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国公爷打着哈欠,秦大娘子为他系上衣带,唇边带笑。
“今日可早些回来,新妇要同小娘学习手艺,准备给咱们露一手呢。”
“噢?”国公爷立马来了精神,“你是说... ...宁儿要学做菜了?”
秦大娘子点头,其实也想象得到,宁儿在厨房里忙碌,那措手不及的样子。
国公爷憨笑不止,甚是欣慰。“如今也能吃上儿媳妇亲手做的饭菜了,好,真是好啊!”
朝上因江南水患一事,争执不休。
因水患问题,导致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数百亩良田被毁,以种田为生的农民眼下没了生计。
多少人吃不上饭,逼得落草为寇,打家劫舍。
恐怕如此下去,不利于长远的稳定。
而豫国公主张救济百姓为先,只有人人都能吃上饭,就能减少矛盾。
之后着重治理,为他们安排生计。
而以姜侯为首的一派则认为,应当优先平乱,否则乱民见烧杀掠夺有机可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吃亏的还是百姓。
二人为各自主张争论不休。
直至下朝。
“... ...文官懂什么,文官自然觉得吃饱喝足最重要,以为只要吃饱喝足了,就不会打仗了。”姜侯高声呼喝。
“吃饱喝足了还打仗,那也都是你们武将搞出来的麻烦。”豫国公不肯退让。
在各自拥护者的推动下,他们在宫门前辩论不休。甚至等到其他大人逐渐撤离,还在暗暗较劲。
“文官总觉得,吃饱了饭就天下太平,殊不知有些人吃饱了也要惹事。尝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大的甜头!”姜侯说。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有饭吃就是好。”国公爷故意气姜侯,“还得是儿媳妇亲手给做的,哎呀,那可是心满意足,还有什么好争的。”
儿媳妇?
姜侯脸色突然就变了,“什么意思?你是说... ...宁儿?”
宁儿给他们做饭?
怎么可能!
“你不信?”豫国公得意坏了,瞧着姜侯这吃瘪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尝过亲生女儿的手艺呢。“也是!你又没尝过... ...我家那新妇可真是懂事呢,整个京城里不见得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哎呦,可是了不得呢!她见我这些时日辛苦,就跟我说,要亲手给我们做一顿饭菜,我这公爹心里可真是感动啊!你体会不到吧!嘿... ...”
气死你。
“算了吧你,还做饭,就她那手艺,不把你家厨房炸了就算好的了。”姜侯实在不信,这是自家闺女说出的话,就她?
多大的自信啊,她进厨房!?
可见这豫国公府,是不知道她的破坏力啊!
“你就这么说吧!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可惜啊,如今是我家的人了。”国公爷那个显摆啊,得意啊!“我这儿媳妇哪儿哪儿都好,诶,就是这么气人,我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啊?白捡了个比自己闺女都知道心疼人的儿媳妇。你说是不是啊?”
“... ...做饭也好?”姜侯都糊涂了。
难不成,自家闺女真的改头换面了?
“好!可好着呢!”
国公爷还没尝到手艺,心里就已经狠狠夸了一遍了,就连到时候要怎么夸,词儿都想好了。
“那不行。”姜侯一听,更不服气了,对着自己牵着马的小厮说道,“你回家报个信,我今天去国公府上用饭。”
说完,撂下自己的马不管了,一头钻进了豫国公的马车。
豫国公一看,“嘿,你给我下来!”
两个年过半百、一向稳重的老人家,同乘一辆马车,从宫门前又争到了国公府。
闹闹嚷嚷地下了车,进了大门。
听说姜晏宁亲自下厨,陆司昀也早早回了家。
一大家子... ...围绕在桌前,惴惴不安地等着上菜,国公爷和姜侯互看不顺眼,都憋着劲儿。
陆司遥守在门前,瞧着后院一会儿冒一阵儿黑烟,百里岳提着水桶就过去了。
一会儿又冒了一阵儿黑烟,百里岳提着水桶又过去了,来来回回地跑了六七趟。
那边做着饭,这边在不停打水。
院子两边都是闹哄哄的,热闹极了。
秦大娘子坐不住了,几次想要起身去看看,都被拦了下来。
好不容易... ...
“来了来了!”陆司遥欣喜若狂,站在门口说道。
春喜将第一道菜端上了桌子。
原本还在较劲的国公爷和姜侯都停了下来。
“这一定是新菜式,瞧着,像是... ...故意弄成这样的,外面这一层肯定是要剥开的,然后好吃的在里面... ...”国公爷强行解释。
姜侯瞧着那一坨黑黢黢的东西,“这是炭吧... ...”
等到一桌菜终于上齐。
大家围坐在一起,却没人先动筷子。
炖的那一盆鸡肉里,汤水上浮着几根鸡毛,分外明显... ...
姜晏宁不好意思的起身,将鸡毛捞出撇净。“刚刚撇过了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鸡毛... ...”
姜侯喃喃道,“噢... ...这是撇过的呀?”
“撇了好几次呢!”姜晏宁嘟囔,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哪儿飞进来那么多鸡毛。
“姜侯!请!”国公爷眼见姜侯看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立马邀请姜侯先尝。
“... ...”姜侯看向国公爷,眼里都有杀气了。
随后,夹起一块黑黢黢的“炭”送到国公爷碗里。“你不是有福气吗?命好!摊上个好儿媳!”
你再显摆呀... ...
国公爷怔住。
“一起尝尝吧。”秦大娘子见场面有些收不住了,生怕姜晏宁受到打击,便站出来维护,“宁儿也忙了一天呢。”
“是啊,都尝尝。”朱小娘附和。
于是,大家各自下筷子夹了一些自己能勉强接受的食物,朱小娘夹了块鸡肉,刚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
能清楚感觉得到,她整个人都暗淡了。
秦大娘子问,“如何?”
“... ...”一向谨小慎微的朱小娘,晃了神儿,半天说不出来话,直等到深呼吸调整了好久,“这鸡,死得实在有点儿冤了。”
陆司昀抿嘴浅笑。
国公爷在姜侯一声声催促中,下定决心,夹起那块“炭”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顿时一瞬上头,他捂着前额低下头来,强掩着痛苦,维持着五官不扭曲。
“还命好不?”姜侯问。
“... ...我想我爹了。”国公爷痛苦哼唧,热泪盈眶,声音是从喉咙深处里发出来的。
他老人家走的时候,要是吃上一口,八成就能气得活过来了。
“姜侯不是来尝女儿手艺的吗,您也吃啊!”
说着,国公爷夹了块锥形不明物体,直接塞到姜侯嘴里。
姜侯咬了一下,就激动得颤动不已了。
边塞十余年,都没这会儿命苦。
眼含热泪端起酒杯敬国公爷,“亲家,我对不住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