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皮影初改说艺人
皮影初改说艺人
暮色将戏台染成绛紫色时,苏云澜的织金绣鞋正踏过满地碎瓜子壳。
褪色的幕布后,二十七个皮影人挂在竹架上随风摇晃,关节处的牛皮绳磨损得发白,像极了昨夜老艺人怀中那具贪狼星君吞月影人。
";班主请看,";她指尖拂过皮影人断裂的踝关节,暗红蔻丹在牛皮下透出星纹釉特有的裂纹,";若是用我特制的鱼胶重新鞣制,这些关节至少能多用五年。";
王班主攥着半旧的《北斗镇煞》戏本,枯瘦手背上青筋凸起如皮影操纵杆。
他身后供着初代班主的檀木牌位,三炷残香在铜炉里明明灭灭:";萧夫人说的鱼胶,可是你们萧记商行新制的货物?";
萧煜寒的玄铁护甲突然在案几上磕出清响,惊得竹架上的皮影人簌簌作响。
他正用战场上排兵布阵的眼神丈量着戏台:";上月城东茶楼新排的傀儡戏,单场赏钱是皮影戏的三倍。";
";那些提线木偶怎比得上千年传承!";王班主猛地转身,供桌上的烛火被他袖风带得东倒西歪。
牌位阴影投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竟与皮影戏里的煞神面具重合,";当年太祖皇帝亲封';灯影王';时......";
苏云澜的银纹披帛忽然缠住一盏走马灯,灯影里七十二星宿正随着机关轮转。
她从袖中取出个青玉匣,匣中鱼胶泛着星纹河特有的幽蓝:";这是用星纹河蚌珠熬的胶,遇火不化,见水不腐。";
孙皮影艺人突然从幕布缝隙探出半张脸,他食指上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上个月被生锈的操纵杆划破的。
年轻艺人的目光黏在青玉匣上,喉结滚动着想说些什么,却被王班主一声咳嗽吓得缩回阴影里。
";萧夫人可知《北斗镇煞》第七折的玄机?";王班主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戳向戏台顶棚,那里用朱砂画着残缺的星宿图,";破军星移位时,皮影人要连翻三十六个筋斗,若是换了轻飘飘的新材料......";
苏云澜的翡翠耳坠突然晃出冷光,她从荷包摸出个掌心大小的皮影人。
这是用客栈账本边角料试制的改良版,关节处嵌着星纹河特有的荧光石:";昨夜我照着老班主的戏谱重排了武打戏,您看这腾空高度——";
改良皮影人在她指尖倏然跃起,幕布上顿时绽开北斗七星的银辉。
当贪狼星君的偃月刀劈开云纹时,幕布后突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孙皮影艺人不知何时已跪坐在道具箱旁,染血的绷带正轻轻触碰改良皮影人的踝关节。
";班主!";年轻艺人的声音像绷紧的牛皮绳,";上月给李员外家唱堂会,他们非要咱们的皮影人也能像傀儡戏那样......";
";啪!";
王班主手中的戏本重重拍在供桌上,牌位前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玉匣上。
他枯瘦的脊背突然挺得笔直,仿佛戏文里宁折不弯的老忠臣:";孙三!
你爹临终前怎么交代的?
咱们孙家皮影九代单传的规矩......";
萧煜寒突然起身,玄铁甲撞翻的茶盏在青砖地上滚出清脆声响。
他沾着茶渍的手指在虚空划出北斗阵型:";王老可知漠北蛮族的狼烟阵?
上月他们用改良的牛皮盾破了我的七星箭阵。";
满地茶汤映着残存的星辉,将戏台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苏云澜望着孙三手指渗出的新鲜血渍,突然将改良皮影人塞进他颤抖的掌心。
年轻艺人指腹触到荧光石的瞬间,幕布缝隙漏进的风突然掀起他鬓角碎发,露出耳后与苏云澜如出一辙的星纹胎记。
(正文结束)铜炉里最后一截香灰断裂时,孙三指间的荧光石突然迸出幽蓝星芒。
王班主布满老年斑的眼皮剧烈抖动,枯枝般的手指几乎要将《北斗镇煞》的戏本攥出水来:";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当年你爹跪在祖师爷跟前发毒誓......";
供桌上的烛火";啪";地爆开灯花,将王班主佝偻的身影投在褪色的幕布上。
那影子忽地拉长变形,竟似戏文里索命的夜叉。
孙三染血的绷带在改良皮影人上洇出暗红,却仍死死攥着那个腾跃如生的贪狼星君:";班主!
上个月李员外说咱们的《天官赐福》不如城西傀儡戏热闹......";
";闭嘴!";王班主突然抄起供桌旁的竹制操纵杆,杆头磨损的铜环撞得幕布后挂着的皮影人叮当作响。
二十八宿皮影在风中摇晃,牛皮下透出的裂缝如同老人脸上暴起的青筋:";明日就收拾铺盖滚回你娘舅家!
孙家皮影传了九代,断不能毁在你这个数典忘祖的......";
萧煜寒的玄铁护甲突然抵住即将倾倒的烛台。
跃动的火光将他眉骨处的旧伤映得忽明忽暗,那是在漠北战场被改良箭簇所伤的疤痕:";王老可记得三年前的秋社祭?";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王班主举着操纵杆的手僵在半空。
檐角铁马叮咚声里,萧煜寒沾着茶渍的手指划过青砖缝隙:";当年蛮族用改良的牛皮盾冲阵,我命人连夜将箭簇改铸成三棱状。";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罩住案几上的青玉匣,";七日后,他们的盾阵就成了插满箭矢的刺猬。";
苏云澜的银纹披帛忽然缠住一盏摇晃的灯笼。
她望着孙三耳后与自己相似的星纹胎记,袖中的改良皮影人悄然滑进道具箱夹层:";王老若允我们试改三件皮影,萧记商行愿包下中秋庙会的全套行头。";
幕布缝隙漏进的夜风突然变急,将初代班主的牌位吹得微微偏斜。
王班主浑浊的眼珠在苏云澜与萧煜寒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落在孙三渗血的指尖。
年轻艺人正用染着靛蓝颜料的拇指摩挲改良皮影的关节,那套《北斗镇煞》的武打动作,他练了十二年都没翻出老班主要求的三十六连转。
";五日。";王班主突然将操纵杆重重戳进青砖缝,杆头磨损处迸出几点木屑,";拿《天官赐福》的改良戏本过来,要能看到初代班主亲笔批注的星宿走位图。";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幕布顶棚残缺的朱砂星图,";若损了北斗七星的罡气......";
萧煜寒的玄铁护甲突然发出铮鸣。
他起身时带起的夜风卷起满地碎瓜子壳,却在触及王班主衣角时倏然消散:";明日辰时,着人送十斤星纹河蚌珠到萧记客栈。";
孙三踉跄着追到戏台边沿时,苏云澜的织金绣鞋正踏过青石板上的月影。
年轻艺人耳后的星纹胎记在夜色中泛着微光,染血的绷带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夫人!
上个月排《二郎擒蛟》,我试过用鱼胶加固龙王的鳞甲......";
";孙小哥可听说过北斗七星的第三种走位?";苏云澜突然回身,翡翠耳坠晃出的冷光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她指尖捏着的账本碎片上,荧光粉绘制的星图正与顶棚残缺的朱砂图遥相呼应。
回客栈的马车里,萧煜寒的玄铁护甲沾着夜露的湿气。
他望着苏云澜在羊皮卷上勾画的星宿轨迹,突然用剑柄挑起晃动的车帘:";当年老班主排《天官赐福》,用的是前朝礼部藏的孤本。";
苏云澜的银簪突然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改良皮影人的荧光石上,竟晕染出北斗杓柄的纹路。
车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她望着官道两侧鳞次栉比的酒楼幡旗,突然想起昨夜在空间藏书阁瞥见的那卷《霓裳羽衣傀儡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