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架之下的火焰越烧越烈，就像地底下冤魂恶鬼无尽的哭吼声。
窒息又绝望。
凄厉又憎恶。
“少主。”
“你怎么了？”
焚歧的声音平淡，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中更显冷漠。
他一靠近，那些骇人的危险就悉数退散。
只在身前觊觎着，不敢再往前造次。
他附身，侧着头，几乎要吻到她的脖子。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执起她的手。
一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他引导着她握住剑柄。
剑尖直接划开了她另一只手的手心。
腰间的衣衫瞬间染红了一片，手心流血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许多。
地下的枯骨躁动着，伸出来的森然白手不停地舞动。而盘旋不走的小蛇左右蠕动着，如饥似渴地吸食着落在地上的血液。
长剑银色的光芒倒映着卫楚的侧脸，显得越发的冰冷。
焚歧靠在她的身上，身后的黑翼展开，就如附身罪恶的魔鬼。
令人胆寒。
他的指尖都泛着一阵透骨的寒意，让人无端地想要逃离。
“你要用血喂饱他们才可以离开呢。”
焚歧耐心地娓娓道来，教导她如何克服面前的困境。
抬眸看她，眼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就像看着不争气的徒弟。
长剑立在面前，同时也威慑着脚底下嗜血的冤魂恶鬼。
焚歧依旧沉迷于如何教会她使用长剑。
而她手心的伤口也越来越大。
那流淌下去的血就像是降下的甘霖，深黑色的草舞动地越来越欢快。
“还要救他吗？”
焚歧挑眉，眼中戏谑的意味越来越浓，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对方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的慌乱，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好胜心。
卫楚转身，目光毅然，用手推开他的靠近。
那柄长剑横立在他们之间。
她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试探。
澄澈无辜的黑色眼眸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纯良又带着信任的目光，那一双眸子，在此刻显得极其的美丽。
焚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也只是单纯的欣赏，不足以让他心软。
卫楚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
抓着剑柄的手也开始流淌出血，可那只手分明没有伤口。
身侧的风疯狂呼啸，她耳侧莹白色的字符发带被吹得高高扬起。
金色的流光在他们周边浮起，像是点燃暗沉黑夜的万家灯火。
焚歧诧异地看着脚下，原本枯朽灰黑的土地居然开出了金色的花朵。
一朵连着一朵，接连开放。
遮蔽在上空的黑色幕布被撕裂，落下金色的碎光。
“卫楚。”
“你真是个疯子！”
焚歧暗骂一声，心中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这让我不好杀你了呢。”
焚歧上前几步，原本束缚着他的枷锁重新显露出来。
十层厚重的铁链束缚着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脖子。
现在因为这一场震动，开始有了裂缝。
金色流光飘落而下，将他身上的锁链溶蚀。
随着他的走动，金色花朵的力量也涌入他的身体，带着温暖的气息，将他上千年的疼痛缓解了几分。
长剑浮动在身前，卫楚双手结咒，浅金色的碎光在她身边流转。
绚烂的流光就像夜晚明亮的星空。
她往前挺直身子，眼睛依旧紧闭，那根伴生发带疯狂地摇摆着，像一团不熄的火焰，竟也显出金色的光芒。
“嘭”的巨大的一声声响，以卫楚为中心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金色的法阵光芒在她的脚下如绽放的花朵，开的浓烈。
这一道光亮，将这片黑暗的空间炸开缺口。
那一阵动静吸引了焚歧的全部心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灼人的光明，无端地勾起他内心那些隐晦不堪的往事。
身处黑暗，见到光明本该是件欢喜的事情，可在他的眼中，这光却来得让人憎恶。
他只想，把光压在黑暗之下。
金色流光飞至上空，转瞬间化为最绚烂的色彩。
像流星划满了整片天空，那极致璀璨的颜色直接掠夺了他的全部目光。
周边的响动震耳欲聋。
焚歧面色不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目光冷淡，就像骤雨初歇时泛起的凉风，有些不近人情。
面色如霜，霜落而无从觉察，身后的黑暗与升起的明亮色彩融合在一起，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用性命去换妖类的自由吗？
焚歧看着几乎站在血泊中的卫楚，敛了敛眉，他的心被触动，不过是那颗憎恨和毁灭的心。
被他引入这个地方的人，从未幸免。
只有她，居然有胆子释放所有束缚在这里的妖鬼。
卫楚的面色越发的苍白，身体摇摇晃晃，几乎就要倒下去。
失血过多再加上催动巨大法阵的咒力消耗，让她再也撑不住。
她的眼皮沉重，手痛的抬不起来，周围漂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股充满着咒怨苦恨的轰鸣声，在这一刻才缓缓安静下来。
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得以重新解开，她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可她，却撑不住了。
疲倦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此刻的她脆弱地连动动手指头都是如此地费劲。
可她不能就这样倒下。
白粟还在前面，等着她去救他。
卫楚咬紧牙关，指尖划过刀身，血滴缓缓流了出来。
“封。”
她在长剑上快速地画了一道符，想要将焚歧封印其中。
焚歧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眸光依旧冷淡，比之先前，更添冷意。
晚风夹带着夕露，将人的衣袖都沾湿，树梢被风吹得猎猎地响动。
他勾唇浅笑，不以为然。
那放松的姿态，就像配合着一个小孩子玩无聊的把戏。
卫楚忽然地失力，往后倒去。
肩膀却被一双手温柔地扶住，她抬眸看去，对上了一双如暖月一般温雅的眸子，那人的模样再熟悉不过。
“我来了。”
他的话语低沉，却带着轻风的柔和，给人由衷的安心。
他的出现就像一抹明亮的月光，梨花落闲潭，潋滟一池春水。
“休息一下吧。”
“阿楚。”
陆蝉声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带着暖意，与她冰凉的眉眼相触。
卫楚有些挣扎，不愿闭上眼睛。
一阵雪压松枝般的清香袭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她卸下了满身的戒备，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