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和,霞明殿中也开始将冬日里用的东西收拾起来。
黛杨领着秋岚秋崒和商溪一道儿整理冬日里用的手炉、鹤氅、披风一类的东西。
“商溪,你去把殿下那几个手炉都收起来,放到库房里去。”
秋岚指着桌上的几只手炉吩咐着,自秋狝回来她便常常被使唤着干活,在姜星沉面前很是得用。
“是。”
商溪提起桌上一只铜胎琉璃嵌宝的手炉便往外走,可不知怎的手炉的把手一松,咕咕噜噜的滚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撞在廊下的红漆柱上。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手炉上嵌着的粉琉璃碎了一地,被初春并没有温度的阳光一照,闪着几缕惨淡的光。
“你……”秋岚一把将商溪推开,小跑着将那手炉捡起来。
“这可是皇上赐给殿下的东西,竟叫你弄坏了!”
商溪此时已经吓的不敢说话,直挺挺的立在一旁。
先前兴国公家弄坏了皇帝赐下的一个酒器,结果被皇上赏了五十个板子,兴国公本就年老,板子还未挨完便气绝身亡了,他们家后人因此也不受重用,只有一个姜见青还在官场上。
堂堂兴国公都如此,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公主府丫鬟呢?
正在商溪不知所措时,秋岚已经抱着那手炉往前头顺宁殿去了。
姜星沉此时正在顺宁殿侧殿看底下庄子送上来的信,无非是抱怨正月里那场雪灾,将庄子里的牲畜麦苗都冻坏了不少。
“哼,你也说难过,他也说难过。那些庄子上管事的人难道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先前多大的雪都没影响收成,偏偏到本宫手里他们便开始诉苦?”
桌上的信雪花一般落在地上,一旁伺候的太监李由小心翼翼的将信捡起,轻轻放在桌上。
“殿下仁慈,下头的人便有些松懈。这田庄之事先前便是商大人经手的,许是商大人另有安排罢了。”
姜星沉斜了李由一眼:“怎的,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不是?如何看出他另有安排的,且说来听听。”
“这……”李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姜星沉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奴婢见过殿下。”秋岚捧着个手炉进来行礼:“殿下您瞧,商溪将皇上赐的铜胎粉琉璃嵌宝手炉弄坏了。”
“奴婢已经叮嘱了,叫她小心些,可她竟不往心里去,大大咧咧便将东西摔了。”秋岚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姜星沉皱眉看着桌上的手炉,上头的琉璃尽数碎了,露出里头的铜胎,有一处地方还凹了进去,看着便无法修复。
“这……损坏御赐之物可是死罪啊。”李由脱口而出,却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慌忙捂住了嘴。
“殿下,这商溪定不是故意的,商大人将公主府外院治理的妥妥当当,商溪又在内院殿下身边贴身做活,听闻也是灵秀聪慧之人,如此一内一外相得益彰,殿下万万不能因一个手炉就……”
李由这话乍一听还算在理,可细想想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从来世家大族最忌讳的便是奴大欺主,商陆虽领着五品官身,可说到底还是公主府家仆。
商陆已长史身份把持外院,商溪又在内院做贴身侍女的工作,叫人不得不怀疑两人会联手架空姜星沉。
李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偷偷和秋岚对视了一眼。
“大胆!”姜星沉像是明白了李由话里的意思,甩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拂了下去。
粉青笔洗轰然落地,墨色的水一片又一片,在夕阳照射下竟有了血红的色泽。
“商溪,杖五十,死生不论!”
听了这个命令,秋岚神色微动,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转眼间便换做哀色。
“殿下,殿下,求殿下开恩啊,商溪她比奴婢还小上六岁,哪里经得住五十杖啊,您这样,商大人他该多难受啊!奴婢愿替商溪受过。”秋岚膝行着向姜星沉求情,言语间却不望再踩商陆一脚。
姜星沉却是淡漠的看了秋岚一眼:“你要替她求情?那你也来二十杖吧。”
秋岚的干嚎声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姜星沉。
白桉这时已经带了掌刑的人过来,听了这话便有负责行刑的小厮进来将秋岚拖走,一旁的白桉将手里的帕子塞进她嘴中,堵住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顺宁殿前已经并排放了两张长条椅,四个经验十足的小厮各握着手腕粗的木杖。秋岚已经被人按在条椅上,一双眼惊慌的望向姜星沉。
商溪此时也被带着过来,一双桃花眼慌乱的看向姜星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随着白桉一声令下,小厮们便噼里啪啦的开始行刑。
商溪第一下便痛的流出了眼泪,可却死死的咬着唇不吭声。
白桉见状皱了眉,俯身捏开她的嘴将一块帕子塞了进去。
觉察到帕子里的东西,商溪有些不解的望向白桉,轻轻咽了下去。
已经打了二十杖,秋岚身后的衣裳微微发红,想必是已经打破了皮。有小丫鬟将她抬下去上药。
可另一边商溪的伤势看着便重了许多,白绫裙上的血迹从后腰蔓延到大腿,看着便叫人不由得皱了眉。
就在这时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快速跑进了院中,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正给商溪行刑的人。
“住手,你们快住手。”
商陆一把夺过那小厮手中的木杖,狠狠的掷在地上。
行刑的小厮有些茫然,看看侧殿又看看商陆,束着手不知该怎么办。
商溪此时却是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原本明媚的小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嘴唇也是惨白的。
商陆小心的将她口中塞着的帕子抽出来,商溪正要说话,却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溪儿,溪儿,你怎么样了。”商陆颤抖着手将她唇边的血擦干,眼眶通红。
许是听见外头行刑声停了,姜星沉从侧殿走了出来,似是没瞧见那个宝蓝色身影一般,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
“怎么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