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楚璟怀冷峻的面容上跳动。
周沛川轻声问道：“王爷有何打算？”
楚璟怀双手背于身后，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本王将前往塞北与北昭商谈退兵之事。”
周沛川微微皱眉，心中疑虑顿生：“王爷，是想让北昭退兵，这北昭会退兵吗？北昭肯定也收到消息，这时候肯定不会轻易退兵。”
楚璟怀踱步到营帐中间，“北昭缺粮，而本王有的是粮食，十石粮食换一匹北昭的良驹。”
周沛川不禁咂舌：“北昭能同意换？”
要是他，他肯定不换，这就是亏本的买卖。十石食粮换一匹良驹，他还真敢说，北昭的良驹可是千金难求。
以前大夏也有和北昭换良驹的事，每次换的品相都参差不齐，还是用一百石食粮换的。
楚璟怀剑眉一挑，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北昭若是不同意，本王打到他同意为止。”
周沛川嘴角一抽，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还未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楚璟怀又说道：“这里交给你，本王不希望，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军中出什么事。”
那理所当然的口吻，根本没有给周沛川拒绝的机会。
“交给我？”周沛川心中惶恐，“王爷的黑甲卫还有那十几万将士会听我的话？”
他暗暗腹诽，楚璟怀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虽出生武将世家，可自己从文，那些拳脚功夫不过是学来防身，比起楚璟怀的武功可是差远了，让他掌兵，这不是开玩笑吗？
楚璟怀直接说道：“你是本王，他们自然都听你的。”
周沛川更加疑惑，只听楚璟怀接着说道：“本王需要一个人坐镇军中，让人都知道本王还在就行。”
至于为何选周沛川，是因为要周沛川照顾陈静溪，贴身照顾，代替他的身份照顾陈静溪，其他人他不放心。他们俩是表兄妹，他放心些。
周沛川眉头紧紧皱起，“你那些兵只要不瞎，都知道我不是你吧？”
总不能让他蒙着脸见人。
楚璟怀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递过去说：“将这个戴上，不是仔细打量，别人看不出来。”
而且有陈静溪在他身边，没人会怀疑他是假的，糊弄十天半个月的没什么问题。
看着周沛川将人皮面具带上去，果然跟楚璟怀有八九分像。
陈静溪好奇地走过去，抓着周沛川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甜甜地喊道：“大哥，现在你就是王爷了。”
楚璟怀见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神色严肃地说：“本王还没走，他还不是。”
陈静溪俏皮地笑道：“我这不是先和大哥练练，免得到时候穿帮了。”
“不用练，本王这般丰神俊朗他学不会。”
周沛川：“……？？”
楚璟怀又继续交代军中事务，事无巨细，最后还着重强调了要陪陈静溪散步的诸多事宜。
周沛川一边听着，一边有些赞许地看着陈静溪，溪儿真是厉害，这么使唤楚璟怀。
陈静溪轻咳一声，“大哥不必这么麻烦的，我们就兜一圈就行。就几天而已，大不了就在营帐里不出去了。”
她可以毫无负担的使唤楚璟怀，但周沛川还是算了。
“不行！”楚璟怀立刻反对，“你每日在营帐里岂不是要闷坏了，这突然不走了，孩子肯定不习惯。”
陈静溪：……现在就是个胚胎，有什么好不习惯的。
“虽然他做得肯定不如本王，不过最多七日，我一定回来，这几日就委屈你了。”
周沛川：切……
“静溪，我走后你会想我吗？”
陈静溪想都没想就说：“会啊！”
“本王也会想你的。”
周沛川无语极了，就不能顾及一下他，肉麻死了。他抬腿就想往外走，可刚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心中暗暗叫苦，他现在不能走啊，这张脸是楚璟怀。
周沛川走回去坐下，继续听着他们俩说那些酸掉牙的情话，满脸嫌弃，当然嫌弃的只有楚璟怀。
是夜。
楚璟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军营。
——
塞北的战场上，硝烟刚刚散去，血腥与焦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营帐外，纪云澈焦急地等待着，眼睛紧紧盯着营帐。
终于，军医缓缓走了出来。
纪云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我爹怎么样了？”
军医面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箭已经取出来了，只是失血过多，还要看能不能挺的过今晚。”
纪云澈听闻，眼神中满是自责，懊悔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轻敌鲁莽，爹也不会中了箭。”
在角落里的纪云舟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纪云澈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行了，老头不是还没死吗？”
纪云澈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大哥……我……”
“我什么我，平时看你一副老气横秋的，就这点小事还哭上了。”
纪云澈心中有些委屈，小声说道：“大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把爹害成这样。”
“今天要是我在，我也肯定会追上去，这不能怪你，年纪小小想那么多。”
纪云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清楚知道纪云舟并不是母亲说的是一个纨绔公子，他的武功不在他之下，智谋更在他之上。
今天要是大哥，肯定不会追上去，都怪他太过急功近利了。
“大哥，我已经十八了。”
纪云舟挑了挑眉，“十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回去吧，老头子今晚我守着。”
纪云澈连忙说道：“大哥，我也想留下来看着爹。”
纪云舟想了想，说：“那行，今晚老头子就交给你照顾，我也才二十五，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纪云澈扑哧一声笑了，“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的。”
纪云舟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纪云澈看着被拍的位置，心头一暖。
第二天一早，纪云舟坐在营帐之中，周围堆满了各种战事的消息，他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
“大哥，爹醒了，找你过去。”纪云澈一脸高兴地冲进营帐说道。
“我就说老头子没那么容易死。”
他起身来到纪骁的营帐，只见纪骁半躺着，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昨天确实好了许多，看来是已无大碍。
纪骁虚弱地开口，“老二，你先下去休息。”
纪云澈恭敬地回答：“是爹。”
纪云舟则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花生米，不停地往嘴里扔着。
纪骁缓缓开口问：“舟儿，如今战局你怎么看？”
纪云舟没怎么思考，随口说道：“不知道。”
纪骁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肃王让你随军，你应该知道荣王联合西齐要攻打肃王的事。”
纪云舟心里一沉，他也是昨日才收到这个消息，没想到老头子的消息竟然也如此灵通。
“爹这些年虽不问世事，但在朝堂还有几个人。”纪骁的眼神中透着忧虑，语气沉重地说，“荣王此举怕是要将大夏江山毁于一旦。”
“毁的又不是你的江山，你操什么心，将身体养好再说。”
纪骁一听这话，顿时神色严肃起来，“我纪家世代忠良，誓与大夏共存亡，这也是你我为将的使命。”
纪云舟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他走了出去，塞北的天空湛蓝如宝石，大地广袤无垠，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曾经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小小的他站在床边，对床上病弱的女子说：“娘你再等等，爹来信了，他说他已经向皇上请旨了，马上就回来了。”
床上的女子听到这话，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嘴角却挂着一丝欣慰的笑。那笑容里有无奈，也有对丈夫的思念与期待。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她温柔地看着纪云舟，轻声说：“舟儿，娘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那样一直等着。等到了第六天，等到油尽灯枯，等到尽头，等到死。
直到出丧的那一天，那漫长的送葬队伍里，依旧没能等到她苦苦等候的夫君。
“纪校尉，营外有人找你。”突然一士兵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