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静华宫,沈初玥理了理衣服,见自己没什么失礼,才抬脚进了宫。
没办法,君后比自己大三岁,云国第一世家的嫡长子,本是被裴家按照下一代族长培养,刚及冠就成了云国最年轻的状元郎,原该是官运亨通的肱骨之臣。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成了那个风。
君后太过优秀,殿试的时候直接被父皇看上,一纸诏书就成了自己的君后。
沈初玥从小就不学无术, 更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
哪怕再自恋,沈初玥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和他是天作之合。
只觉得他是一朵鲜花插在了自己这个牛粪身上。
更何况,她即便不通世故,也知道考取功名是多么的不易。
易地而处,要自己是他,前半生的努力因为嫁人成了一场笑话,自己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所以,面对君后,自己不仅有种自惭形秽的愧疚,还有一丝惧怕。
虽然她也知道君后对自己一心一意,进了宫之后阖宫上下无一不夸赞他,自己的日子也因着他过的舒畅了许多。
但心里对他总有丝戒备,有时候甚至觉得,温润清朗的君后,平静地外表下,是另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
反而在端木熙身边相处的更加自在。
这可能就是太傅说的帝王的疑心病?
沈初玥端着君上的架子,进了君后的书房。
总觉得自己太过没规矩,是对他的一种亵渎和不尊重。
君后正练着字,自己也没打扰,坐在位置上扫了眼四周。
虽说自己时常过来,但也没怎么打量过四周,基本都是匆匆扫了几眼。
一半注意力在听着君后的话,附和着说“好好好”,因为她是真觉得君后出的主意比自己想的好多了。
至于其它的注意力,则全在自己身上,一会儿提醒自己身子有没有坐正,一会儿提醒自己手中的糕点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食不过三啊喂!
要是自己也有他这样的脑子,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勤政的君上。
自己身为嫡长女,刚出生时也是被寄予厚望,然而开蒙了几个月,教导自己的太傅都说自己天资寻常,只有温太傅不嫌弃自己。
沈初玥刚开始还挺伤心,但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当君上,早早就和父皇说了自己要当个闲王,一心吃喝玩乐。
父皇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当君上的料,允诺自己成年后就封王,再加个一官半职,去个烟柳富贵地一生顺遂。
然而,沈初玥都把封地想好了,却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不争气,之后再没有过一个孩子,沈初玥还暗戳戳的阴谋论,是不是自己的母后为了自己的地位,把父皇给废了。
好是提心吊胆了一番,连做好几天的噩梦,梦里自己一家子被父皇杀的整整齐齐。
最后还因为噩梦,给吓出了高烧。
一大帮子人都过来探望自己,医官颤颤巍巍地抖着手,给自己诊了病。
生怕自己出现什么不测,被摘了项上人头。
诊了脉,医官才没顾得上擦擦脑门的冷汗,忙禀报给自己父皇,自己是心悸过度,导致的高烧不退。
醒来后自己含含糊糊,不敢告诉自己父皇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结果姜还是老的辣 ,她还是被父皇给套了话,然后赠送了自己一通竹鞭炒肉,她可是一个月都没下来床!
不过嘛,父皇气极,自己才知道,是他自己常年在外打仗,坏了身子,到最后只剩自己一根独苗苗。
练字的裴竹璋在沈初玥走神的那刻,就望向她。
裴竹璋自幼练武,在他还没进宫时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也只有她,在死气沉沉的深宫,会走得如此恣意。
见沈初玥想的出神,还啃起了手指,满脸愤愤,似乎还要咬下去。
裴竹璋眼疾手快,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初玥这才回过神,转着眼珠,“泥素在肝嘛?”
“防守捏!”
裴竹璋的喉结微动,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沈初玥摸了摸自己被掐的地方,困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奇怪,她怎么觉得自己刚刚被他蹭了一下。
沈初玥还没想明白,裴竹璋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请君上恕罪,我一时情急,见君上要......”
“好了,你别说了。”沈初玥当即打断了话茬,将裴竹璋扶了起来。
她自己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走神咬伤自己手指的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这事你知我知,倒也不必说。
经过这一打岔,沈初玥倒也忘了追究。
君后这么温朗大气,就连每次侍寝都是一脸羞涩,怎么会是个用手蹭自己脸的猥琐小人呢?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裴竹璋叫沈初玥过来,倒也真是有些事,需要给沈初玥报备。
裴竹璋说着,沈初玥也听着,时不时地假装不经意,偷摸拿几块糕点放在嘴里嚼呀嚼。
君后宫里的糕点师傅,比御膳房的还要合自己的胃口。
但她又不好意思找裴竹璋直接开口要人,只能在自己馋了以后,找个借口在君后宫里坐一坐。
“选秀的侍郎在下月初一,钦天监说了,这是最近的好日子,君上觉着呢?”
刚咽下糕点的沈初玥猛然坐直了身子,学着父皇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字。
但沈初玥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糕点渣,全被裴竹璋看在了眼里。
像只狐假虎威却露出尾巴的小狐狸,可可爱爱没脑袋,却又让人心软得乖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