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衾抬手请他坐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陆时蕴忙接过。
“我自然知道陆公子不差这点银子,只是该给的总归要给。”
陆时蕴抿了口杯中茶水,本只是出于礼貌。
茶水入口,香醇回甘,一丝涩意都无。
即便是最顶级的贡品茶叶,他都没喝到过这般滋味。
陆时蕴并没有怀疑内务府和地方官员没有进贡好东西。
他自小就不喜待在宫内,经常各地跑,什么东西好,一清二楚。
所以这茶就是苏姑娘这里独有的。
“苏姑娘准备何时进京?”陆时蕴放下茶盏,眼神直勾勾和苏衾对视。
苏衾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开口问道:“陆公子便是献宝会幕后之人,那位京中贵人?”
两个聪明人对话,不需要任何铺垫。
“陆某想的是,若苏姑娘进京的时间与我回京之日正巧相近,可结伴而行。”
陆时蕴虽是个闲散王爷,可自小接受的是最顶级的皇家教育。
心智手段皆是上乘。
面前这位苏姑娘向他所展示的自己,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女。
可那又如何?
只要她对社稷无害,又如此吸引自己。
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苏衾挑眉:“那不知陆公子准备何时进京?”
“取决于苏姑娘的安排。”陆时蕴放松肩膀,这场心理博弈他率先认输。
对面女子虽年纪不大,心境异常稳。
尤其是她已察觉自己的心思,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羞怯。
反倒是将二人对话的节奏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似是料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菱香捧着一个精致木盒过来。
苏衾从她手中接过木盒,推到陆时蕴面前。
“这是银霜的赎身银子,我打算十日后动身,昭王殿下
陆时蕴手指搭在木盒上,浓密纤长的黑睫轻轻颤了一下。
她不仅猜到了自己是皇家人,连他的封号都知道。
即便这样,她对待自己依旧如此随意。
甚至可以说是大胆。
苏姑娘还真是聪明又可爱。
“那便十日后,城门外十里亭见。”
回驿站的路上,侍墨几次想伸手接过主子手中的木盒。
主子丝毫没有让他拿的意思。
到了驿站,他实在没忍住:“王爷,苏姑娘是如何得知您身份的?”
“只要足够聪明,并不难猜。”陆时蕴将木盒放好,有些后悔与她相约十日后再见。
明明这十日时间,还可以多见几次。
一队肃穆的骑兵将一架豪华马车护在中间,侍墨站在马车外翘首以盼。
主子今日早早就到了十里亭,等了快一个时辰,还没见苏姑娘的车驾。
向来没什么耐心的昭王竟也不急。
“来了来了,主子,属下看到苏姑娘的车驾了。”
侍墨确定自己没看错,连忙对马车内道。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拉开车帘,陆时蕴朝马车后的方向看去。
一行三辆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打头和后面的两辆马车平平无奇。
只中间那辆马车不仅车架宽大,且极其精致,底部结构似乎经过改动
车架偏高,四轮圆且粗,即便经过坑坑洼洼的地面,车身丝毫不晃。
拉车的四匹马之一,正是他那匹价值三万两的汗血马王后代,银霜。
侍墨咋舌:“主子,苏姑娘竟然让银霜拉马车,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是吗,我看它挺享受。”陆时蕴唇角上扬。
侍墨仔细看去。
可不是呢,日头下泛着金光的高头大马马头微扬,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嘴里还叼着根干草,时不时因为咀嚼动作露出洁白的大板牙。
城外官道宽阔,即便两行马车并排齐驱也走得开。
四周骑马的侍卫自觉让出位置,苏衾所乘马车与陆时蕴的马车并排停下。
菱香拉开车帘,苏衾颔首同陆时蕴打招呼:“王爷。”
宽敞的马车内,布置陈设如一间温馨小屋。
粉衣少女坐在榻上,后背抵着软枕,脚上的薄底绣鞋纤尘不染,上头绣着点点桃花,一看就是只在室内穿的。
榻边矮桌上摆着几叠精致茶点和蜜饯,一股淡淡的甜香猝不及防钻入陆时蕴鼻中。
桌上的茶盏中尚有半杯清茶,桌面却干干净净。
虽说出城这一路是官道,却偶有颠簸。
也不知苏姑娘的车驾为何能如此稳当,居然能让杯中茶水一滴不洒。
“苏姑娘所乘马车可是有何玄机?”陆时蕴脑袋凑到马车窗边,大大的眼中装满求知欲。
“是做了一些改动,我这里有图纸,待到驿站休整时,王爷可差工匠试试。”
苏衾说完转头示意菱香。
菱香从榻边箱子里取出一叠图纸,交给凑上来的侍墨。
“苏姑娘真是大方,本王车内颠簸得很,不知可否与苏姑娘共乘一段?”陆时蕴得寸进尺。
苏衾大方相邀:“王爷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求之不得。”陆时蕴从马车后跳下来。
菱香让出位置,陆时蕴上车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吩咐侍墨:“给本王取一双新鞋来。”
苏姑娘如此讲究,马车内纤尘不染,馨香宜人,他不能给踩脏了。
陆时蕴坐在马车后头,侍墨蹲在地上给他换上软底鞋。
待他上来,苏衾已经斟好茶水。
马车内空间有限,二人对桌而坐,相隔不过一人之距。
除了母后,这还是陆时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女子接触。
苏姑娘的皮肤又白又透,马车帘偶尔被吹起,阳光打在侧脸,能看到细细的透明小绒毛。
苏衾捏起一块山药酥,放在陆时蕴面前的空碟子里:“王爷,看够了吗?”
“没有。”陆时蕴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二字。
赶紧补救道:“抱歉,本王唐突了,苏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不能让苏姑娘觉得自己太过孟浪。
“无妨,王爷生的也极好看,我也爱看。”
苏衾眼神不避不躲,倒是陆时蕴瞳孔震了两下,面颊迅速飞起一层薄红。
菱香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
小姐说得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可是王爷,她以前想都不敢想能见到的人。
小姐怎么能当着王爷的面说他好看。
可是……
菱香眼神偷偷瞄了一眼昭王殿下。
感觉王爷很受用是怎么回事。
陆时蕴所乘马车当晚就被工匠按照图纸改造好。
只是进京路上,他依旧待在苏衾的马车中。
马车主人没有出言赶他,他也厚着脸皮,每日登别人的座驾。
苏衾进京途中,府试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