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苏勒,她惊呼一声,迅速地冲了过去,动作急切地查看伤势。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是谁把主上弄成这样,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勒咬着牙,脸上满是不甘与懊恼,恨恨地说道:“是洵朝的一个小白脸将领,看着文弱,没想到身手竟如此厉害,这次是我大意了!”
此时,郑吣意也放下药碗,快步走过来,秀眉微蹙,疑惑开口道:“此人唤何名字?”
苏勒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片刻后说道:“叫什么……好像是谢……淮深吧。”
郑吣意听到谢淮深三个字,指尖不自觉地一颤,好在垂眸的瞬间,便掩去了眼底乍现的欣喜。
可紧接着,她瞧了眼苏勒肩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语气平静地开口:“那此次交战结果如何?”
“想必她把你伤成这样,你定也让她有所损伤。”
这话问得云淡风轻,只有她自己清楚,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对谢淮钦安危的关切。
苏勒一脸懊恼,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不甘:“他身手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躲避,不过,内苏肯之后用重锤砸了他一下,就算躲开了,体内多少也会受点震伤。”
她神色如常地看向苏勒,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她的神色、动作,可有什么异样?”
郑吣意表面上神色平静,可紧握在袖中的双手早已微微泛白,泄露了内心的焦急。
苏勒闭眼回忆后,说道:“当时尘土飞扬,只瞧见他身形踉跄了一瞬,很快又稳住了,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但转瞬即逝。”
郑吣意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心却揪得更紧。
慕漓在一旁收拾着药箱,忍不住开口:“主上,既已知晓他受伤,不如趁此机会,咱们再派兵出击,定能将其拿下。”
苏勒面色凝重,微微摇头,沉声道:“不可。”
“这谢淮深能在战场上全身而退,还重伤于我,绝非等闲之辈,这次连他的底细都还未摸清楚,贸然进攻,只怕正中下怀,不可莽撞行事。”
慕漓听后,明白苏勒所言在理,便不再多言,转而看向郑吣意,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布依尔,麻烦你先到营帐外回避一下吧,将军这便要上药了。”
郑吣意退出营帐,夏风“轻轻”地刮过,撩动着的发丝,她仰头望向那铅灰色的天空,满脑子都是谢淮钦的身影。
“谢郎,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在心底轻声呢喃,话音瞬间被呼啸的风声吞噬。
营帐内,传来苏勒闷哼的声音,想必是上药时伤口被牵动,郑吣意秀眉轻蹙,暗自思忖:
“苏勒伤得这般严重,谢郎与他交战时,必定历经了一场恶战。”
正想着,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喊声,虽说整齐划一,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低落,这场败仗,不仅重伤了苏勒,更挫伤了蛮兵的士气。
郑吣意缓缓踱步,心里盘算:我必须尽快想出对策,既能稳住蛮夷这边的局面,又能寻得机会与谢郎互通消息 。”
正想着,慕漓从营帐中走出,手中端着一盆血水,脸色阴沉,随即说道:“将军的伤比想象中严重,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郑吣意关切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接下来的战事又该如何安排?”
慕漓叹了口气,将血水泼在一旁,无奈道:“只能先向大汗告知求援,等援军到了再做打算。”
“只是这几日,我们得小心防范,就怕那谢淮深趁机来攻。”
郑吣意心中暗喜,表面却故作担忧:“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很被动?不如……”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主动示弱,派人前去求和,一来可拖延时间,等援军到来;二来可试探对方虚实,寻找破敌之法。”
慕漓听后,眼中一亮,却又有些犹豫:“这主意倒是不错,可就怕对方识破我们的计谋,反而弄巧成拙。”
郑吣意轻轻一笑,自信道:“放心,我自有分寸,那谢淮深虽厉害,但也绝非无懈可击,只要计划周全,定能瞒过她。”
慕漓看着郑吣意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动,最终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所言,此事还需与将军商议,随我进来吧。”
郑吣意深吸一口气,稳步走进营帐,她知道,自己离见到谢淮钦又近了一步。
苏勒正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挂着因疼痛沁出的汗珠,看到郑吣意进来,她强撑着坐直身子,眼中满是探究。
慕漓将求和之计详细告知,苏勒听完,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良久,她缓缓开口:“这计策虽险,但眼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派谁去求和?对方未必会轻易相信。”
郑吣意双手紧攥着手中的意见状,沉稳地向前踏出一步,神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将军,我愿主动请缨前往。”
“自投身军中以来,易容之色为蛮夷样貌,也始终以布依尔之名示人。”
“此番前往我携带饱含诚意的降书与丰厚礼品,前去试探他们的态度。”
苏勒闻言,上下打量着,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虽被易容成蛮夷人,可毕竟是从中原来的,我怕你一去不回。”
郑吣意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小女子在洵朝的日子并不好过,常受人欺负,早就不愿再待在那儿,况且我是真心喜欢蛮夷的生活。
“这次去,只盼能为将军出份力,有把握完成任务,不会出差错。”
慕漓也在一旁帮腔道:“将军,布依尔心思细腻,处事冷静,我觉得她去倒是合适,万一出了状况,我们也能及时调整计划。”
苏勒思忖片刻,最终点头应允:“好吧,就依你所言,但务必小心,一旦有危险,立刻想办法脱身。”
得到许可,郑吣意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次日,在苏勒应允郑吣意前去求和后,慕漓看着郑吣意忙碌着筹备的身影,心中暗自思量。
她对这个中原女子始终抱有一丝怀疑,一个中原人,在这蛮夷营帐中,真的能全心全意帮他们吗?
可转念一想,若让自己人去,一旦出了差错,损失可就大了,死一个中原人倒也无妨,总比折损己方将士要好。
况且,这计划若能成功,便是大功一件;若失败了,郑吣意便是那个替罪羊。
等郑吣意即将出发时,慕漓装作不经意地将她拉到一旁,神色冷峻。
“你此去,可千万记住自己的身份和任务,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有你好看的。”
说着,慕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黑漆漆的药丸,“把这个吃了。”
郑吣意看着那药丸,面露疑惑与抗拒:
“这是什么?”
慕漓冷笑一声:“寒毒丹。”
“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完成任务,回来我自然会给解药。”
“这毒不会让你马上死,但每到寒冬便会发作得愈发严重,起初不过手脚冰凉,难以度日,到最后全身筋脉都会硬化,痛苦而亡。”
郑吣意心中猛地一震,抬眼望向慕漓那仿若寒潭般冰冷的眼神,心里清楚,自己已无路可退。
银牙一咬,伸出手,接过那粒药丸,仰头吞了下去,刹那间,苦涩味道在舌尖肆意散开。
她暗自思量:“这药服下后的症状,竟和当初谢郎所患病症毫无二致。”
“看来,自己想要脱身离开,已是奢望。”
“为了谢郎,我还得继续蛰伏下去。”
念及此处,郑吣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身毅然踏上了前往洵朝军营的路 。
夏秋之交的日光里,风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她满心的阴霾。
当郑吣意终于抵达军营时,守卫的士兵如恶狼般将其团团围住,锋利的长枪直指咽喉。
她强装镇定,高声表明来意,随后被押解着去见二皇子。
郑吣意踏入营帐,宋弋择端坐在主位,目光如刀般在她身上来回审视,心中泛起一阵异样。
这双眼眸,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可眼前这张脸,他敢肯定从未见过。
这时,郑吣意定了定神道:“殿下,小女子布依尔,此次前来,身负重任,我军愿向殿下投诚,这是降书。”
说着,她双手呈上早已备好的降书,动作不卑不亢,眼神坚定 。
宋弋择并未伸手去接降书,他微眯双眼,目光紧紧盯着郑吣意,营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就凭你,也敢来试探本皇子?”宋弋择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郑吣意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微微欠身道:“殿下明鉴,我军投诚之意绝无虚假。”
“若殿下有所疑虑,可即刻派人随行前往查证,我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宋弋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的人头,在本皇子眼里,可未必有多少分量。”
“不过,你这胆量倒是让本皇子有些刮目相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脚步声,一名士兵撩开帐帘匆匆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谢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宋弋择示意士兵让谢淮钦进来。
郑吣意听到这个名字,心下一颤,那是她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默念了千遍万遍的人。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甲都嵌进掌心,没等彻底理清思绪,营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她目光偷偷从眼角余光瞥去,只见谢淮钦一袭长袍,身姿挺拔地走进来。
可仔细一看,那脸上写满了往日不见的憔悴,身形也清瘦了不少,像是被生活狠狠磋磨过。
郑吣意心猛地一揪,鼻尖泛酸,心疼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殿下,紧急军情。”谢淮钦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有力,只是微微沙哑。
郑吣意的心揪得更紧,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游走,还隐隐注意到谢淮钦起身时动作迟缓,走路有些缓慢。
脑海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她这次是不是伤得很重?怎么会瘦成这样?未见的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多少艰难?
宋弋择眉头微皱,神色凝重,“讲。”
谢淮钦缓缓起身,开始汇报军情,郑吣意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出声呼唤她的名字。
就在这时,宋弋择突然转头看向郑吣意,“你,先退到营帐外候着,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郑吣意心中一紧,无奈只能福身告退,营帐外,秋风瑟瑟,吹得其打了个寒颤。
她在营帐外来回踱步,满心焦急地等待着,心中默默祈祷谢郎能快点出来。
终于,传来脚步声,帘子一挑,谢淮钦大步走出,郑吣意佯装平静,低声唤道:“大人……”
谢淮钦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郑吣意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