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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邀月仙尊

又过了一阵,楚逝水实在在这寝殿里待不下去了。当个闲人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舒坦。他觉得自己再躺下去就要长蘑菇了。

几个月以来,外界的消息都到不了他耳里,倒也不知外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几月以前,时寒舟得了楚逝水的灵力传书,又知道了他当时的打算,曾经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但那一次,楚逝水罕见的沉默了。

他没有出声解释。

两人十二多年来第一次爆发矛盾。不过这矛盾要是落到别人眼里,大抵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矛盾。没有大吼大叫你死我活,也没有什么冷暴力,就只是魔尊殿下平日里话少了些而已,沟通一切如常。

最多最多就是晚上折腾得过了些,还没有那句“我爱你”“我心悦你”作为结束语而已。

其实这事只要两人其中有一个肯递个台阶就能解决,但也不知怎的,没人在彼此之间递台阶,两人就这么拉扯着。

二十多年相伴,能谈得上对魔尊殿下了解颇深的也就楚逝水这么一个。

老妻老夫,自然没人比楚逝水更清楚魔尊殿下的喜好。他决定还是要争取一个出门的机会。

是夜,归来的时寒舟带着一身晚间的寒意,抬手脱了外袍。殿内馨黄的烛火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攀到魔尊殿下的里衣之上,让她多了些人气。

自楚逝水遭这么一回之后,时寒舟再听不到他的心声了。听不到他那叽叽喳喳的心声,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像是什么从指缝中溜走,无法挽留,让她总是下意识的想要抓紧,想死死攥在手中。

她踏在柔软的毯子上,回到这殿内方才有种落地的安心感,被很柔和的气息包容着。她撩开帷幔的一角,见到楚逝水已然安静入了睡,也不准备再去搅扰他。

她于是背对着他,坐在榻沿上,眼眸空空的落在某处,出神的想些事情。

可惜没过多久,就叫别人给打断了。

龙尾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触感,自上而下。金锁链哗啦作响。龙鳞之上尚且带着外头的寒意,一点点回升温度,曜黑的鳞片颜色开始变淡。

时寒舟扭过头,烛火在她半边脸颊上打上了烁金色的光芒,一双绿瞳幽幽的,似林薮蓊郁。

楚逝水没有睡着。墨发像是远山青岚般柔顺倾泻下来,在洁白的床榻之上蜿蜒几分。他两手撑在身后,上半身微向后倾,延颈秀项,精致流畅的锁骨延至微耸肩峰,陷下去的锁骨小窝仿佛能盛上一口美酒。

往下是约素般,极具韧劲的腰肢。肌肉流畅但并不夸张,漂亮得刚刚好。

他抬起秾纤得度,曲线优美的小腿,温热的足尖轻柔划过魔尊殿下的龙尾。

他撩起眼帘,朝时寒舟投过轻飘飘的一眼,里头却藏着转瞬即逝的几分风情。哪怕如昙花一现,这数分风情还是正正落到了魔尊殿下眼中。

上钩了。

可惜也还没到渔民收钓的时刻,渔民仍需得经历几波大浪狂澜。

金锁链被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瞬就要断开,而后却疯狂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质感极好的金子在火烛的辉光下折射出明亮的碎光。

一直响了大半夜。

时寒舟侧躺在榻上,一手搂紧楚逝水的腰。他背对着她,肩背肌肤细腻顺滑,散着暖和的温度,两人贴得很紧,发丝都缠绕在一起。

彼此之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震动在骨头和血肉之中蔓延。所有注意力都被对方褫夺,外界的一切无足轻重,空间好似缩了水,逼仄的方寸之地又生缱绻。

两人安安静静的抱着。

楚逝水累得眼睛差点睁不开,过了一会儿后,翻了个身,同时寒舟面对面的拥着,两人的呼吸共享。

时寒舟敛下眼眸,又自然而然的吻上了他。两人唇舌交缠好一阵后方才松开。

楚逝水这时候顶着红艳艳的唇瓣开了口:“阿舟,我想出门看看,我不想天天待在这里了。”

“可我没有衣裳。”

时寒舟垂眼看向他,手里却下意识将他搂紧了些,眸里一瞬间闪过些什么,却又很快压了下来。

她对上楚逝水的眼眸,目光又挪开了几分:“抱歉,最近有些忙,我忘了。”

楚逝水心想你忘个鬼哦。

坏蛋寒舟。

他现在对时同学的滤镜已经近乎于无,准备粉转黑,当魔尊殿下的小黑子。

第二日,楚逝水旧日的衣裳都送回了寝殿里头来,除此之外,还多了几套新裁的。

除了楚逝水喜欢的几个颜色以外还有件黑色的,想来都是时寒舟准备的。

一想到魔尊殿下绞尽脑汁的给他挑选衣裳,楚逝水就觉得好笑。

送衣裳来的是个分外拘谨的小侍童,不过任谁在殿里头看见一个突兀的大金笼也要不知所措。

他应该是几月前寒舟跟江有涯那一战中幸存下来的孩子,没了爹娘,魔尊殿下便把他们弄到了重建的魔宫之中,算是给他们谋了条生路。

这些刚进魔宫的孩子都怕得要死,生怕新的魔尊殿下是个吃孩子的变态。过了一阵后发现日子比自己想象中过得好多了,这才放心了些。

小侍童把衣裳都放好之后,没敢看殿里头的金笼,更不敢看那个榻上的身影,低着头快快离开了。

楚逝水终于得了出门的机会,时隔几月重见阳光,伸了个懒腰。

寝殿外头种着好些绿植,还有棵遮阳的老树,也不知从哪里移过来的。布置倒有点像是归元峰。

手脚上绑着的金锁链隐去,楚逝水出到了寝殿之外,又把魔宫逛了一圈。重建的魔宫比之前的魔宫小很多,但五脏俱全,也少了花费。

不过绿色几乎是看不到的,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尘烟,他那寝殿显然是很特殊的存在。

魔宫外边也是望不尽的黄沙,原先这主魔城还挺繁华,那一战几乎都给夷平了。外头的建筑稀稀拉拉,都是魔宫这边帮忙一同建的,总之要想恢复以往都要花费不短时间。

魔城被夷平,倒是方便设下一些防沙防寒的阵法。楚逝水路过的时候,恰好碰见顾一道。两人打过招呼后,楚逝水莫名其妙的被拖去一同设阵。

魔气运行的方式同灵气截然不同,楚逝水接受的是魔尊殿下最精纯的魔气,加上修炼天赋不凡,很快就掌握了魔气的使用。

他没事就端着一碟豆儿糕在魔宫里到处走,一边拈着糕点吃,一边四处看。

魔宫里头的侍童年纪小,规矩还没学多少,有时候见到楚逝水手里的糕点会流露出几分渴望的神情。

魔界很少有这些东西。

楚逝水被这些孩子黑乌乌的大眼睛一盯,拈着豆儿糕往嘴里塞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结果,一大碟豆儿糕到头来,他自己也就能吃上几块。

楚逝水又去魔宫之外闲逛,有时间会遮掩身形混进人堆里,打听一下消息。却都没有他想知道的消息在里边。

而且百姓们听到的“消息”经口口相传,层层润色,都不知被扭曲成了什么样,譬如“新上任的魔尊把修真界仙盟盟主给掳回魔宫残忍折磨”这种的小道消息。

秋高气爽,寝殿前的老树开始掉叶子。楚逝水这地方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他师姐,颜之遥。

彼时楚逝水正躺在老树下的一把躺椅上,腰后垫着个软枕,手上拿着杯蜂蜜水,边上全是他喜欢的糕点。

魔界的天穹看起来要比修真界那边蔚蓝,秋日中也不见几抹流云,天色湛湛。大抵是因为魔界这地方除了黄沙就只有头顶上的青空的缘故。

叩门声响起,一缕魔气自楚逝水指尖释出,将门打开。

颜之遥便从院外踏了进来。颜宗主精气神还不错,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师弟。”

楚逝水朝她牵出一抹笑,也喊了声师姐。

颜之遥坐到楚逝水旁边的石桌上:“要想来见你一趟可真不容易,魔尊殿下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看着,几个月了才让我过来。”

楚逝水捧着蜂蜜水只顾着笑,不安分的甜水差点要洒出来。

颜之遥指尖叩了一下石桌:“你师姐我千里迢迢的过来,不给我准备口茶?”

楚逝水:“你自己倒去,桌上不是有么。我又不爱喝茶。”

颜之遥顿了一下就朝他看了过去,她看得很认真,眼尾微压:“想起来了?”

楚逝水把杯子放到石桌上,而后调整了软枕,往后悠哉的一靠:“嗯。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什么,忍不住一乐:“我刚回来那会儿,还以为我占了邀月仙尊的壳子,靠法术装了好几年。”

颜之遥看他,出声揭短:“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装过来的么。”

那冷漠唬人的邀月仙尊,其实壳子里一直都是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不怎么完美,暗地里贼多戏,心思敏感,感情又充沛。但是格外能担起事,以身祭天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磕磕绊绊的装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希望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人。如同荆棘那样抽条发芽,将一切困境都击碎。

楚逝水决定反击,师姐弟俩互相揭短:“这不是你教的吗,说的你好像不是一样。”

颜之遥当年横空出世的时候也是一个冷面杀神,说一不二,手段干脆,这是她给自己挑的第一个面具。现在爆棚的亲和力则是她给自己挑的第二个面具。

实际上,颜宗主内里也不是个多稳重的人。

楚逝水是一岁时被他俩的师父带回归元峰的,那会儿还说不了什么话,看起来好欺负得很。

两岁的时候,被颜之遥丢到后山的温泉里学游泳,差点淹死在那儿。三岁又被颜之遥放到归元峰最高的一棵树上,小胳膊小腿的下不去,风又大,生生把闭关的师父给嚎出了洞府。

被师父救下来的楚逝水咬着糕点喝着奶,看着师父抄起大棒追着师姐跑:“颜之遥!多大人了,你还干出这事!”

“成天在峰里鬼混,一点正经事不干,归元峰列祖列宗都要被你气得盖不住棺材板!”

颜之遥边抱头乱窜边回道:“那岂不正好,咱们峰里就热闹了——快过年了咱们峰里头还能吃个团圆饭!”

师父听见这话气急败坏:“我打死你个孽徒!”

颜之遥当了几百年的归元峰大弟子,招鸡逗狗,那些什么修真大比,龙神大比,甚至连宗内的比斗都缺席,或者是拿剑划拉一下就应付完事,总之别人眼里的正事一件不干。

直到短短两年后,他们师父晋级化神失败命陨。

白玉京那会儿本来就有些乱,各峰之间的矛盾不小,还有不少人在玩些弄权的把戏。归元峰过往每辈弟子都是一代天骄,而等到这一辈,峰主死了之后,就剩了两个弟子。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刚引气入体。

归元峰的库房是别峰峰主无法想象的富裕,于是很多人都动了心思,想要瓜分归元峰。

颜之遥就是这会儿横空出世的。

这个“不学无术”的归元峰大师姐不仅实力超群,玩弄权术也有自己的一套,就这么一路爬了上去,不仅使得别人瓜分归元峰的打算落空,手中掌握的权力慢慢超过了峰主的范畴。

可这样却逼得一些人狗急跳墙。有人去到归元峰绑架了楚逝水。

年岁尚幼的楚逝水差点死在了那一次,被颜之遥救回来的时候浑身血肉模糊,进气少出气多,最后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自师父死后,颜之遥未有过那么愤怒的时刻,怒火燃烧她的所有理智,她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将绑架了楚逝水的那人杀了。

一剑捅死了之后才一条条宣读了这人的罪名。自那次,冷面杀神的名号就传了出去。那现下白玉京的弟子们大多不清楚这段往事,问起宗主就是觉得她亲切极了。

那事之后没多久,老宗主又因为修炼时走火入魔死了,死得还挺痛苦。颜之遥上了位,彻底掌握权力之后,大刀阔斧开始在白玉京里改革。

归元峰让她施下一堆阵法,也托了峰里列祖列宗的福,从库房里挑出很多威力巨大的阵法,让除了归元峰之外的人都没法上去,确保楚逝水的安全。

颜之遥太忙了。将将十岁的楚逝水总是一个人待在峰里,那一次经历之后经常做噩梦,醒来之后也不敢再入眠,把殿里头的烛火全部点亮,拿着木剑坐在榻上一整夜,等到天亮了才敢眯一会。

原先峰里头还有一只仙鹤,楚逝水练完剑之后还算有个玩伴,但有一日它也不知误食了什么,一命呜呼。

楚逝水是个聪慧的小孩,但被隔绝保护在归元峰上太久,不懂人们约定俗成的东西,没把死去的仙鹤拿去埋葬,而是搬了张椅子到练剑的地方,把僵直的仙鹤端正放在了上面头。

以后就在这死去的仙鹤面前练剑。楚逝水是个剑道天才,对剑术的领悟能力极高。他把仙鹤当作教习自己剑法的师父或者师姐,自己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学着他们的语气嘀嘀咕咕。

师父脾气很好,至少在楚逝水面前。他以鼓励性教育为主。楚逝水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压低声音学着他的语气道:

“嗯,小水做得不错。这一剑处理得很好。”

楚逝水换了个身位,朝仙鹤笨拙的行了一礼:“师父谬赞了,弟子还得更努力才是。”

他又跑到仙鹤身边,学着师姐的模样:“师弟啊,你这一剑使得跟打狗棒似的,出门别跟别人说我是你师姐。”

楚逝水叉腰站到仙鹤面前:“哼。你要是给我买个烧鸭回归元峰,我就好好练剑。”

“……或者你回来归元峰,就算什么也不带……我也好好练剑。”

日子就在楚逝水一人分饰多角的独角戏里过去。至于死去的仙鹤,最先落下的是它一身洁白的羽毛,而后它焦黑丑陋的血肉也开始腐朽,恶臭自这尸体之上飘出,最后只剩一具细伶伶的骨架。

空洞的眼眶格外瘆人,嘎嘣一声,脆弱的颈骨从中断开,鸟头咕噜噜滚到楚逝水脚边。

他愈来愈少话,直到垂首看见这个鸟头,彻底沉默了。

楚逝水就在归元峰上孤独的成长,修炼,习剑,睡觉,周而复始。百年之后,他踏过了师父没能到达的化神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逝水的身上,而他只是个成长在山深之处,未曾出世的人,不谙世事,携着很多的茫然和无措。最后接受了师姐的建议,给自己戴上了一副面具。

成了冷心冷情的邀月仙尊,仙盟盟主。

后来他以身祭天。不算完全的魂飞魄散,幸运的留了一丝魂魄,飘往了异界。

又是二十多年,机缘巧合之下,他回来了。

颜之遥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他:“那你在异世的那些年过得怎么样?”

楚逝水笑笑:“挺好的。”

颜之遥清楚自己这个小师弟,戳穿了他:“看样子是不太好。”

楚逝水沉默片刻,逃不过师姐的火眼金睛:“……是有点不好,有些人欺负我。”

颜之遥:“看来是很多人欺负你。”

楚逝水:“……嗯,可我现在回家了不是吗?”

颜之遥嘴角勾起:“欠了很久的一句话,欢迎回家。”

楚逝水:“哎。”

楚逝水:“话说师姐你是什么时候忆起上一世的?”

颜之遥看向他:“怎么,想问我那时候为什么突然劝你离开修真界,去魔界跟魔尊殿下一起吗?”

“你师姐我现在风华正茂时,不想那么快做个孤寡老人。可惜还是没能阻止。”

楚逝水却很认真的看向她:“谢谢。谢谢师姐。”

师姐弟俩又谈了好一阵,直到快离开的时候,颜之遥非笑似笑的朝楚逝水看过去,眸里闪着点八卦的光。

她笑着道:“魔尊殿下可真行,才几个月就金丹中期了。”

楚逝水闻言,一口蜂蜜水喷了出来,侧过脸捂着嘴不停咳嗽。

颜之遥及时跳开,没被蜂蜜水喷到:“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哈。”

等到她准备踏出门的时候,忽然被楚逝水叫住了,她扭过头,脸上露出一副什么事的神情。

楚逝水开口问:“师姐,现在天道是个什么情况?”

颜之遥眯了眯眼,似乎在心里头衡量了一下这个消息能不能告知楚逝水。

楚逝水见她犹豫,又巴巴喊了声师姐。

颜之遥于是如实道:“目前清楚的是,祂逃往南海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