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陡然从梦中惊醒。
外面天色依旧是朦朦胧胧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她看了眼时间,不到六点。
“怎么了?”男人几乎和她同时醒过来。
陈向东看着女孩额头上的汗,就知道她一定又做噩梦了。他有些心疼地拍着江贺宁的背,她太瘦了,像一片薄薄的纸。
江贺宁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就靠到男人怀里。
关于江以安的梦总是很奇怪,她甚至疑心哥哥出了什么事情,而这个梦就是在给她暗示。
“我梦见我哥了……”
她闭上眼睛,江以安的脸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往她只要看到哥哥就觉得安心,但是现在,她觉得心慌。
陈向东抱紧怀里的女孩。
“今天我安排一下,你和江以安打个电话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贺宁条件反射般抬头,不小心磕到他的下巴。
一声闷响,她听上去都觉得疼。
手下意识就摸了上去,男人下巴上有刚冒出来的胡茬,像不锋利的针。
陈向东非常喜欢女孩的触碰,他叹息了一声。
“阿宁,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针对你哥哥做什么。”
“只是江氏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严重,你爸不见了,总有人要顶上去。”
“江以安他,也确实经手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业务。”
江贺宁安静地听着,她试图分辨男人话里的真假,但是莫名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倾斜。
“我哥,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是江贺宁最关心的问题,只要江以安能陪在她的身边,她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很快,那些窟窿我在一点点填上。”
“其实你哥的人身自由并没有完全受限制,只是还有一些流程需要他配合。”
“他身边的律师也是最好的,放心吧。”
江贺宁怔怔抬头,她一直以为陈向东在骗她,那些话不过是他用来威胁自己的。但是她没想到,陈向东竟然真的愿意放江以安出来。
后知后觉,她想到宋言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才笃定地说可以让她见到江以安。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暗了暗。
“为什么?”江贺宁还是想问,她不相信陈向东会有这么好心,或许他会开出让她支付不起的代价。
男人苦涩地笑了笑。
“阿宁,我已经在错误的路上走了太久了。”
“这本来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不干你的事情。”
他又说,“阿宁,我想看到你笑,不想看你痛苦。”
陈向东想让江贺宁快快乐乐地陪在他身边。
江贺宁沉默了,她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就摆在她的面前,但是她迟迟不愿意相信而已。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她的心好像也要开始拨云见日。
但是她仍然有些受不住陈向东放在她身上的那些浓烈的感情,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注定会分开,这个男人又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
“为什么是我?”
她问得笼统,但是知道男人一定明白她的疑问。
陈向东在她身侧沉沉地笑了笑,“阿宁,有些人之间生来就是相互契合的,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是这种感觉。”
江贺宁腹诽:一见钟情,好烂俗的桥段。
但是男人似乎在她眼里看出点不信任,他摇摇头,像是对她的天真觉得无可奈何。
“没关系,无论你怎么想,都不能从我身边逃开了。”
江贺宁想了一会,慢慢开口。
“我试着重新开始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灼热的眼神就攫住了她。
“你真的愿意吗阿宁?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了点哽咽,眼神不舍得从女孩身上移开片刻。
江贺宁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别开眼神,但是男人就是要跟她四目相对,似乎怕她下一秒就后悔一样。
她只得败下阵来。
“我还没说完呢。”她有些气,脸颊鼓鼓的。
“好,你说。”男人拥着她,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无论江贺宁说什么,他都答应,他都接受。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呃,你知道的。”江贺宁不太清楚应该怎么措辞,她甚至想干脆闭上眼睛装睡好了。
“嗯,需要多久?”男人在她面前,紧追不舍。
江贺宁已经被他完全划到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往哪边跑都是徒劳,只能继续说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心里那根刺拔出来。
“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伤害我在乎的人。”
“我爸如果真的做错了,该怎么审怎么判我不会插手,但是你不能用自己的手段制裁他。”
想起江致远那张瘦到脱相的照片,江贺宁的心忍不住抽痛。
但是她无权要求陈向东不再追究,陈家有三条人命在他身上背着,那种痛苦,江贺宁不敢说自己感同身受。
男人沉默了半晌。
“好。”他说。
江贺宁悬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来,她想了一会,觉得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还有宋言……”
在这场混乱的关系里,宋言是最无辜的一个,她因为一时的悸动把他拉进来,又对他所遭受的一切无能为力。
陈向东不想从江贺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一想到宋言跟她在一起的那些画面,他就几乎嫉妒到失去理智。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有没有许下什么诺言,陈向东不知道。但是宋言看向江贺宁的眼神,里面的痴迷不比他的更少。
那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敌意,以及对竟然有人敢染指自己所有物的愤怒。
他咬牙,齿间迸出几个字,“阿宁,不要提他。”
不要提宋言,他会让我想起那些日日夜夜以为要失去你的恐慌。
对于宋言的伤,他并不感到愧疚,如果再来一次,他甚至下手会更重一点。
陈向东想,没错,我就是如此地卑劣和可恨,任何抢走江贺宁注意力的人,都该死。
江贺宁皱了皱眉,她看见陈向东冷硬着一张脸,似乎真的要拒绝她说话。
但是一旦这个话题被跳过去,下次只会以更鲜血淋漓让所有人都受伤的方式开启,所以她必须要谈。
“陈向东,你不信我。”
女孩的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她倔强地抬着头,似乎在控诉眼前的男人。
“阿宁……”陈向东想解释,但是江贺宁已经自顾自说下去。
“宋言他没有错,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你不可以再伤害他了。”
江贺宁想起那些最黑暗的日子里,是宋言跟她说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不需要你来赎罪。
他说得虔诚而认真。
江贺宁的心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她一想到宋言满头纱布孤单地躺在医院里,就觉得难过到不能呼吸。
“但是他想从我身边夺走你。”陈向东的声音干涩,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可以容忍的事。
江贺宁叹了一口气。
“是我选择站到他的身边的,是我的错。”
陈向东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抠挖着,他很想冷着声说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已经嫉妒到发狂。
但是随即,他就听见江贺宁又说了一句话。
“但是那都过去了。”
“既然你不愿意放手,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让我跟他好好告个别可以吗?我欠他的。”
陈向东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他觉得时间被无限延长又缩短,有个声音说不可以,宋言万一让阿宁再次心软了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则说她只是去说一声再见,而跟你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好久都没有听到男人的答复,江贺宁几乎都要睡一个回笼觉了。
良久,她终于听到了陈向东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