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是宋言固定的晒太阳时间。
阳光看上去非常刺眼,但是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他眯起眼睛,像一株向日葵一样对着太阳。
最近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睡觉跟沐浴阳光。
周恬跟陆思文偶尔会过来,他的心里其实是感激周恬的,但是嘴上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他也知道周恬其实就是嘴巴上毒了一点,心里还是蛮善良的。不过这话也就只能想想,让周恬知道了一定会大加讽刺。
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宋言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去碰伤口处,那里已经结痂,有一点点痒,按上去会感觉到闷痛。
虽然周恬耳提面命说让他脑海里清空,不要再想任何人,但是宋言办不到,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江贺宁做什么。
早上起床的时候想她是不是还在梦乡里,吃饭的时候会想她正在吃什么,睡觉的时候想江贺宁这时候躺下了么。
有时候宋言会央求周恬当着自己的面给江贺宁打电话,“我不出声,我就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好不好?”
饶是周恬的心再狠,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软下来,宋言实在是可怜巴巴的,像江幸福因为玩具或者食物摇尾乞怜或撒泼打滚的样子。
十次有一次,周恬会同意,但是勒令他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否则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让自己点头。
其实宋言觉得周恬大可不必这么警觉,因为在听到江贺宁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呼吸都停掉了,更不用说发出声音。
宋言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喂?”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那是他日思夜想的江贺宁。
恍若隔世。
周恬问的都是一些比较家常的问题,比如手上的伤好了没、吃饭了没、以及能不能出来逛街之类的。
但是宋言就是听得非常贪婪,他甚至能感受到对面女孩说话时的气音。
宋言有一次问,“能不能录音?”
周恬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
但是宋言就是很想很想江贺宁,想每时每刻都听到她的声音,只要能听到,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周恬最终败下阵来,看在宋言还是个病人的份上,她答应下次约江贺宁出来的时候会拍几张合照。
宋言就是以这样的心情期待着每一天。
他睁开眼睛,看见时针已经指向了三点多,最近几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他又恋恋不舍地在花园里逛了逛又回去病房。
路上偶尔能遇到别的病房的病人,他们大多都有家属陪着,三三两两在小径上散步。
宋言突然很羡慕。
随即自嘲地笑笑,他现在见一面江贺宁都已经是奢侈,怎么能期待还能和她这样走在一起。
他慢慢走回病房,背影看着很是落寞。
有时候晒太阳久了,宋言就不太想回去,那个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自己,他甚至希望周恬和陆思文能来得频繁一点。
不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也是这种时候,宋言才知道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
他以为陈向东是他的朋友,但是那个人夺走了江贺宁,夺走了他的一切。心底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点点恨,但是随即又很快消散。
因为宋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去苛责别人。
回病房的路上,有护士和他打招呼,“宋医生,有人来看你。”
宋言觉得应该是陆思文。
周恬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一星期也就来上一两次,反倒是陆思文,隔三差五就来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周恬所托。
但是他觉得陆思文无事可做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陆家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但是陆思文好像完全没有意向接手陆丰的生意,用他的话说,“我弟比我聪明,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宋言也听说过陆云铮这个人,好像说从小到大一直学的是绘画,但是不久前突然出国要重修商业方面的课程。
陆思文说起自己的弟弟,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他倒乐得清闲。
所以宋言其实觉得这个人不错,有个人陪自己聊聊天,总归是比一个人待着强。
“怎么这个时间……”
过来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宋言握着门把手,不可置信地望向站在窗台旁边的女孩。
这个背影已经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他喉咙发紧,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但是又很想说句话来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宁宁……”
江贺宁转过头。
宋言瘦了很多。
他的眼眶几乎有点凹陷下去,眼圈周围萦绕着淡淡的乌青,下巴尖了一点,头上的纱布已经取掉了,伤口处结了黑褐色的痂。
猛地一看,还是有些吓人。
他穿着病号服,不知道是不是大了一码,总之感觉袖子下面空荡荡的。
“伤口还疼吗?”江贺宁问。
宋言还没有回过神,他站在门口,脚步发软,用手拼命撑着门才不让自己滑下去。他不敢向前走,怕惊扰到面前的女孩,怕她转瞬间就消失。
这是梦吧,宋言用指甲抠自己的手心,几乎都要出血。
还是不敢确定,他又狠狠咬上自己的舌尖,直至口腔里的血腥味完全不能忽视才松开齿关。
江贺宁,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鼻尖有点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围巾。
是他的宁宁,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
江贺宁觉得宋言的反应有点奇怪,一直怔怔看着自己,也不过来,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你站门口不冷么?”
宋言这才松开了把手,任由那扇门在他身后慢慢合上,吱呀一声,惊得他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脸上突然感觉湿湿的,有奇怪的咸咸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进嘴里,混合着原来的血腥味,让他这几天浑浑噩噩的大脑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身体总是反应得更快一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假思索地伸手,把江贺宁捞进怀里。
是熟悉的香味和熟悉的感觉,宋言像一个终于找到解药的瘾君子,眼泪从心脏流出来,一颗颗砸到女孩的脸颊。
江贺宁被宋言抱进怀里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就感觉得自己脸侧温热的液体,她摸了一下,然后抬头。
宋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