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睡不着也是病吧?”崔大嘴又问杨大雷。
杨大雷点点头,接过李兴武递给他的香烟,又继续劝李烟枪。
眼看唐一清和刘香香越走越近,大家停住了闲聊,像等待救星一样,眼巴巴望着二人。
“二婶,我看香香那脸色不好看呀,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吧!”崔大嘴小声在陈二嫂耳边嘀咕。
“她那脸,不一直都那样子嘛!”陈二嫂的回答,很是中肯。
“呵呵,那倒是的——”
的确,刘香香因为眼睛凹陷,嘴巴又瘪,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
陈二嫂不喜欢刘香香,倒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长相,主要是几十年来那些堵在心里的诸多不满。
“一清,怎么样,春梅怎么说?”等到二人进到院坝,崔大嘴率先开了口。
“呵呵,两位辛苦啦——”李烟枪依旧叼着他的烟枪,眉开眼笑:“还没吃午饭吧?”
面对两位劳苦功高的跑路人,大家热情洋溢。
“没问题,你们都放宽心!”刘香香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她一屁股坐在陆细脚让出来的木凳子上,迫不及待给众人宣布了她带回的消息:“人家春梅算了几次,都说三个狗东西没有危险,七天之内必定回来!”
“啊,又是七天?”林秀英低低地重复了句。
“不错,不错,没事就好!”众人面露喜色,纷纷感叹道。
“真的?”眼睛红肿的陆细脚也来了精神,睁大眼睛,迟疑地开了口。
“真的,放心吧,春梅说话,从来可都是金口玉言的准呢!”这时候,刘香香才发现陆细脚哭过了,不觉有些诧异。
“辛苦你们二位了,要多少钱,我出!”陆细脚红肿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的颓废。
“要什么钱啦?人家春梅才不像那些专门骗人钱财的‘仙娘’呢——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尽心尽力帮我们排忧解难,从来都没向我们要过哪怕一分钱……这不,我们临出门的时候,人家还塞给我们几条鱼呢——”刘香香正说得起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对同伴唐一清说:“对了,一清,我们还是先把鱼拿回去吧,可别死了!”
崔大嘴听到刘香香的话,有些尴尬,因为她自己就曾经是刘香香嘴里那个骗人钱财的半仙呐。尽管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崔大嘴还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她搓着手赶紧附和道:“我昨天也给细脚打了卦,卦象也说三兄弟平安无事,细脚自己不相信呀——”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一旁的李兴武想起刚才杨大雷对自己的开导,又听了刘香香带回来的好消息,烦躁的心里也亮堂了许多。
“呵呵,我就是说不会有事吧!”李烟枪又乐开了。
“但愿啊——”陆细脚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
“也许真如杨半仙所说,孩子等几天就自己回来了呢……作为一个大男人,自己的确要在关键的时候沉得住气,先不要自乱阵脚才是……”李兴武这么想着的时候,偷偷看了看眼睛还有些浮肿的陆细脚,心里不由得对自己的母亲有了几分歉疚。
午后的天空此时变得愈发阴沉低矮,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咦,这天越来越暗了,怕是要下雨啦!”李烟枪看李兴武抬头望天,也跟着看了看。
听李烟枪这么说,大家也一齐抬起了头。
奇怪,明明是中午,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昏昏沉沉的清晨或黄昏。
一阵寒风刮过,房前屋后周围的干竹叶开始随风起舞,沙沙作响。
陆细脚的院坝里,那颗光秃秃的核桃树上仅有的一片枯叶,也被寒风扫落了下来。
一只大红公鸡以为是什么宝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追赶着落叶飞奔上前,一阵猛啄。惹得看门狗也好奇跟上去看热闹,随即又懒洋洋就地坐下。
热闹过去,大家才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女人们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双手环抱在胸前,重重地跺着脚,准备散场。
没有了知了和蛙鸣的冬天,又少了闹腾的“三师徒”,烂朝门的冬天着实冷清了许多。
就在众人嚷嚷着彼此告辞的时候,学校方向突然传来了异常急促而吵嚷的声音。
大家眼神狐疑,屏住呼吸,张大嘴巴仔细听了一阵后,像是受到了地震预警或是防空警报的惊吓。
刹那间,众人同时一怔,忙不迭地一窝蜂跑出了院子。
“谁——谁死了?”崔大嘴耳朵有点背,她半张着大嘴,跟着大家后面问。
烂朝门的父老乡亲有个习惯,除了喜欢抓贼和看热闹,对任何生死嫁娶的新闻,都十分热衷。
“我也没有听清呢,出去问问去。”李麻子转身等着落后的崔大嘴,对她说。
“我听着好像说的是虾米呀——”陈二嫂转过头来,补充了句。
众人七嘴八舌跑到李家大院外的大道上,看到远处有两个走走停停的身影,不时大声和周围的人们说着话。
刘香香独自向前走了几步,眨巴着她凹陷的眼睛努力地望向远处,自言自语说:“那个说话的女人看起来像是王菊呀,大家别吵——我问问看。”
满腹狐疑的一群人目不转睛地朝远处打量着,异口同声道:“问问,快问问!”
“是王菊吗?谁死啦?”刘香香不管三七二十一,亮起嗓子,朝远处大声喊。
“说是虾米要死了,罗医生正在往那里赶呢!”在对面小麦地里拔草的红牛眼媳妇,热心地替王菊作了回答。
远处的王菊和李家大院中间隔了一大片水田,嘎嘎叫嚷的鸭群和狗叫声,干扰了双方的听力,因而王菊并没有听清刘香香的喊话,倒是被就近的红牛眼的儿媳截胡了。
“啊,虾米要死了!才十七岁的虾米就要死了!”
众人难以置信。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大家面面相觑。仿佛一股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的巨大寒流,在顷刻间击中了大家。
寒意从人们的脚底骤然升起,大家颤栗着,纷纷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感叹。
“天啊,这是真的吗?这年纪轻轻的呀,哎!”陈二嫂看着崔大嘴,叹了口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