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存的皇嗣近十个,年纪大的也有二十好几,不比太子小多少,而小的,如今最小的就是十一皇子,不过垂髫小儿,小詹妃背后没有什么依仗,她也没能力做出来这样的手段。
火药由于太过危险,周朝就是前车之鉴,自大梁开国以来,历代君王都严令禁止使用火药作为武器,顶多是用来作烟火使用,不过在遇到浩大的工程时,火药就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然火药一向被看管的森严,工部里除却陛下的手令无人可以擅自取出火药,一般拿着陛下的手令下发出去的也唯有在工程上用过此物,就算是战事上都鲜少利用。毕竟,火药若是一个用不当就是自取灭亡。若真是这么说来,能够触碰到火药的唯有陛下一人而已,可,陛下说过,不会是他。
然他也想不出来,除了陛下还能有谁,能瞒过天下人的耳目取出火药。
镇北王不知自己该不该信陛下的了。
虎毒不食子,他希望这句话没错。
镇北王站定了许久,内心似如天人交战,最终才得以解脱。
“再找,看下还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说完又扫过周遭的一群人,问:“厚朴呢?”
既然火药是被人投放进来的,那必然有作案之人,被他看押起来的那群人就更不可能放了。
繁缕答:“不是叫他看着东宫么,人没来。”
镇北王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一回事,这几日忙的晕头转向的都给忘了,厚朴还被他丢在东宫门口。
“我去趟宫里,你们注意安全。”
镇北王毫不作停歇的把现如今查出来的线索呈给陛下过目,陛下看着染着硝石灰的石子,与起初发现它的镇北王一样陷入了沉思。
这些东西,于他们来说,不是很陌生。
而在皇陵现身的火药,要么,出自工部的火药库,要么就是还有人手里掌握了它,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对大梁来说是潜在的威胁,就如它一般,随时都可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炸响。这一次是皇陵,幸好的是太子安然无恙,那么,下一次呢?会是皇宫的某一处吗?那就像是一双眼睛,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观察着他们,攻其不备。
见着陛下陷入了沉思,镇北王纵然是心中有着嫌疑,但也未能直说,把猜忌引到陛下身上。
猜忌陛下虽然简单,可难的是真相。
镇北王不想与陛下生出更多的嫌隙,至少在未拨开云雾之前,这份猜疑只存在一瞬间。并给他出主意,
“您不如去彻查工部,看下火药有没有被人动过。”
陛下点头,既然已经发现了火药,那工部里的火药必然就是要查的,如果是工部里出现的状况,就需顺藤摸瓜查出挪用这批火药的人就可寻得那幕后者的庐山真面目。
“朕这边会着手安排。”
镇北王却道:“既然已经见过了火药的厉害,对于火药,臣弟想,重新加以利用。”
陛下从镇北王眼里看到了一种闪烁异常的光芒,似燃起的星星之火。
或许是周朝亡国时,火药的技术都被销毁,到了大梁,由于不够完善的技术也无人敢冒险投身进去钻研,可这次皇陵发生的事,让他们见识到了此物的厉害之处,若是能够好好利用,大梁便可固若金汤,外敌望而却步。
不过一眼,陛下就看出了镇北王的心思。“你要用在战事上?”
“是。”镇北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城府。
这样一件庞然大物,若是用在战事上,岂不是所向披靡?
他们将士在外作战,本就是靠血肉之躯与人拼命,每年的战争牺牲的将士都不少。而若是利用好这东西,便可在关外筑起一道墙垒,也可减少将士们与人殊死搏斗的战况。
周朝时,火药就曾被用以战场,可,由于对火药的认知不够全面,因此也是自伤八百,而到了大梁,此话就更没有被提过了。
如今被镇北王提出来,陛下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起火药的利用是否还只是大材小用。
“你想想法固然没错,可是,现如今我大梁还没有可以安全造出用在战事上的火药的人才。”说白了,对于火药的原材料他们不缺,可缺的就是人能造出来。
说来也是叹惋,当初的周朝怀揣着这一技术,却也亡了国。
镇北王如今是打上了火药的主意,他想,得趁着他离开汴京之前,他总得带走一批火药拿去试炼,若是能成,最好不过,若是不能,那便继续钻研。他们这一代可以用不上,至少也给大梁未来一个保障。
“周朝当年销毁了一切关于火药的档案,但当年参与建造火药的人不一定都跟着周朝而亡。”周朝皇室由于是自行禅位,当年的朝代更替不见兵刃,是以,也不可能存在殉葬的情况,所以当初的旧朝遗老一定也都活着。虽然是隐姓埋名,可建造火药的手艺一定不会因为朝代更替就丢失。
“不若派人寻找,总有这门技艺被流传下来。”这是他们看家的本领,也深知其的独一无二,更不可能被埋没,任由时光蒙尘。
然这么多年过去,纵然是有人还会制造火药,可也不一定就能被找出来,就算是找出来了,人家藏着掖着的手艺又能叫他们晓得吗。
“容朕想想。”
陛下也有成为天下霸主令五湖四海臣服的志向,可,火药一事还需谨慎。
现如今最主要的就是查清,火药的来处,以及挪用它的人。
镇北王从宫里出去后厚朴那边就有了消息。
“王爷,东宫有一女子可疑,”
镇北王不假思索道:“崔氏的?”
东宫里最可疑的就是崔氏的那姑娘,能有什么可疑,无非就是想尽办法在太子面前冒头。崔氏存的什么心思,明眼人都清楚。
厚朴却是故作高深的摇头。“不是,是东宫的一下人,她形迹可疑,在半夜偷偷出了东宫,与她接头的是城里的宝玉居的人。”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盯着别人的同时,背地里已经被人盯上。
镇北王微微挑眉,忽然觉得,这风云诡谲的汴京,就是东宫都不曾有一丝清明。背后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但凡他是走了一步错路,就将被人以此为突破口,揉搓拿捏。
而往他人身边放眼线这种事,屡见不鲜,毕竟,眼高手低的人有太多了……
“先看住人,不管她,看她是想做什么。”大约在镇北王看来,这些人不外乎都是冲着更大的权势利益去的,镇北王思忖片刻,才道。
厚朴抱拳应是,跟踪人他很拿手。
镇北王训练出来的黑甲卫,除了带兵打仗,就是其他方面都很优秀。
现在抓出来都是小喽啰,东宫才出事就有人按耐不住,除了是冲着储君那个位置去的,他实在想不到东宫有什么是受人嫉恨的,非得除之而后快。
火药威力巨大,不过稍微利用一部分就可将一座山夷为平地,而皇陵的火药就足以证明有人要太子不能活命,若非是他大难不死,想来如今就已经是天下缟素了。
对于如今想把东宫换下来重新推人上去的幕后推手,无非就是觊觎皇位的部分势力。但总得来说,如今的太子除了运气好,支持他的人也不少,若是一直能好运下去,又岂能被人轻易拉下宝座。
而在宫里的谢长柳,却同镇北王一样的心情,东宫出事,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他。
秦煦的处境已经不是如履薄冰可以形容了,太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不论是当年经历的刺杀,还是这一次的凶险。
却是让他苦恼的是,无论哪一次的危机他都未知,明知这些人从不会消失,可却不曾提前预知过厉害。两年前他们所一起遇到的危险,除了他们猜测的元艻,其他却深思不得,如今却让他觉得,真凶不止元艻。元艻既然已经是有要辅佐十皇子的意思,那他会参与对付秦煦的阵营吗?除了元艻还会是谁?镇北王能查出什么?
太子出事已经天下皆知,谢长柳却是后知后觉起来未能就此事设计,若是想让秦煦死的人,知道秦煦真的如他们的意死在了皇陵里,那下一步一定会露出马脚。只是可惜,当时未能及时明白,如今东宫平安无事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他们怕是要大失所望,那还会有下一次的出手吗?
此事牵连甚广,谢长柳对汴京明里暗里的关系网所知不多,也并不能就此刨根问底。
自从陛下出宫探望太子后,葳蕤宫那边就迫切的联系谢长柳。纵然是谢长柳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跟东宫有什么牵扯,可还是没有躲过葳蕤宫的步步紧逼。
小詹妃似乎知道谢长柳在想什么却又不想让他顺心,非得在这个时候联系他生怕不被人知晓他们有什么交集。
谢长柳对于面见小詹妃这件事很不甘愿。
若是以往有过牵绊不过也是旧时的情谊,可如今彼此就是相互取利,把对彼此的情谊已经消耗殆尽,现如今,剩下的不过是各自安好罢了。小詹妃不会不明白这层意思,她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就足以说明她是个聪明人。可在谢长柳身份大白后,他自己尚且都要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可她还是想继续把谢长柳扯到她的干系里去。
谢长柳不是不会明白小詹妃存的什么心思,只是,他有心的是秦煦,无心的是给她谋取什么王权富贵。
东宫出事,她知道的不会比谢长柳少,但是,她似乎还是致力于寻谢长柳要个答案,似乎就像是他的话更加可靠。
小詹妃不知谢长柳对她并不愿深交,她在宫里踽踽独行,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被他发现的谢长柳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帮手。
她有谢长柳的把柄,这是别人不知晓的真相,对于谢长柳来说,这个把柄就足够他对自己唯唯诺诺了。
然,她终究是棋差一步。
如今谢长柳的身份已经被一国之君得知,哪里还有什么威胁在。
小詹妃与东宫是盟友,东宫出事,关系到她的利益取舍,如今十一皇子虽还小,但已经不同葳蕤宫亲近,陛下的意思也很明确,将来的天下不是在如今的太子手里就只会交给十皇子。
她要给她们母子谋一条更好的出路,除了站在东宫背后,日后好寻个好点的封地逍遥自在,已经别无出路。
是以,东宫的好坏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至于能拉到谢长柳跟她一致对外,这一点,她虽然抱有迟疑,但不妨碍她试一试。
谢长柳对元艻的仇恨苦大仇深,她帮他报仇,谢长柳一定不会舍弃这个大好机会。
两人如今面对面而坐,除了脸上挂着善意私底下对彼此都只有利用。
小詹妃得了点消息,或许是谢长柳还不知情的,也就是冲着这一点,她敢有恃无恐的要求见谢长柳。
她相信,谢长柳一定会感兴趣。
“我在玉清宫的人说,陛下在查火药。”
果然,对面的谢长柳神色就有了变化。
他微微眯着眼看向小詹妃似乎是在求证消息是否属实。
小詹妃在宫里多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也积累了不少人脉,而在御前安插一两个眼线对她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大概是猜测皇陵出事跟火药有关。”
谢长柳没有回答她什么,但是毫不意外的心中起了不安。
火药,他当初给了秦煦一箱子。
这会是意外吗?
谢长柳不信,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就扯到了火药上。
大梁对火药的涉猎不算很深,毕竟有前车之鉴,可是,私下里却也不是个罕见的事儿,至少,他就屡见不鲜。
而当年返京,私下里在印象堂埋下一箱火药为的也是将来复仇,可后来跟秦煦揭开误会后又放下了当初鱼死网破的决定。
当然,他不是怀疑皇陵的火药会是秦煦的自导自演,毕竟,谁会没事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