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惟问我要婚礼当天邀请的宾客名单,你那边有哪些亲戚呢?”陈山带着喜悦的心情问张离,他知道他们是假结婚,但依旧憧憬着和张离的婚礼。
“我在上海已经没有亲戚了,再说这场婚礼就是个形式,没必要那么认真。”张离面无表情拉开了和陈山的距离。
陈山不是第一次被推开,心中黯然神伤的同时,他又不死心地问:“你真的在上海没亲戚吗?”
“你不相信我?”
“不是,你和那个人太像了,说你们不是姐妹都没人信啊。”
陈山在重庆第一次见到张离的时候,就吓了一跳,因为张离的这张脸他曾经见过,还印象特别深刻。
但是经过分析,他又确定张离不是那个人,虽然样貌很像,但神态气质还有声音并不像,属于乍一看很吓人,但仔细观察能辨认出那是两个人。
“汪曼春,原76号情报处处长,现任满铁株式会社驻上海办事处副主任。”
当陈山报出那个名字时,张离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你怎么会认识她?”
陈山苦笑:“我倒霉呗,你知道我以前就是上海滩的小混混啦,有一次遇到一个倒霉蛋,他是个小白脸,本来攀上了高枝,找了个有钱有势的未婚妻,但是没摸准人家的脾气,被那个女人砍了一只手,他就找到了我,要我帮他放出消息,就说他被人砍死,还分尸丢进了下水道,那些小报就喜欢登这种惊悚的故事。”
他对收债捉奸的勾当那是干得得心应手,要不然荒木惟也不会看上他,找他假扮军统的科长肖正国,但是那一回他结结实实栽了个大跟头,不仅挨了顿暴打,到手的钱也全赔了出去。
“你说的那个有钱有势的未婚妻就是汪曼春?”
“就是她,哼!我是领教过她的手段的,太凶残了,我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是出卖了那个小白脸才捡回一条命的。”陈山一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呢。
张离皱着眉头说:“我也很担心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尤其是我们刚刚从重庆叛逃出来,正在风口浪尖上。”
这是重点吗?陈山有些无语,他都把话递到嘴边了,人家就是不接这一茬。
“我就想知道你和汪曼春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关系,这三十年来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交集,但从血缘上说,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
“嗯。”张离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这还叫没关系呀,你们可是亲姐妹。”
张离固执地强调:“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我从小跟着舅舅长大,和汪家没有任何来往。”
陈山翻了个白眼:“我还有个外出不归家的大哥呢,虽然我也想说,我们没关系,但是他是我亲大哥呀,哪怕再不情愿,我也要劝他回家。”
“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汪芙蕖和汪曼春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的,我是不会认这个妹妹。”
虽然远在重庆,但张离对汪曼春的事迹是有所耳闻的,上海滩头号特务头子,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军统和地下党的人都被她残害过,可以说是血债累累。
“我觉得很奇怪啊,你们长得那么像,军统就从来没想过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吗,比如像荒木惟对我做的那些事,来个偷梁换柱之类的?”
“他们确实提出过这个计划,但是军统内部也是派系林立,上海站的情况又很复杂,当时有更合适的人接近汪曼春套取情报,就没有启用我,要假扮一个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对此陈山深有体会,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最后还是被认了出来。
“荒木请了很多日本特务机关的人参加婚礼,这些人之中,肯定有不少认识汪曼春的,婚礼过后你们的关系就瞒不住了,我们必须要想个法子应付后面的危机。”陈山忧心忡忡道。
张离不想承认汪曼春是她妹妹,那汪曼春对她就更没什么感情了,说不定还觉得有个和她很像的人是一种威胁。
“你先别慌,也不要找军统求助,我先联络上海的地下党组织。”
尽管危机重重,但张离对组织很有信心,她从重庆到上海工作,离不开组织的支持,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更要给陈山埋下信任地下党的种子,把他彻底改造成一名地下党的战士。
“他们能有更好的办法吗?”陈山没什么信心,地下党要是能对付汪曼春,早就杀了她,还会等到现在么。
如果说他对荒木惟的心理阴影是三成,那么对汪曼春就是十成,一辈子的噩梦。
他祈祷着,最好不要再碰到那个恐怖的女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定律,就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老天爷都跟他过不去。
婚礼当天,他和梅机关的朋友谈笑风生,又在荒木惟的引荐下敬了特高课的酒井课长一杯酒,算是给他们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划上句号——他被荒木惟抓住就是因为得罪了酒井姘头唐曼晴,谁知道长相美艳的日本女鬼子竟然喜欢女人呢。
然后就看见他的噩梦挽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走进了宴会厅。
“她怎么会来?”陈山话一出口就暗道糟糕,他不该在日本人面前表现出对那个女人的惧怕。
酒井笑得花枝招展:“我就知道陈先生看见汪副主任会是这个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荒木惟也笑着点了点头:“汪副主任是酒井课长提议邀请的贵宾,我想你的夫人看见她会很开心的。”
“那不见得吧。”陈山僵着脸说,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然明了,荒木和酒井肯定已经查清了张离和汪曼春的关系,他再想隐瞒,只会露出破绽。
“血浓于水嘛,亲姐妹之间能有什么仇怨呢。”酒井愉快地朝汪曼春招了招手。
“汪副主任,你可算来了,哟,还有荣小姐也来出席陈先生的婚礼,真是给足了面子呢。”
汪曼春走上前,不阴不阳刺了酒井一句:“陈先生确实有面子,酒井课长都来给他当婚礼司仪,真是天大的情面。”
她瞅了眼陈山便觉得很眼熟,她特别擅长认人,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很难逃过她的眼睛。
梅机关看重的投诚者竟然是个拆白党小混混,现在当间谍门槛这么低了?
汪曼春轻蔑地笑了笑,又掐了一下荣夏萱,暗示她注意其他人,看看酒井到底在搞什么鬼。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新娘子在花童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宴会厅,那张脸简直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