长的。”
“留一部分人处理，你亲自看着，天亮之后，全部砍了就地烧埋，注意，决不能划破果子。”
李行一个激灵，肉眼可见神色轻松了许多，“是！一定办好！”
老家有多少人被这东西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李行数都数不清，包括他的父亲也…如果言听云真的要卖出去补贴军用，他倒也不会阻止，只是心里头，实在是不好过。
“其他还有什么？”
“还有好些粮食，还有几箱子好货，都在前头堆着呢！”
“他们的东西拎出来，剩下的记好数目，回去给兄弟们论功行赏。”言听云对手下一向大方，这也是他的独立团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这回出来收获不小，三团那帮孙子就看着吧！香死他们！”李行得意的牙痒痒。谁能想到这么个没人在意的小山寨，油水足的很，倒是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闲话少说，这回我们带出来的人不多，都警醒点。”
“是！”李行双脚并拢敬了个礼，神气活现。
虽然累极了，但是双手疼得睡不着，闻语秋索性进了梦中书库，这个月兑了两本书，已经没了时间减缓的效果，好在快到六月底，等到下个月就好了。
时间对闻语秋来说不是挤出来的，但是这大把大把的充裕时间不能减少一点点她学算术的痛苦。
她现在已经啃完了九章算术前四章共90道题，这本书一共246个算术例题，每章一个主题一共九章，涉及很广，一般没有老师指导就像看天书。
其实，闻语秋觉得，有老师指导也一样是在看天书，什么《方程》，《勾股》，《少广》…看的人头大，每次翻开这本书，她都觉得异常痛苦，多亏她耐心还算足，否则早就被气死了。
白天又累又惊身心俱疲，她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己还算完好的脑子。
大书桌和靠背椅一如既往的舒服，她不喜欢把东西堆的满桌都是，因此左边抽屉放了她还没看完的书，右边抽屉放着她啃完之后的笔记和演算纸，随时要用要看的就动动嘴，书库会自动弹出来书，飞到她手里。
睡意来临之前，估算了一下还能再看个两三小时，那时候再睡就好多了，也不影响白天的活动。
现实受伤对书库没影响，她拿起钢笔，聚精会神看起了一本新出版的英文读本，带插画和中外故事，看着挺有趣的，并不费神。
开明书店上海总店就发行了一版，运到北京分店当天就售空了，杨明岚喜欢的不得了也只抢到一册。
等她学完出来，长久一个姿势有些酸痛，忍不住坐起来伸个懒腰，车窗外传来言听云的声音：“睡不着？”
吓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