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无因无果
魔界的阳光很烈，毫无遮挡的日光下，红和尚那光脑袋程亮异常，耳边别着的大红花悠哉的晃着花瓣。
他一身袈裟褪了色，像个神出鬼没的扫地僧。明明是个瞎子，行动上却没有任何滞涩。
绕着回廊转了几个弯，顺当下了台阶之后又走一小段路，抬腿踏过了魔尊殿下书房的门槛。
时寒舟这会儿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看起来也不是处理什么政务。她抬眸看了一眼进门的红和尚，搁了笔，将桌上的几张纸收好。
她目光落到了红和尚身上：“找本尊什么事？”
红和尚朝她恭敬行了一礼：“贫僧想同殿下谈谈关于天道的事情。”
阿鼻地狱坍塌之后，吸收了数百万怨魂的天道直接逃往南海深处，看样子准备在南海扎根，消化掠夺来的能量，自那里开始重新掌控这个世界。
哪怕现下一时风平浪静，但天道的威胁只会随时间越演愈烈，估计吸收完这些力量，突破渡劫期成神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而且天道必须要被彻底消灭，不然就会一次次卷土重来，世间会重新沦陷。
他们的机会就只在天道成神之前，伺机将祂彻底毁灭。
时寒舟其实对红和尚感观不怎么好，毕竟当年这和尚忽然出现在她居所里，她遭了他一禅杖又重新过了遍阿鼻地狱，说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魔尊殿下又不是什么宽宏之辈。
她指节屈起，敲了几下桌面：“你说。”
红和尚：“殿下知道自己是无因无果，无根无叶之相吗？”
时寒舟不语，反问他：“这跟天道有什么关系？”
红和尚感受到魔尊殿下的一丝抵触，却只是笑：“殿下知道如果天道重新成为世界主宰会如何么？”
“祂会无处不在。”
红和尚：“我们呼吸的空气，喝下去的水，包绕我们一切的物质和生灵，都是天道控制我们的丝线。”
“如果我们是一条条鱼，那么天道就会成为我们生活的河流。”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战胜天道？鱼要如何才能战胜河流？”
时寒舟觉得他这比喻有点意思：“愿闻其详。”
红和尚给了一个答案：“我们非得超脱五行之外，游离时间长河不可。”
“无因无果反而是破局的关键。”
时寒舟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前倾几分，眼中晦暗：“所以你要本尊做什么？”
红和尚问道：“殿下知道姑射山中的龙升之地吧？”
时寒舟：“自然。”
红和尚：“我要殿下去这龙升之地，成神。”
“将天道拖到虚空之中，自每一个时空的缝隙彻底摧毁祂。”
这是一场无法预测结果，也不知会持续多久的决斗。
时寒舟没有答话，书房之中一时间落针可闻，里头的空气似被熬煮过般凝重起来。
半晌后时寒舟才道：“本尊再考虑一阵。”
她掀起眼帘，眸中蕴着几分深幽：“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红和尚：“您问。”
时寒舟：“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和尚闻言，抬手间把耳边的大红花摘了下来。红花的花瓣不多，看起来莫名有几分张牙舞爪，能使人联想到它变大时獠牙满口的情形。
红和尚：“龙族族地之中有棵神树，生长在海中，伞盖若云，会在日升时开花，日落时落花。”
“贫僧是上头一朵花修炼成的人形，托龙神大人的福，侥幸活到今日。”
楚逝水去往时寒舟书房的时候，恰好同自里边出来不久的红和尚遇上了。看到红和尚的那一刻，楚逝水忽地顿住了身形。
红和尚去找寒舟有什么事？楚逝水狐疑的想。有些沉重的预感盘旋在他心头，往他轻盈的身子灌了满腔的担扰，原先愉快的心情就这么沉了下去。
楚逝水同这个秃和尚第一次的相处也并不愉快，两人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他快步朝书房走去。
还未踏进书房的时候，他便看见时寒舟提笔唰唰的不知在纸上写些什么。结果好奇把脑袋凑过去时，时寒舟却将几张纸对折，压在了镇纸下边。
楚逝水看不清里边到底写了什么。
魔尊殿下很少会在他面前遮掩什么，楚逝水觉得有些古怪，幻视现代那些男女朋友之间查手机的情形。
他脑洞一向天马行空，想着难道魔尊殿下同他相处那么久到了厌倦期，正给新欢写着含情脉脉的情书？
啊，时大殿下你这条渣渣龙。想着想着楚逝水差点给自己笑出来。
时寒舟越不让他看，他心里就直痒痒。楚逝水悄悄把手伸过去，想从镇纸底下抽出一张来，结果被时寒舟一把抓住了腕子。
楚逝水委屈道：“这写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看？”
时寒舟抬眼看向他：“这是秘密。”
魔尊殿下话音一落，轻握住楚逝水腕子的手就往上同他十指相扣，转移话题：
“来寻我做什么？”
楚逝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
他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刚刚我在外边遇上了红和尚，你们方才谈了什么？”
魔尊殿下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刚才他同我说了些阿鼻地狱波及地区重建的情况。”
楚逝水很了解时寒舟这个家伙。魔尊殿下除了有时会在榻间因为他脸红之外，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脸红，加上她表情总是有些冷肃，说起谎来镇定自若，简直是说谎圣体。
可楚逝水清楚时寒舟说谎的时候，眸子会不自觉的稍稍看向一边。
她在说谎。
那必然是有些东西，她不想让他知道的。
自从知道天道非但没因为阿鼻地狱的崩塌而反噬，反而吸收了里边百万的冤魂之后，楚逝水简直觉得浑身都发冷，怒火却又要从头颅中迸溅而出。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寒舟这边迟早会有动作。
这念头在时寒舟这般的表现下盖了章。他几乎可以确认红和尚同她说的就是这些事。
楚逝水心里发沉，忽的不声不响伸手揽紧了魔尊殿下的颈子，他整个人都挤到这把不大的椅子上，将脸埋在她的发丝之中，抱得很紧。
时寒舟一时间也有点懵，伸手揽住他的肩背：“怎么了？”
楚逝水的鼻音有点重，声音却很轻：“我不开心。”
魔尊殿下不会哄人，也有点无措：“那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
他突然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时寒舟看见楚逝水认真道：“我们在这里好不好？”
…………
书架上的典籍咣咣的跳起了舞，一堆书开起了热闹的爬梯，让承载重量的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楚逝水一手搂紧了魔尊殿下的脖颈，一手担忧的撑住书架，微颤的声音带上点哭腔：“寒……寒舟，书架要倒了……”
时寒舟托着他的身子，眼眶一圈带着快要失控的赤红，仰脸朝他看过去。看见了他打湿了的眸眼。
她心生一股催折谷欠望，又像是想要紧紧留住什么。
魔尊殿下几乎是叹谓道：“阿水，水水，不要管那些，不要管别的事好不好？”
时寒舟很少会这样喊楚逝水。他两颊不受控制的生了粉霞，两手一起抱紧她的颈子，腰肢像是柳枝那样堪折。漫漫披落的墨发像是海浪甩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