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鲜血恶魔
“高天原”三个字回响在本就不大的驾驶舱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重复一遍，那花纹是什么意思？”饶是现在实力的凯撒也有些语气虚浮。
“解读结果是，那些花纹在神代文字中指诸神聚居之地高天原。”辉月姬说。
“神代文字？”路明非有些疑惑。
“日本历史里从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文字就叫做神代文字。”凯撒舔了舔嘴唇，“不过那跟日文的关系并不大，很多日本语言学家都认为它是伪文。”
“但是现在看来它确实跟日文不像，更像是一种象形文字。”楚子航说，“一种源自于龙族的象形文字。”
“所以日本人口中的神指的是？”芬格尔脑中已经有了答案。
“龙族，日本人今天所说的神族就是龙族！”楚子航低声说，“日本神话中那个神家族的历史......其实是一个龙家族的历史！”
“妈的难道天皇家族真是龙种？”芬格尔大吃一惊。
“不，天皇家族不是混血种，真正的混血种是......蛇歧八家！”恺撒说。
“所以这个地方其实叫做高天原对吧。”路明非说，他之前观看过日本神话，上面记载高天原是日本神明，天照大神所统治的区域。
这时缓缓前行的迪里雅斯特号从那座巨大的鸟居下经过，滑入了熔岩照不到的黑影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深潜器经过鸟居的瞬间，路明非仿佛听见无数人在嘶哑地呻吟，仿佛地狱中流着血涎的鬼魂。那种感觉非常熟悉，因为他去过地狱，至于那些恶鬼，炽腾的烈焰会把它们烧成灰烬。
忽然，废墟摇动起来，碎石和死去的肺螺的壳随着水势缓缓上升，敲打在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芬格尔的脸色变了，“海底地震？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你们检测到海底地震了么？”
“呼叫迪里雅斯特号，呼叫迪里雅斯特号，没有检测到海底有震动，地震局也没有发布海底地震的新闻。”源稚生说。
“可是废墟开始摇晃，这不是海底地震还能是什么？”
源稚生沉默了几秒钟，“也许是胚胎意识到危险逼近，正试图醒来。你们有没有受到神经干扰？”
恺撒抽了芬格尔一个嘴巴，“感觉怎么样？”
“很疼，不像是做梦。”芬格尔捂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暴起，“下次能不能抽你自己的脸？”
“我这脸做了保养的，抽坏了麻烦。”凯撒说。
“又来了。”源稚生摇了摇头，随后继续说道，“伱们的氧气存量还剩下15分钟，这是难得的机会。有反应说明你们找对了方向，趁它没有彻底孵化将它扼杀。当然，得小心一些藏在暗处的敌人。”
“对了，刚刚我跟施耐德教授他们通了越洋电话。本部的意思也是叫你们抓住这次机会灭掉胚胎，不然等下次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变故。”
“施耐德也这么想么？好的！没问题！这是我期待的指令！”恺撒把自己牢牢地捆在座椅上，“楚子航，硫磺炸弹准备好了么？”
“随时准备发射。”楚子航的手已经放在了按钮上面。
“芬格尔你找一个安全距离，我来操控深潜器上浮。”
“那你的手得稳一点啊，我可不想变成那些贝壳的食物。”芬格尔脑门上全是汗水。
“我来盯着那座神殿。”路明非来到后方的观察窗，只要波塞冬有任何动静他便会立马冲出去给他一拳。他相信，自己就算不动用神力，对方也不是能够来碰瓷的。
随着迪里雅斯特号越来越近，废墟的摇晃也越来越厉害，似乎胚胎已经处于极度惊恐状态。
废墟表面附着的肺螺正在剥落，一层接一层地像是蜕皮。这座城市正在崩溃或者醒来，它原始的颜色和质地就要展现在人们面前。
“恺撒，看一眼声呐屏幕！”楚子航的声音很奇怪。
恺撒猛地扭头，声呐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出现红点，每个红点都在搏动。
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心跳声，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东西正在苏醒，绝非只是一枚胚胎！
恺撒最初扫描时觉得这座城市的废墟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心跳，但那其实是对信号的误读，无数东西沉睡在废墟下，它们只有一个心跳声是因为它们的心跳完全同步！
“妈的！这里是什么地方？龙巢么？”恺撒惊呆了。
“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芬格尔指着前方呆住了。
远在本部的控制室里，施耐德教授与曼施坦因正焦急地看着大屏幕。
本来还处在32%的胚胎孵化率一眨眼便冲到了60%。
诺玛抢修的初步结果是，监视海底的声呐重新和本部建立了联系，但数据一过来孵化率就开始飙升。
“这......”施耐德愣住了，“不可能！比格陵兰的孵化更快！快十倍！龙类出现了！他们的氧气已经不支持他们进行水下战斗！回收安全索！回收安全索！”
明知道通讯中断，施耐德还是下意识地对远在地球另一侧的源稚生喊话。
十一年前的恐怖记忆再一次笼罩了他。就像是宿命一样，无论他作了多么充分的准备，龙的阴影还是缠上了他。
无人应答，孵化率突破90%，心跳频率加速到每秒钟400次，中央控制室里充斥着狂躁的心跳声。
古龙胚胎随时都能突破束缚，偏偏在这个时候无法连接辉月姬系统，施耐德只能眼睁睁看着孵化率跳跃着上升，98%......99%......100%。
“没事，有路明非在下面，他们是安全的......应该吧？”说道后面，连曼施坦因也不确定了，因为那可是在海底8000多米的深处啊，他们根本不清楚路明非的实力究竟如何。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它完成孵化了！再也没人能阻挡它！”施耐德轻声说。
多年来格陵兰冰海事件一直是他的噩梦，现在噩梦又一次变成了现实。门开了，胚胎孵化，人类在深海中和未知的生物对峙，无从挣扎，只能等待被捕食。
“不，它还在继续！”曼施坦因说。
大屏幕显示胚胎孵化率还在上升，120%，然后150%再到190%......
“这是怎么回事？胚胎孵化率怎么可能超过100%？”
施耐德冷汗如潮涌，“如果那里不止一个活的东西，心跳信号叠加在一起，孵化率的上限就会提升。这是计算方法的瑕疵，如果有100个龙类同时苏醒，上限就是%！”
这时胚胎孵化率的读数已经冲破了8400%！
熔岩河上卷起了层层叠叠的海浪，这些黏稠的岩石溶液流动极其缓慢，十几米高的浪花在水中能够定型十几秒钟，然后浪花的形状才坍塌，数以百吨计的岩浆重新拍打在岩浆河上。
熔岩的光亮因此大盛，照亮了废墟的每个角落。随着废墟的摇晃，数以百万计的肺螺脱落，伴随着黏稠的血丝。
暴露出来的并非恺撒小组想象的巨舰，而是难以描述的异形物体，它足有百米长，半截插入海床，半截被肺螺层层包裹，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半是午餐肉一样的颜色，密布着类似肌腱和筋膜的结构，还轻微地蠕动，肺螺们就是用口器咬进这个巨物的身体里，不断地进食、不断地交配繁殖。
它的表面裂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还能看见残存的肺螺紧紧地吸在伤口深处。
“我去，早饭都快吐出来了，我密集恐惧症犯了。”芬格尔深呼吸一口。
“难道是胚胎？”恺撒也惊呆了。
要是胚胎的长度就过百米，这条古龙成年之后岂不是有几公里长？暴雨般坠落的肺螺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看不太清楚。
“不，”楚子航低声说，“是列宁号，你们仔细看海床，能看出它从高处坠落的痕迹。”
以那东西为圆心，建筑物一圈圈反向坍塌，说明它确实是以惊人的速度和自重坠落在海床上，引发了冲击波。
它暴露在外的部分有80米长，宽度大约25米，隐约是破冰船的船形。只是它的外观彻底改变了，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东西都会误以为它是个巨型生物而不是沉船。
不过这艘早已沉没的机械巨物现在竟然在蠕动，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我估计沉船已经被胚胎占据了，甚至胚胎还把钢铁转化为它的一部分了。”路明非观察了一会儿说。“换句话来说，列宁号已经不复存在，它成为了胚胎......或是龙的一部分。”
“没错，仔细看，没有被肉质覆盖的部分，钢铁中能看到血管的痕迹。”楚子航指着那边说。
“转化机械为血肉？”芬格尔挠了挠头，“我看小说里面都是血肉飞升成为机械啊，而且龙族有这种能力吗？赛博古龙？”
“不，我想那胚胎其实已经死了。”恺撒低声说。
“它分明还在动还在动！它的血管在跳动！”芬格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证明他没看错。
“它还有生命力，但它已经不可能孵化了。有人杀了它，用它作为祭品。”路明非说，“你们看下面。”
芬格尔和楚子航从下方的观察口看出去，在肺螺堆积的地方，列宁号生出粗大的血脉贯入海床，血液从列宁号流向整座城市，似乎是滋养这座死城的泉水。而这座死掉的城市也展现出了它丑陋的面孔，如同杀人魔王般疯狂汲取着鲜血。
随着震动的加剧，海床正在开裂，黑色的缝隙中都是黏稠的黑色血浆。
炼金术方面他们虽然都只学了点皮毛，但谁都看得出这是类似黑魔法祭祀的血腥炼金术。
列宁号中流出的龙血灌溉着这座古城，这座摇晃的古城似乎正在苏醒！他们的敌人不是胚胎，而是这座死去了很多年的高天原，神话说这里曾居住着神族，而昔日的神们即将醒来。
什么东西需要用一条古龙的血去祭祀？龙血哺育出的是什么魔鬼？
此刻这艘被肉质包裹的巨舰正在枯萎，不知名的力量正吸干它的血液，这座城市正在醒来，它疯狂地吸吮着极品的汁液。血管干瘪下去，肉质的表面开裂，黏稠如糖浆的血在海水中下坠，猩红的血丝黏附在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上。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副景象绝对会头皮发麻，然后精神崩溃。这看上去简直是一场世界上最邪恶的祭祀仪式，巨大的胚胎饲养着某个魔鬼。
路明非说得很正确，这条龙在胚胎阶段就被剥夺了脑部，现在它只是一个流着龙血的祭品，因为血统的缘故它不会彻底死去，只会不断地生长，不断地给这座城市输血，肺螺们也品尝它的血液而成为龙族亚种，海生动物又因为使用肺螺而进化，而曾经高高在上的龙族王者现在的地位不过是提供营养的胎盘而已。
而此刻的海面上，源稚生登上须弥座的最高处，海风肆虐，将他的黑色风衣往后拉扯，四面八方的探照灯打在他身上，风组的直升机群、火组的水警船群、林组的渔船群都围绕着山组所在的这座浮动平台。
直升机拉开了舱门，船头站满了黑衣的年轻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源稚生，成千上万的雨滴反着光，黑色的长风衣舞动，源稚生仿佛站在光雨中。
“诸君！”他四下环顾。声音在海面上远远地传播出去，六座浮动平台都在播放他说的话。
“拜托了！”他深深地鞠躬。
他本该说出激荡人心的誓师辞，但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一切都太沉重了，几乎要压垮他。蛇岐八家的历史，埋葬神的海底城市，消灭猛鬼众的雄心，终结暴力的理想，此时此刻全都扛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但他这只负重的平塔岛象龟已经很累很累了。
雄心壮志、热血，或者对权力的追求都不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他背着这个沉重的大山往前爬，只是因为他是只负重的象龟。象龟就是这样，只知道爬，却无法翻身卸下背上的负重。
今夜注定是流血之夜，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就让它开始吧，腥风血雨将从这里刮向日本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