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民章给荣夏萱下的命令是按兵不动,不管那个盯梢她的人打的什么主意,都暂时不能有任何行动。
因为他判断荣夏萱目前没有危险,但冒然行动……他顾不过来了,搞了这么多年谍报工作,就没有像今年这么累过,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他要应付日本人,调度地下党的情报工作,还要对付军统特使的盘问,身边还有两个不消停的晚辈找事。
他也想早点退休呢,就怕活不到那个时候,就得累死了。
“您的擅自行动,让戴老板很被动,他怎么解释军统的钱袋子突然就成了日本人的合作伙伴,顾先生,这件事你必须做出解释。”军统特使乃是重庆军统局第二处的副处长费正鹏,重庆方面派出这么高级别的特使,可见对于此事的重视。
但顾民章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解释?我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难道戴老板不知道,我不仅是军统的钱袋子,还是鸡鸣寺的财神爷,如果我始终和日本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他们会真正信任我吗,这段时间我的女儿遭遇了什么,你们没有收到报告?”
费正鹏被他反将一军,有些恼怒,冷笑道:“顾小姐刚刚升任76号情报处处长,她可是深得特高课的重用呢,顾先生是想说,你的女儿被日本人挟持了,你不得不归顺吗?”
“呵呵,顾晓梦不仅仅是我的女儿,她还是军统的特工,但是她的情况你们一点都不了解,这也让我很费解,重庆方面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死活。”顾民章怒气冲冲道。
“顾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特使先生,顾晓梦被日本人关进裘庄审讯,差点死在裘庄里,要不是我和铃木财团的达成了合作协议,根本就来不及救出她!”
费正鹏离开重庆时根本没有收到这条情报,他一时间也没法判断真假,只能放缓了语气,打起了圆场。
“顾小姐的遭遇我还没有看到相关情报,现在上海站还在重建,情报系统没有恢复过来,消息滞后是难免的,如果当时我们收到情报,一定会设法营救她……”
他还没说完便被顾民章制止了,“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假设了,事实就是我们在敌后的工作越难越难,日本人和伪政府的特务对我们步步紧逼,但我们还要承受自己人的怀疑,我没什么好讲的,如果戴老板为了所谓的名分和立场,要我和日本人划清界限,我现在就可以终止合作,大不了把顾家的全部家当赔进去。”
“顾先生千万别冲动。”别说费正鹏了,戴老板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上海站的重建离不开顾民章的支持呢。
“特使先生不必担心,我顾民章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不会出卖国家和民族,我也知道你这次到上海,还有其他任务。”
顾民章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费正鹏再也没办法摆出特使的架子拿捏他,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没钱寸步难行,军统也没办法让手下饿着肚子打白工。
什么都离不开钱,他们也离不开财神爷。
费正鹏挤出一张笑脸来,“顾先生,刚才是例行公事,您可千万别见怪,也别说那些丧气话,戴老板依旧信任您,凡事好商量嘛。”
他要商量的当然就是经费的事。
“顾家和铃木财团的合作已成定局,如果经费渠道是顾家的企业,就算戴老板不介意,瓜田李下难免惹人怀疑……所以这笔钱不能由顾家出。”顾民章逐渐占据了主动。
费正鹏一下子就慌了:“顾先生,上海站的经费缺口不能等了。”
“我知道,我们父女都是军统的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其实上海支持抗日的企业家还有很多的。”
“您说的是明家?恐怕不太方便了,明家的企业被日本人死死盯着呢,就连明楼都快成了一颗废掉的棋子,要是再次进入日本人的视野,会连累上海站的同志。”费正鹏摇了摇头,如果明家的钱还能派上用场,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忌惮顾民章了。
顾民章:“特使猜错了,我说的不是明家,而是上海滩的实业大亨——荣家。”
费正鹏问:“荣家不是和日本人走得近吗?”
顾民章冷笑:“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他还是不太放心,又问:“荣家可信吗?”
“如果戴老板敢信我顾民章,就可以相信荣家。”言下之意就是用他的性命给荣家担保。
“好,既然顾先生这么说,我会如实报告给戴老板,请他定夺。”
特使走后,顾民章也没有放下心来,戴老板疑心很重,由荣家代替顾家的计划太过大胆,他肯定会派人深入调查荣家,这么一来,荣夏萱面临的危险也会增多。
他不担心荣夏萱应付不过来,就担心这丫头会借此机会又折腾出新的事端来。
心累呀。
汪曼春开完会之后,在办公室里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酒井课长?”
“汪副主任真是公务繁忙呢,我已经等了您两个钟头了。”酒井美惠子穿了便装,但是打扮地很精致,像是要去参加舞会一样。
汪曼春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确实挺忙的,酒井课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待会儿我还要陪主任去见客人呢。”
她料定酒井是没安好心,这个女人阴险至极,说不定刚才在办公室里,已经检查过她的东西了。
满铁株式会社也不是路边的小公司,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进来,酒井没有在会客室等她,而是直接进了办公室,这说明株式会社里也有她的人。
“我是来送请柬的。”
“什么请柬?”
“婚礼的请柬。”
汪曼春怔了怔,脱口而出:“你要结婚?”
酒井掩口笑道:“您真会开玩笑,敢娶我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其实我也是替别人跑路的,梅机关的荒木先生要为两位投诚义士举办婚礼,邀请皇军各机关的人员出席。”
汪曼春接过请柬打开一看,上面是两个不认识的名字——陈山先生、张离女士。
“酒井课长,您今天是专程上门跟我开玩笑吗,就算这对新人是梅机关要嘉奖的义士,他们和我们株式会社有什么关系。”
酒井似笑非笑道:“我可没说请柬是发给满铁株式会社的,这封请柬是送给汪副主任本人的。”
“我又不认识他们。”
“不,你认识。容我卖个关子,汪副主任是一定得来哦,梅机关的邀请最好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