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紫虚真人和郑征和何野说了离观日期,便是上巳节一过。言木槿掐指一算,不过是后天的事情。本来大家想和郑征喝酒饯别,但是由于第二天是上巳节,大家要斋戒诵经,因此也不敢真的喝酒,只能是泡上一壶茶,以茶代酒践行。言木槿看着整个宴席氛围很低沉,心里也有点难受,提前离桌回到丹井阁,趴在桌案前,有点魂不守舍。除了冷玉生,她和郑征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她此时的心情异常难受,就怕天下太大,郑征次去一别,今生或许再无再见之日。一想到和郑征告别心中已经如此难受,那将来与冷玉生生离死别又该如何?她想着,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时有人敲了敲窗棂,整个紫阳观喜欢敲言木槿窗的只有一人,便是郑征。言木槿赶紧擦了擦眼泪鼻涕,用杯子润了一下嗓子,跑过去开窗,只见郑征站在窗边,右手拿着扇子,两手环抱在胸中,靠在窗边,有点懒懒地说:“怎么?今晚是向我和老八践行,你跑那么快做甚?”
“气氛太低沉了,呆着心里不舒服。”言木槿可怜兮兮地说。郑征听了,用扇子轻敲了一下言木槿的脑袋说:“傻瓜,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到时去洛阳,问下郑公府在哪便能寻到我了。”郑征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如今赠与你了,就当我赠与你的信物。”言木槿接过郑征的玉佩,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拥有,言木槿仔细一瞧,只见上面雕着一只仙鹤,雕工精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言木槿拿过去的时候,眼泪掉在了玉佩上,心里既难受又特别不舍。她的诗书画都是郑征教的,与郑征亦师亦友,感情也不比和崔小冬差。一想到崔小冬,她想,她才和这些师兄弟处了不到一年都如此难过,更何况崔小冬。现在他那边估计哭得更厉害。
“傻瓜,哭什么。”郑征拿过言木槿的丝巾,帮她擦掉泪水,说:“这是大欧的《兰亭记》真迹,我把它赠与你,你练字很有天赋,我不在你可别偷懒。”郑征说着,又温柔地摸了一下言木槿的头。在言木槿看来,除了冷玉生之外,郑征是笑起来最好看的另外一个人,而且永远都是那么地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师兄,你放心,我下山定会去洛阳寻你。”言木槿吸了吸鼻涕,抬头对郑征笑着,然后从去案上拿过来一把扇子给到郑征说:“师兄,这把扇子我送给你,这个扇子是我按照师叔的独门秘籍制作而成的,里面设有机关。”言木槿擦了擦鼻涕,然后边教郑征使用扇子的机关,边说:“我知道师兄坦荡荡,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且留着防身用。”
郑征打开扇子,只见扇子上面题了几个字,“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郑征看着字体与自己的越发相像了,笑着又摸了一下言木槿的头,说:“好师妹,为兄再次谢过。”说着做了一个揖。“明天是你最后一堂课了,可别睡过头了。”说完对言木槿微微一笑,又回去内直阁的宴席上。
翌日一早,卯时未到,言木槿已经抱着画板在窗台处等着。卯时一刻,才见郑征懒悠悠地从内直阁的方向漫步过来。言木槿直接从窗台上跳下,跑向郑征的方向。郑征一看是言木槿,诧异地说:“是你啊小师妹,我还怕你起不来,特地晚一刻钟过来找你。”
“今天是我最后一堂课,肯定要积极些。”言木槿精神特别好。
“孺子可教。”郑征满意的说。
秋末溪
言木槿随着郑征来到秋末溪的时候,便看到冷玉生已经在春墨亭等着。“玉生,你也在啊。”言木槿开心地往冷玉生那边跑去。“我和六师兄肯定要抓紧时间切磋,四师兄和七师兄、小十去找何野切磋去了。”冷玉生边说,边整理棋子,看来他们是下过几盘了。
“小槿,你过来。”郑征在一株芍药前蹲下,喊来了言木槿。言木槿一看芍药花的样子,果然和她的香囊上绣的花一模一样。“以后可别再认错了,免得辜负别人一番心意。”郑征笑着眼睛完成了月牙,看了一眼远处的冷玉生,又打趣地看了一眼言木槿。言木槿害羞地嘟着嘴说:“师兄不许笑我。”
言木槿说着,还是仔细地看着芍药,只见红色的芍药花瓣上都是露水,她突然想到看过谁写的“有情芍药含春泪”,写得非常形象,把芍药花的媚态写得入骨三分。“开始画吧,我先和老九下一局再过来看你。”言木槿坐到秋末溪的石头上,开始专心地画芍药。
春墨亭中,冷玉生和郑征下着棋。郑征说:“小槿这丫头,你以后可要替我好生照顾了。”
冷玉生拿着黑子,带笑地看了一眼郑征说:“师兄放心。”
“你们下山之后,有空便来趟洛阳城。顺道拜访下二师兄。”郑征下了一子,说道。
“五师兄走了没人和我喝酒,你走了,没人和我下棋。”冷玉生突然有点感伤。
“放心,你的喜酒不会少了我的。”郑征说着,看了一眼还在认真画画的言木槿,又与冷玉生相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地笑出声。言木槿听到声音,往春墨亭这边看过来,心中嘀咕着,怎么俩人下棋也能下得哈哈大笑的。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郑征和何野便收拾好包袱准备下山了。两人在清虚阁拜别紫虚真人,又与众兄弟作揖告别。崔小冬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何野不肯撒手,后来还是紫虚真人过来,把崔小冬拉进房中去,示意其他人离开。紫虚真人再次看了一眼这两个好弟子,知道他们以后福禄双全,富贵荣华,心中总算老有安慰,再次向他们挥挥手,一行人才离开清虚阁,老远处还听到崔小冬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来到紫虚观的门口,大家突然不发一言,言木槿悄无声息地抹掉唇角的泪水,向郑征和何野弯腰作揖,说:“师兄,山下见。”郑征和何野回过礼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他们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