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一起去!”红牛眼媳妇站在对面的土坡上,和走近了一些的王菊说着话。
大家依然没听清王菊的回答,倒是把红牛眼媳妇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走,我们也去!”刘香香天生爱热闹,不顾刚才远行的疲惫,对唐一清说。
“啊,那天一清才给他们兄弟俩送过衣服呢,怎么就——哎!”一旁闷闷不乐的李兵妈妈林秀英,也开口说话了。
“这谁知道呀,可惜啦!”陈二嫂摇摇头,也是一声叹息。
虾米是陈耀文的二儿子,一根独苗的陈耀文是烂朝门少有几个读过书的中年文化人之一。
常年戴着近视眼镜的陈耀文,看起来文文弱弱。早年的时候,他从父辈手里得到了相对丰厚的家产。这笔家产让陈耀文在毫无费力地娶上了媳妇之后,还先后有了两个人见人爱的儿子,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可谓是和和美美,有声有色。
前几年,因为电线短路,大火把陈耀文一生的积蓄和祖屋烧了个精光。原本顺风顺水的陈耀文经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后来陈耀文迷上了赌博,也没有心思再管地里的庄稼。
现在烂朝门的人们大都盖上了时兴的瓦房和砖房,就陈耀文一家显得与大家格格不入,还窝在那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里自得其乐。
陈耀文家的茅草屋搭的很简易,房顶铺的是货真价实的稻草;墙壁是用芭茅草和竹条编织的,因为搭的稀拉,不仅路过的人们能透过缝隙隐隐约约看到屋里的一切,野狗也常常偷偷从芭茅墙壁里钻进钻出。
陈耀文刚二十出头的大儿子陈春天,很是孝顺老实;他成年都穿着父亲陈耀文的旧衣服,总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与母亲一起下地干活。
他们的小儿子陈虾米呢,则和陈耀文一样,每天游山玩水,各玩各的。
对于爱赌博的丈夫,陈耀文妻子不仅没有丝毫怨言,还坚定地相信陈耀文说——要在牌桌上帮他们一家把房子赢回来的承诺。所以比起那些因为赌博,常常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人家来讲,陈耀文家在这一点上,显得尤其与众不同。
“老陈,你可是找了个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到的好媳妇啊!”每当男人们看见虾米妈开开心心为牌桌上的陈耀文端茶送饭的时候,大家都打心眼里羡慕他找了个贤惠又懂事的好妻子。
听到男人们的表扬,陈耀文媳妇很欢喜,她总是咧开她那早已经没有门牙的嘴,乐呵呵替陈耀文帮腔道:“你们这些个人,不要看我家老陈眼睛不好,就欺负他呀!”
男人们笑笑,在吞云吐雾中,目送陈耀文媳妇扯着喉咙,呼唤虾米离去的身影。
去年春天的时候,文弱的陈耀文突发肝癌去世,虾米妈成天茶饭不思,渐渐消瘦。刚入冬不久,她也撇下两个儿子,追随陈耀文而去。
这才刚一年时间,年轻轻的虾米又说不行了,大家的心里除了震惊就是惋惜。
“啧啧,他们家这是什么原因啊,这样接二连三出问题,可怜呀——”红牛眼的大儿媳妇无比同情地感叹起来。
虽然大家不喜欢红牛眼,却并不讨厌她这个漂亮懂事的儿媳。
“什么原因?老话说:‘孝子无灾’这作恶多端的孩子,他自古难成人——这话打我从娘胎里出来就听老人们说。如今我六十多岁了,从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可是现在的年轻人不信邪哪,虾米那孩子到处惹是生非,无恶不作,我看被人咒骂的太多了,自然不吉利呀,这就是原因!”
崔大嘴给大家念完她的菩萨经,又用手理了理头上的猪肝色毛线帽,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说:“对啦——这孩子,应该就要十八岁了吧,天意啊!看样子,这是真过不了这成人的坎啦……”
“哎,可怜!”唐一清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觉得,是虾米那名字没有取好,‘虾——米’顾名思义,那本来就是个短命的物种呢!”杨家小儿媳咬文嚼字地分析起原因来。
“嗯,有道理,我都想给我们那冤家把名字改改了!”王燕想起儿子李小龙的名字,悠悠地接了话茬。
“呵呵,那叫什么名好——‘乌龟’就长寿呢!”李麻子瞬间脑洞大开。
“‘乌龟’不行,那不成了缩头乌龟了么?”红牛眼大儿媳立马捂嘴乐了起来。
看大家越说越离谱,陈二嫂一本正经地纠正大家:“我说孩子的名字,还是应该像老人们说的那样,叫猫猫狗狗的好养活!”
唐一清又叹口气:“哎,现在说这些都晚啦,虾米妈要是能管住陈耀文赌博,他们家也不至于败成这样子!”
“管屁,虾米妈才不会管呢——前年春节,我们从虾米家屋后经过,看到虾米妈跪在地上求菩萨:‘菩萨呀,请保佑我陈耀文打牌盘盘赢吧!’呵呵,当时差点没有把我和秦武笑死,你说她个女人呀啊,要求菩萨,也求一点靠谱的呀,这是求的什么啊!唉——他们那俩口,做什么都是夫唱妇随,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呵呵,真的啊?”红牛眼媳妇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那当然是真的呢!”王菊见大家听得认真,又说:“至于虾米,那可不像虾米,倒像只不知疲倦的苍蝇,每天总是到处嗡嗡乱窜。就我妈家种的瓜果,一年到头,我敢说——有一半都是虾米帮忙消化了的……不久前我妈还说,虾米今年好像懂事了些,不那么淘气了呢,现在看来——他可能是没有精力淘气啦!”
“嗯,王菊分析得有道理,听说虾米是老实一段时间了!”李麻子点头道。
“以前他的精力可好啦!前年夏天,我正在我妈妈家午睡,听见虾米妈一声接一声喊虾米回家吃饭,我被吵得好不烦躁。跑出门一看,只见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的虾米抱了一大捆芭茅花,吸溜着鼻涕,从我妈家的菜地里窜出来。我原以为虾米妈一定会教训他,问他为什么听见不答应,干嘛去动别人家东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王菊看着大家问。
“怎么着?”红牛眼媳妇满脸好奇地又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