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绣品不大,难得的是两只狸奴绣得活灵活现。
母后见了必定喜欢。
陆时蕴林知府点了点头。
林知府会意,对苏衾方向道:“苏掌柜,恭喜,这副绣品得以入选。”
苏衾心里本就有八成把握,大方行礼:“多谢大人,那这幅绣品是放在大人处,还是小女先带回去?”
林知府抚须道:“若苏掌柜想要亲自进京献宝,便可先带回去,只是一定要好生保管,万不可出了差池。”
“小女想去京城见见世面,多谢大人提醒。”
苏衾说罢,菱香上前两步,将这幅双面绣小心抱在怀中,生怕损坏一丝一毫。
即便进京,她也只能将绣品送到内务府,登记姓名信息。
以她的身份,不配面见太后娘娘。
陆时蕴目光落在主仆二人的背影上,沉声吩咐:“去查一查这幅双面绣的由来。”
侍墨垂手应道:“是,主子。”
人群中的柳言再次撞了撞宋玉笙:“宋兄你看,苏姑娘的绣品被选上了,赢过了那样多的孤品字画,真是厉害。”
宋玉笙垂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
凭什么!苏衾她凭什么能有这样的运气!
在表妹的叙述中,上一世苏衾也参加了献宝会,但苏家绣坊献上的绣品并未被选上。
怎么今日有这样大的变数。
若苏衾还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样的荣光便有他一份。
甚至有可能由他出面献宝,他便能在贵人面前露脸。
“宋兄,你怎么不说话?”柳言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
宋玉笙没有搭理他,转身穿过人群离去。
他现在心底有个大胆又惊人的猜想。
苏衾许是和表妹一样,重活了一世!
只有这样,这一切变数才解释得通。
突如其来的退婚,对他百般折辱,她这是在报复自己。
可明明上辈子是她恶意纵火,杀了自己和表妹,她有什么资格恨!
苏衾是靠不上了,一切还需得他自己争取。
宋玉笙不信,上一世他能高中探花郎,这辈子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少了大儒教导而已。
若他没有真才实学,多少个大儒都没用。
等自己再次高中,必叫苏衾悔不当初!
柳言见他这副态度,转身同另外一名学子抱怨:“宋兄的脾气怎么变得如此古怪?”
“许是不愿见前未婚妻出头吧。”那名学子揶揄道。
官府驿站内,陆时蕴听侍墨回禀查到的消息。
“那两只狸奴是苏姑娘差下人去聘的,前后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似乎完全只是巧合。”
“苏姑娘前些日子刚与定了两年亲的未婚夫退婚,最近在整理姑苏府的产业,像是要出远门。”
“出远门。”陆时蕴端着琉璃茶杯小声重复。
她昨日说想去京城见见世面。
所谓的出远门,应当就是去京城。
只是,去京城不过就是献个宝,且东西是交给内务府。
她那样的身份,根本见不到母后,前后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为何要整理姑苏府的产业,莫不是打算长居京城?
这个想法倒是让陆时蕴愉悦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起身招呼侍墨:“走,去要银子。”
“啊?”侍墨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习惯性追了上去。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王爷说的约莫是白雪,不对,现在叫银霜。
是去要银霜的赎身银子。
三千两等于是把银霜白送给苏姑娘,王爷哪里缺这点钱。
陆时蕴双手背在身后,身形颀长,抬头看苏家绣坊的招牌。
“主子,就是这里。”侍墨躬身道。
主仆二人走进绣坊,立刻就有伙计上前招待。
“客官想买些什么,可需小的要介绍?”
侍墨上前一步:“你们家掌柜在吗?我家主子和苏掌柜约好有事情谈。”
伙计闻言又仔细看陆时蕴一眼。
好家伙,一身玉色云绫锦险些晃花他的眼。
这可是寸锦寸金的云绫锦啊,主要是难得,有价无市。
东家之前也只得一尺,绣的那面帕子都裱起来卖。
这位公子居然整身衣裳都是用云绫锦裁制,身份定然不一般。
“东家在的,您容小的去通禀一声。”
侍墨挥手:“去吧。”
伙计进了后院,很快又出来,恭敬请陆时蕴进去。
“东家在后院喝茶,让小的领陆公子进去。”
侍墨偷瞄主子一眼。
苏姑娘居然不亲自来出来迎主子,有意思。
王爷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却也没刻意隐瞒。
穿戴皆是顶级权贵才有,苏姑娘应当能看出来不一般才是。
即便这样,她都没有上赶着讨好主子,兴许这也是主子对苏姑娘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伙计只将主仆二人带到后院门口便退下。
陆时蕴往内走两步,院中景致入目,眼睛倏地一亮。
白衣少女闲适地坐在藤椅上,一只白色长毛狸奴慵懒趴在她膝上。
纤细白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顺着长毛,狸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仔细看,能看见少女中指食指指腹有一层细细的薄茧。
是常年刺绣留下的印记,却丝毫不影响那双玉手的美感。
陆时蕴曾在一本农耕书上看过,刺绣最是伤眼,尤其是这精巧绝伦的苏绣。
许多苏绣绣娘晚年眼睛几乎看不见。
苏姑娘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若是有了损伤……
不待他继续想下去,冷不丁撞进一双清澈如幼鹿的眼眸中。
这双眼睛干净到看不见一丝杂质,瞳眸晶亮,眼白澄澈,几乎让他陷进去。
“陆公子来了。”苏衾小心将腿上白猫抱起来放到一边,起身相迎。
陆时蕴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到近前。
“苏姑娘的狸奴好生可爱。”
苏衾似乎对这声夸赞很是受用,眉眼间尽是愉悦。
“陆公子说的是,”她转头吩咐菱香:“将我准备好的三千两银票取来。”
“咳咳,苏姑娘,我也不是特别急。”陆时蕴有些尴尬。
他真不是特意来要银子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罢了。
自那日在山上第一次见眼前少女,他便不想与她断了交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以往十八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陆时蕴对这种感觉不仅不反感,反倒是极其期待每一次和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