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接上文(想不出名字了)
寅时的梆子声还在街巷回荡,苏云澜已经将改良图纸铺满三张紫檀木案。
羊皮卷上的星宿轨迹被拆解成七色丝线,缠绕着昨夜从孙三伤口取下的半片染血绷带——那抹暗红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青铜光泽,像被岁月侵蚀的皮影染料。
";茯苓,把今年南诏进贡的沉水香点上。";她将银簪咬在唇间,手指沿着账本碎片上的荧光星图游走。
昨夜马车里那滴血珠晕染出的北斗纹路,此刻正在宣纸上延伸出细密的金丝脉络,仿佛在指引某种古老的仪式。
萧煜寒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妻子跪坐在满地图纸间。
她发间的茉莉缠枝钗斜斜欲坠,肩头还沾着戏台带回来的鱼胶碎屑,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晨雾与香灰织就的茧里。
";王班主辰时就要来验看改良方案。";他单膝点地,玄铁护腕轻叩青砖,";赵编剧昨夜宿醉,此刻怕是还在西街酒肆。";
苏云澜笔尖微顿,墨汁在";傀儡牵丝十二法";的批注旁晕开墨梅:";他既说新戏本难为,我便亲自去会会那些陈年戏折。";话音未落,袖中突然滑出半枚荧光石,正巧落在萧煜寒昨夜擦拭过的剑鞘上,迸出几点幽蓝星火。
赵编剧的宅院藏在城隍庙后巷,门环上结着经年未摘的艾草。
苏云澜踏进厢房时,老秀才正用黄铜烟斗敲打着泛黄的《封神演义》戏本,满屋子霉味里混着隔夜的米酒酸气。
";夫人要新编《霓裳羽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苏云澜带来的星宿图,";当年杨贵妃的傀儡戏需得用南海鲛绡作幕,如今哪寻这等...";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烟灰抖落在案头那尊缺了耳朵的唐三彩马上。
苏云澜指尖轻点桌案,袖中暗藏的醒神香丸悄然滚入茶盏:";若将北斗七宿对应傀儡关节,再以荧光石粉摹刻星图...";
";胡闹!";赵编剧猛地站起,案头镇纸被震得哐当坠地,";皮影戏讲的是百年传承,岂能用妖异之术!";他枯瘦的手指戳向窗外戏台方向,";上月孙三小子搞什么鱼胶粘鳞甲,结果龙王下巴都掉在观众席!";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苏云澜耳坠上的翡翠坠子闪过幽光。
她望着老编剧袖口磨破的云纹,忽然想起昨夜空间里那卷《霓裳羽衣傀儡谱》的残页——泛黄的边角也有相似的织金纹路。
暮色四合时,苏云澜将自己反锁在客栈顶层的制香房。
十二扇雕花木窗全部敞开,夜风卷着晾晒中的沉香片扑向案头。
她尝试将北斗星位绘在傀儡关节处,可羊皮纸上的金线总是断裂在杓柄第三星的位置,就像被某种无形之力硬生生掐断。
";夫人,王班主差人送来十斤硝制好的驴皮。";茯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着食盒搁在门槛的轻响。
苏云澜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那滴昨夜意外划破的血痕已然结痂,却在烛光下显出诡异的靛蓝色。
萧煜寒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妻子将整张星图浸入药汤。
靛蓝血珠遇水即溶,竟在汤面凝成旋转的星云图案。";云澜...";他刚要开口,却见苏云澜突然抓起裁皮刀,寒光闪过处,三根青丝飘落在药碗中。
";你看这血珠的流向。";她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像不像《天官赐福》里司命星君的命盘轨迹?";说话间袖中滑出半枚玉佩,正是今晨从赵编剧家顺走的旧物——背面阴刻的北斗纹竟与药汤星云完全契合。
更漏指向子时,苏云澜突然掀翻整案图纸。
飘落的宣纸间,她看见自己映在铜镜里的面容竟与空间藏书阁壁画上的古装女子重叠。
指尖无意识抚过袖袋,那里藏着昨夜从孙三戏服上取下的星纹碎布,此刻正隐隐发烫。
萧煜寒默默拾起满地狼藉,忽然将佩剑横在案头:";当年我在北疆见过萨满用狼血绘制星图...";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剑穗上的墨玉珠子突然迸裂,滚落进尚未干涸的药汤里。
苏云澜猛地起身,发间银簪撞翻青瓷笔洗。
她望着顺着桌沿滴落的靛蓝药液,恍惚间又闻到空间藏书阁特有的龙脑香气。
窗外飘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夜鸦,扑棱棱的翅膀搅碎满地月华。
当第五只蜡烛燃尽时,苏云澜突然按住抽痛的太阳穴。
某个模糊的画面在记忆深处闪烁——那是她穿越前在军区图书馆翻阅古籍的午后,阳光正透过防弹玻璃洒在烫金封面的《傀儡戏考》上。
此刻指尖残留的药香突然与某种油墨气息重叠,她无意识地摸向腰间荷包,里面装着从空间取出的半块荧光石。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苏云澜突然僵在满地狼藉中。
喉间泛起龙脑香特有的苦味,这味道总会在空间藏书阁开启时涌现——就像此刻,当她指尖触到腰间荷包里的荧光石,眼前竟浮现出军区图书馆那排墨绿色铁皮书架。
";茯苓,去取些冰片来。";她故意打翻砚台,趁着侍女收拾的间隙闪身躲进屏风后。
掌心贴在雕着并蒂莲的紫檀木架上,意识瞬间沉入空间。
藏书阁第三层角落,那本包着《妇产科学》封皮的现代故事集正泛着微光。
当她攥着伪造成《西荒记》的古籍回到案前时,萧煜寒的剑穗正扫过她发烫的耳尖。";这书...";他望着靛蓝封皮上鎏金的二十八宿图,";像是钦天监去年失窃的孤本?";
";前些日子在城南旧书肆淘的。";苏云澜面不改色地翻开内页,泛黄的宣纸上赫然印着简体字版的《大闹天宫》。
她指尖划过";金箍棒直捣凌霄殿";的字样,忽然抓起朱砂笔在星宿图旁批注:";若将齐天大圣化作北斗星君,蟠桃宴改作瑶池星祭...";
寅时的更鼓惊醒了檐下麻雀,赵编剧家那扇歪斜的雕花门再次被推开时,苏云澜斗篷上还沾着夜露。
老秀才正用秃笔蘸酒修补《哪吒闹海》的残页,见到她铺开的改良方案,浑浊的眼珠突然定在";星宿化形";四个字上。
";荒唐!";烟斗重重磕在缺角的端砚上,震得案头那尊青铜貔貅镇纸嗡嗡作响,";皮影戏演的是忠孝节义,岂能编造星君与妖猴厮混?";可当苏云澜翻开《西荒记》中手绘的筋斗云纹样,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颤抖着抚上云纹边缘——那里用荧光石粉勾着北斗杓口的走向。
萧煜寒默然立在廊下,望着妻子在晨光中飞舞的衣袖。
她正将现代影视的分镜概念化作";傀儡九宫格";,说到激动处,发间那支点翠蝴蝶簪的触须都在簌簌颤动。
当讲到孙悟空化作斗宿星君大闹瑶池时,赵编剧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突然青筋暴起,抓起酒壶猛灌一口。
";这泼猴...";他呛咳着指向星图某处,";若在此处加段紫微帝君点化劫数的唱词...";烟灰簌簌落在改良方案上,与苏云澜提前撒好的荧光粉混作一片,竟在朝阳下显出";因果轮回";的篆体水印。
苏云澜感觉袖口被轻轻扯动,回头正撞进萧煜寒深邃的眸子里。
他玄色护腕下露出的半截手指缠着止血布,那是昨夜帮她裁切驴皮时划伤的。
当他的拇指抚过她掌心墨渍,那些在赵编剧面前滔滔不绝的机锋突然都化作了耳后绯红。
";夫人这星图...";赵编剧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他正用放大镜观察着北斗第三星的位置,";与老夫祖父留下的《璇玑谱》残页倒是相似。";他从箱底翻出本裹着油布的古籍,霉斑间隐约可见的云纹竟与苏云澜空间藏书阁的壁画如出一辙。
暮色染红窗棂时,苏云澜忽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现代故事与传统星宿的融合方案平铺在八仙桌上,赵编剧用朱笔批注的";此处当添雷部众将";还墨迹未干。
可当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光,改良驴皮在硝制缸里泛起的诡异蓝沫,又让她想起昨夜药汤中旋转的星云。
";三日后...";赵编剧将改良方案卷成筒状塞进竹篓,佝偻的背影在门框处顿了顿,";容老夫再想想瑶池仙娥的步摇该对应哪组星宿。";他混浊的叹息惊动了梁上燕子,几片绒羽飘落在苏云澜尚未收起的荧光石粉上。
回程的马车里,萧煜寒突然将佩剑横在膝头。
剑鞘上昨夜沾染的靛蓝血渍已凝成北斗状,映着车厢角悬挂的琉璃灯,在苏云澜裙裾上投下流转的星芒。";云澜。";他指尖拂过她袖口沾染的荧光粉,";当年在北疆雪夜,我也见过这般会走动的星辰。";
苏云澜刚要开口,车轮突然碾过青石板缝隙。
她整个人跌进萧煜寒怀中,发间银簪勾住了他束袖的牛皮绳。
隔着两层夏衣,她听见他心跳与更鼓声渐渐重合,喉间龙脑香的苦涩竟化作某种温热的悸动。
当他们在客栈后院分别时,萧煜寒突然从护腕内侧取出枚青铜扳指。
指环内侧阴刻的星纹正与她荷包里的荧光石严丝合缝。";今晨在赵编剧家门槛缝找到的。";他将扳指套在她拇指上,";像不像你改良的傀儡关节扣?";
二更天的梆子声里,苏云澜对着铜镜拆开发髻。
镜面突然蒙上雾气,映出她身后书架某处泛起的荧光——那本《西荒记》正缓缓渗出靛蓝液滴,在檀木案上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她用银簪轻触天权星位时,藏在空间深处的《傀儡戏考》突然自动翻到末页,露出半张绘制着现代舞台机械图的泛黄宣纸。
烛芯";噼啪";炸响,惊醒了伏案浅眠的苏云澜。
她怔怔望着被夜露打湿的改良方案,赵编剧用朱砂标注的疑问处还晕着水痕。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扳指,突然发现指环内侧的星纹竟与荧光石上的裂痕完全契合。
后院传来茯苓晾晒驴皮的声响,苏云澜走到窗前深吸一口带着硝味的空气。
改良方案静静躺在案头,被镇纸压住的一角正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那些糅合了古今的奇思妙想即将破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