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极为配合:“宁府来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书上都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这话不算对。”
“温润如玉的宁大公子,清冷如画的宁四公子,这淋了雨虽然狼狈,但也没变丑。”
说这话时,他目光瞟向仰着肚皮在徐阳怀中睡觉的哟哟。
王妃将哟大爷扔进水里时,那湿漉漉的样子别说不如鸡,麻雀都不如。
宁泽远和宁姜顾不上侍卫的嘲讽。
他们眼中带着期待,定定看着徐阳。
徐阳瞥了眼侍卫:“王妃不见你们。”
六个字,令得二人眼中的光一点点消散,恍若星辰坠于深海,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无踪,只剩死寂。
好一会儿,宁泽远忽地恸哭起来。
他靠坐在石阶上,手捂住脸,深深低着头,发出的哭音悲痛至极。
宁姜呆呆看着府内,垂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小四曾和他说过——
‘宁姜,我死了,又活了。’
所以小四说的死,是她真的死了。
死在前世,被人剥皮。
今生的小四,记得前世的事。
宁姜牙齿紧紧咬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喉结滚了滚,喉间溢出悲鸣,整颗心好似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着,疼得他全身颤抖。
许久之后,他忽地笑了。
徐阳一愣。
宁姜垂着眼,笑声痴痴的。
他眼眶通红,一惯清冷如画的面容,透着浓重的死寂悲凉。
就怪让人不舒服的。
徐阳和侍卫对视一眼。
徐阳:疯了?
侍卫:不疯会大晚上来这淋雨?
徐阳:怎么办?
侍卫:……打晕了扔回宁府?
徐阳点头。
侍卫抬手。
指尖尚未碰到宁泽远后颈,他身子就软了下去。
侍卫:???
他惊恐地看向徐阳:“我还没打他呢!”
“他碰瓷!”
徐阳:“……”
他幽幽看着宁姜:“你二哥要死了。”
宁姜缓慢地抬眼看向他。
徐阳朝倒在石阶上的人影努了努嘴:“喏。”
宁姜顺着看向倒在石阶上的宁泽远。
身体快于大脑,他上前扶起宁泽远。
“咳咳……”宁泽远捂着嘴,不断低咳出声。
他浑身冰凉,脸色煞白如纸,唇色却极为嫣红。
他抬手潮湿冰冷的手,无力地搭在宁姜手腕上,“咳咳……我对不起小四……是我害死了小四……”
宁姜喂了颗丹药给他,抿紧唇瓣并未说话。
二哥梦到的是小四前世。
如今看来,小四应该是记得前世之事。
他不知道二哥对小四做了什么。
但小四这么决绝地不要他们,被人剥皮凌虐惨死,小四定然受了很多苦和委屈。
“宁泽远,宁姜,你们觉得有资格求我原谅吗?”清丽无温的女声,透着雨幕清晰入耳。
宁泽远和宁姜身子猛地僵住。
宁姜猛地回头。
长如蝶翼的睫毛,被雨水染湿。
一抹火红的身影,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小四……”
宁星棠红裙好似从人身上剥下的皮,撑着红纸伞从雨幕中而来,宛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她静静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
明澈纯净的美目中,晕染着冰冷淡漠。
宁姜仰头看着她,不顾雨水落入眼中的刺痛,眼也舍不得眨,固执地看着宁星棠。
真好。
这一世的小四。
活着。
还找到了倾心护她之人。
宁泽远痴痴地看着宁星棠,心底蔓延点点酸涩胀痛,悄然酝酿成几乎将他淹没的剧痛。
梦中若不是他将小四赶出京城,小四就不会惨死。
是他害死了小四。
宁星棠上前两步,手中画着彼岸花的纸伞微微倾斜。
连成线的雨水,顺着洁白的伞骨,落入宁泽远眼中。
剧烈的刺痛感从眼球传来,宁泽远却舍不得闭眼。
眼球被刺激得胀痛,视线已经逐渐模糊。
他依旧固执地看着那抹妖娆红艳的身影:“妹妹……”
宁星棠看着宁泽远双眼几乎充血。
她轻笑一声,空灵的语调中满是讥讽,“宁二公子的妹妹今日在皇宫受了委屈,如今怕是在府中哭得厉害呢。”
“宁二公子不去哄她,反而来我墨王府乱认妹妹,眼睛怕是被雨水淋瞎了吧。”
她微微弯下身子,唇角带着潋滟的笑,灵动的美眸中,却覆着冰霜,“本王妃可没有你们这种恶心偏心眼的哥哥。”
“咳咳……”宁泽远猛地剧烈咳出声,腥甜涌入喉间,却被他咽下。
他悲凉的目光落在宁星棠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眼中满是哀痛,“你刚回宁府时,擦破了点皮,就哭着找二哥。”
“你明明那么怕疼,被剥皮……”
“宁泽远。”宁星棠打断他的话,“我在秦家时,也是被叶子划破手就会哭的小女孩。”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回了宁家,我懂得了另外一个道理,哭的孩子没糖吃,只会有无情的打骂责罚。”
“宁月瑶掉一滴泪,你们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星星摘下来给她。”
“而我就算是病得要死,你们也只会觉得我再装病。”
“不是的……”宁姜如画的眉眼,带着茫然无措,“小四,不是这样的……”
话未说完,对上宁星棠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眸,再也说不出口。
宁星棠轻轻一笑,红唇微启,眼底深处浸染极致冰寒冷意。
她伸手,挑起宁姜精致的下颌,笑容如同盛开的彼岸花,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却又裹夹致命危险。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如果我让人乱棍打死宁月瑶,让人用烧红的铁板,一点点剥下她的皮,你们还会想着来求我的原谅吗?”
宁姜僵住。
宁泽远张了张口,却并未吐出任何音节。
宁星棠纤细的手指,抚过宁姜脸颊,眼中流露出嗜血的杀意。
忽地,她指尖猛地用力,掐住宁姜脖颈,“我回宁府十年,身上没有一块肌肤是好的。”
“十指常年红肿,化脓生疮,你们没有问过我一句疼不疼。”
“而宁月瑶被树叶划破一点指尖,你们给她请来了五六名大夫。”
“宁泽远,宁姜,我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狼心狗肺冷心冷情,你们如果剥了宁月瑶的皮,兴许我会再叫你们一声哥哥。”
她凑近宁姜,盯着他苍白如画的眉眼,恍如勾人心魂的恶鬼,“你们会吗?”会剥了宁月瑶的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