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筠不知道的是,段少允比她还后悔。
前面两次没控制住,与自己讨厌的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这对他的冲击本来就够大了。
他为了接受如此堕落不堪、色令智昏的自己,都经历了好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
如果之前两次勉强可以归结为被女人惹怒了,丧失了理智,可今天她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她好端端地躺在那睡觉,他不过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立刻便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这怎么看,都是无辜纯洁的大小姐与色迷心窍的采花大盗之间才会发生的事。
他俩之间,素来清心寡欲、被占便宜的,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而她不总是寡廉鲜耻,卑鄙下流,无所不用其极?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与她的角色竟颠倒了?
饶是段少允在凤筠的折磨下,已经一再降低自己的下限,他还是接受不了这种颠倒。
所以他是当真后悔,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来。
他要是不来,也就不会发现自己前半生的自视甚高,都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如今的他,简直活得像个只能顺从于本能的动物。
幸而身下的女人果然不再动弹了,他涨红了一张面皮,赶紧拉开和她的距离,恨不得退到房间另一头去。
拉开距离确实有一定的效果,但也不多,毕竟桂花的香味就像长了腿似的,一直往他鼻尖绕。
凤筠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手脚还是软的。
她再一次觉得她真是太小看段少允了。
他以前可是被她摸一把便恨不得杀人放火的啊,区区一味药,竟能把一个人改造得这般彻底?
贞洁烈男都变成大尾巴狼了!
她险些捶胸顿足:你说你这精神头,若是早点发挥出来,我又何至于走到下药这一步?
再退一步说,这药若是没被换,那咱俩岂不也是皆大欢喜?
可如今……
欢喜的只有他一个,而且他想什么时候“欢喜”就可以什么时候“欢喜”,这让她十分不欢喜。
她本以为他信誓旦旦地跟她承认了错误,还许诺准她复仇,就一定不会再动那种心思,如今想来,真是低估了他的脸皮了。
她想了想,果然还是得等幽梦失去效用以后再见他,不然,他这一会扑上来,一会又退回去,一会说再不强迫她,一会又趁她睡着动手动脚,他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做,她的心绪也要被他折腾崩了。
她现在就好比野地遇疯狗,那可不得绕道走吗?
只是这一晚上可真够浪费时间的,早知道还不如去逍遥阁痛快一番呢!
段少允见她一直用一种极度不信任的眼神打量自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将两人之间的恩怨清算问题重新拉回正轨。
“我之前答应你的,都还做数。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你想好要我做什么了吗?”
听他这么问,凤筠颇没有好气地拢起滑落肩头的衣裳,起身离榻。
“没想好。”她硬邦邦道,“对了,我刚想起来今日还有些事,就不多待了。王爷请自便吧。”说完,拔脚便往门边走。
见她要走,段少允也急了。
现在都近子时了,她能有什么事?撒谎也不找个好借口?
她一句话的事,他今天晚上陪皇兄用晚膳、下棋都心不在焉的,险些都被皇兄看出来了。
哪怕夜色已深,白天他也累了一整天了,可他从皇宫里出来后,回府换了身衣服,还是匆匆赶了过来。
结果见了面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她竟说走便走。
她怕不是在耍他玩吧?
“慢着!”段少允忍不住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你既然没想好,叫我过来做什么?这样很好玩?”
他不能放她走。
他这十天过得还不够烦的吗?
再让这把刀子在头顶上悬个十天半个月,他可受不了。
“放手!”女人回眸,剜了他一眼,“反正不是叫你过来睡觉的,你别惦记了!”
这句话真是半分情面都没留,段少允平日里白得跟羊脂似的一张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正所谓物极必反,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反而是一种出离的平静。
段少允把手松开了。
凤筠的手刚放到门上,就听他在身后道:“机会我已给你了,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你若出了这个门,往后再派人诓我来见你,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凤筠身子一僵,愤愤不平地回过身来了。
“王爷,你的意思是想赖账?”
“我说话算话,自然不会赖账。只是,给你一个扯平的机会,并不表示能由着你一而再地拿这事折腾我。所以,最后的期限就是今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了。
用筷子拨了拨桌子上的菜,他发现竟都是她吃剩下的,便又把筷子丢下了。
按照他对凤筠的了解,她要是肯这么轻易走了,那怕是比白日里撞鬼还难得。
但是想让她轻易接受他划出的限制,那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毫无意外地,凤筠抱着手臂,反驳道:“之前你可没说过什么最后期限。”
段少允淡淡道:“我刚刚说的,怎么了?”
“你——”凤筠一撸袖子就想上去和他理论理论。
段少允见她这副张牙舞爪、精神抖擞的模样,心情竟莫名好了许多。
反正他今晚不能白白被她耍一趟。他现在反过来拿捏她,属于礼尚往来。
而且,这时能看出来,她这身子差不多已大好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斗志昂扬、活蹦乱跳的。
凤筠抢上前两步,没到他跟前又生生停住了,显然是还对刚刚的药效发作颇为忌惮。
她谨慎地隔着一段距离,试图跟他抗议:“你拖了几个时辰才过来,我好不容易琢磨出来了一个整治你的法子,结果睡了一觉都忘了。所以今晚做不得数!谁让你这么晚才来的?”
“是皇兄亥时才放我出的宫。我不是派人跟你说了吗,你不想等便可以不等。” 他心平气和地跟她解释。
凤筠本想揪着他这么晚才来的事,再据理力争一番的,没想到他竟把皇上都搬出来了。
她怎么也不能和当今皇上抢人吧?
凤筠见这一招行不通,立刻便开始琢磨别的对策。
段少允见她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便放下心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到唇边慢慢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