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驶进京市那一刻,车内就静了下来,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白幼倾双手紧握,指尖微微发凉,多年未归,这座城市的每一寸空气都仿佛带着重量,压在她的胸口。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像一张巨大的网,缓缓向她收拢。
牵扯着她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她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面对那些一直思念的亲友,又或许是害怕他们早已将她遗忘。
前方遇到拥挤的人流,车速慢了下来,慕容洧钧看向白幼倾,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游离。
他嘴角勾了勾,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幼幼,前面应该是钢铁厂吧,”
“是,看这些人穿的工作服,应该是钢铁厂,”
慕容洧钧握住她的双手,笑着说,“那下个街口,就是我们之前溜冰的地方?”
白幼倾直愣愣的回复:“应该是...”
见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幼幼,马上到家了...放松点。”
白幼倾看了他一眼,“啊....哦!”
“我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跳,可那股莫名的紧张感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副驾驶的陈最看向木楠,问道:“外公他们,是在内城四合院吧,”
“是的,”
“那就直接回家吧,别拐弯,”
慕容洧钧看向他,“四合院,现在是你住?”
“对啊,我考上京大之后就住过去了,外公一直不肯住进来,但乐乐一来,可算是把他请进来了,”
陈最挑眉说道:“你们的院子我没动...”
“哎呀没关系的了,你爸的房子都是你的,你随便动,”
听了白幼倾的话,慕容洧钧笑了一声,开口道:“你妈说的对,”
车越往前开,周边的轮廓越熟悉,白幼倾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近乡情怯,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既渴望靠近,又害怕触碰。
汽车开进内城,慕容洧钧开口问:“我记得往内城走,要经过大院那条街...”
陈最轻笑:“那条路封了...”
“哦...”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
下车后,白幼倾缓缓推开大门,她的心跳微微加快,脚下的每一步都在缩短与家人的距离。
途中遇到照顾孩子的虞云。
“三爷,您回来了?”
“嗯,孩子呢?”
“在后面花园玩呢...”
陈最摆摆手,“嗯,你忙去吧,”
他看了一眼白幼倾,“妈,我们去花园转转?”
“好....”
听到他喊妈,虞云就知道这是谁了,她看了一眼慕容洧钧,眼眸有了些许动容,“这位就是...”
她正想开口唤人,想到了什么,声音顿住,她开口道:“三爷,白老爷子也在后花园,”
“嗯,我知道了,”
慕容洧钧随口接了一句。
陈最斜睨了他一眼,“人家指的是我,”
“你确定吗?”
慕容洧钧轻笑开口:“她姓虞,是你奶奶给的人吧,”
“那又怎么样,”
“你奶奶手底下的人,都很懂规矩,在她们眼中,我才是三爷,”
他挑了一下眉,淡淡说道:“你仔细想想,你奶奶给你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喊你少爷,”
陈最嗤笑:“你还是太自信了,”
“别忘了,你可是离开了二十多年,不是一年两年,”
说完这句话,他抬脚跟上前面的白幼倾。
慕容洧钧沉默的看了一眼虞云,“虞芙没提前跟你们说些什么?”
虞云有些尴尬,低头小声道:“老夫人只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少爷,还有...一切都听三爷...哦不,三少爷的...”
慕容洧钧:“......”
怎么连他妈也这样。
听到旁边江淼的嗤笑声,他收敛了情绪,挥手示意虞云离开。
抬脚跟上前面的母子俩。
远远的看着面前的月亮门,白幼倾的脚步越来越慢。
分明月亮门就在眼前,只要走过这道门,就能看到自己思念已久的人。
可她为什么心有怯怯,不敢往前走。
她直直的站在这里,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辰山,一会儿吃过晚饭,你再去给你大伯打个电话,让他快点回家...”
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温和,像是秋日的风,轻轻拂过耳畔,让白幼倾的眼泪流了下来。
白辰山推着秋千,闻言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爷爷,大伯的电话昨天就打不通了,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您别急,”
白老爷子笑呵呵的开口:“想来也是,他跟你姑姑关系最好,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该往家赶...”
“你姑姑那个人啊,被你大伯惯坏了,若是回家没有看到一家人迎接她,肯定是要委屈的...”
白辰山把秋千上的乐乐抱下来,走向他,“爹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在说,最惯姑姑的,分明是您,”
白老爷子逗弄了一下乐乐,笑叹一声:“你姑姑小时候,我太忙了,都是他两个哥哥把她养大的...”
“等我退下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女儿,养成了无私和忘我的性子,她风风火火,有探索和创新的精神,她未来想走什么样的路,我心里清楚...”
他眼眶微红,垂头说道:“那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心疼她,所以只能多惯惯,想着...”
“她能因为吃不了苦,放弃自己的想法,就留在家做个娇小姐,让两个哥哥养着,”
白幼倾鼻腔酸涩无比,眼泪无声的流下。
陈最无声叹息,牵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一步步的穿过月亮门,白幼倾看到了他。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肩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站在阴影里,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不止这几步之遥。
而是间隔了二十几年。
触及到他花白的头发,白幼倾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白辰山眼神动容,轻声道:“爷爷,姑姑快回来了,您别一直这样,不然姑姑回来看到的,就是憔悴的您,这样就不好看了,”
他把乐乐放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劝劝祖祖,别让他哭了,”
白老爷子哼了一声:“我才没哭呢,”
乐乐扬起小脸,看看他,又看看白辰山,然后又看向白老爷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祖祖,风迷...迷眼...”
“哎呦,还是我的乖乐乐贴心,知道我是风迷了眼,祖祖什么时候哭了,”
他牵起乐乐的手,“辰山,他的手有点凉,去把他和今也的外套拿过来,该穿衣了,”
白辰山应了一声,转身的瞬间身形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