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夫人问道:“不好吃吗?”
秦天天也停了下来,鼓着一腮帮子的食物注视着逍逍,明明很好吃啊。
“好吃。”逍逍实诚地回答,“我想留给遥遥吃。”
遥遥?遥遥是谁?秦天天睁圆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逍逍,她心里将这两个字默念了几遍,遥遥,这两个字听上去好美。
秦夫人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这两个孩子真的很要好的。想来,他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现在一定十分想念好朋友吧,加上身体这样虚弱,这孩子内心一定很难,可是,他却这么懂事这么乖巧,看着叫人心疼。
秦夫人温柔的将逍逍头上一小撮翘起来的短发抹了下去,道:“等你好些了,我们带一大盒回去,分给所有小朋友吃,好吗?”
逍逍一听到“回去”两个字,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期待地看着秦夫人,好像立马就要回去似的。
秦夫人将勺子放道逍逍手心,柔声道:“快趁热吃吧!”
逍逍听话地埋头吃了起来,吃得很香很急,真的饿坏了。可这样一个饿坏了的孩子,面对热腾腾的美食,他却第一时间想要留给自己的好朋友,秦夫人打心眼里越发喜欢这个孩子了,他是个心中有爱的孩子。
秦天天看逍逍吃得很好,便也笑了起来,低头继续吃,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滴也没洒出来,坐姿不歪,衣衫不皱。
秦夫人微笑着看这两个孩子吃得欢畅,心里欢喜,从此以后,天天就有哥哥了,能一起成长一起玩耍,何况这孩子看着很不错,只是有些不爱说话,也许是在孤儿院的环境里缺少足够的爱而有点自我封闭,也许只是有些认生,于是怜爱的试探:“孩子,你还没介绍过你自己呢。”
逍逍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清澈极了,想了想才说:“我叫逍逍,逍遥快活的逍,今年四岁了。”这是他醒来后钱爷爷教他的第一句话,否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
“这名字真好听,钱老起的吗?”秦夫人说着,心中放松下来,逍逍的回答口齿清晰落落大方,应该只是认生而已。
逍逍点点头,确实是钱爷爷告诉他的。
“以后就叫秦逍吧,”秦夫人点点头,说,“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得吃些易消化的,所以小圆子不能多吃,一会还会煮些粥来,你再吃一点。”
逍逍低头喝汤,并没有太在意,他要赶紧养好,才能早点回去找遥遥。
秦夫人继续说:“这是秦天天,我女儿,以后就是你妹妹了哦,你可以不用着急喊我妈妈,我们慢慢来,不用心急,等你好些了,让天天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秦夫人很耐心很温柔,她知道领养的孩子不比亲生的,总有个适应的过程,她喜欢这个孩子,将心比心,这孩子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家。
逍逍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想早点回去,遥遥一定等急了。
几天后,逍逍已恢复了体力,走路不再头晕腿软,跑几圈也不成问题,这个“家”里的人他也全都认了一遍,女主人秦夫人,总是温柔地微笑,看上去很好相处;小公主秦天天,老喜欢跟在他后面,像个跟屁虫,而且总是乐呵呵的,逍逍总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乐;另外还有管家和保姆,负责守门打扫烹饪等;只有秦先生没在家,据说是外出演出了,不过在孤儿院也算是见过了,但逍逍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公演那晚几乎都是半闭着眼睛,既没注意听也没注意看,唯独察觉到擅自动了遥遥刷牙杯子的小女孩秦天天,当时他很不满,还瞪了几眼。
这日一早,秦天天跑来喊逍逍吃早饭,逍逍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去了,餐桌上依然是琳琅满目,西式中式的点心都有,还有热乎乎的牛奶冒着香气。
秦天天笑眯眯的坐在逍逍对面,抓起她最喜欢的烤面包放进逍逍的盘子里,她总是这样,傻兮兮地冲他笑,还总塞给他各种她喜欢的东西,好在话不多,否则不得被烦死。
逍逍并没有太多表示,既不接受也没推开,只淡淡地看了眼一桌美食,木木地问:“我已经好了,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么急着回去呀,”秦夫人给逍逍盛了一碗热粥,道:“别急,等爸爸回来在一起去吧。”
“好!”没等逍逍回答,秦天天率先表示赞同。
逍逍有些沉默,他并不想等谁,他与遥遥是他们两的事,为什么要等旁人一起?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说着就要站起身。
“小少爷,您急什么呀!”阿姨赶忙上来扶了扶,说,“您自己一个人要上哪里去呀。。。”
“我要回孤儿院去的,这几天谢谢你们。”逍逍不以为然的说,同时还很礼貌,这也是这几日在秦家所感悟到的,别人的给予的好要礼貌地表示感谢。
“这孩子,这里是您的家了,您是这里的小少爷了,还回孤儿院干什么?”阿姨笑道。
逍逍行动一滞,隐隐觉得这话不对劲。这些天,总是听他们说什么爸爸妈妈哥哥妹妹之类的,或者就是你家我家什么的,他们究竟什么意思?孤儿院不回了吗?为什么他莫名其妙的被称为小少爷?
秦夫人也笑了笑,说:“小少爷在孤儿院还有好朋友的,心里想着呢。等过几日爸爸回来了一起去,好吗?”
逍逍有些急了,就算他不喑世事,但也看得出这其中的差别,比如遥遥时常耍些小聪明,但确实说一不二清清楚楚的,可这里,他们说要回孤儿院,却并不在意,可回可不回,就像哄小孩一样随口一说,但遥遥从来不会哄小孩,她总是很执着的,从来不回敷衍他。逍逍习惯了和遥遥的相处,他从不多想,也不怀疑。
可现在,他疑惑了。
“我认识路的,我可以自己找回去。”逍逍倔强地说。
秦夫人诧异地看了看逍逍认真的脸,这些天逍逍都很懂事,不像那天刚醒来时的暴躁,她以为这孩子已经接受这里了,可他的表情却在说,他从未想要留下来。
“这里不好吗?”不等秦夫人开口,秦天天就不解地问道。
逍逍不大明白,好不好与他回不回去并没有关系。
秦天天看逍逍没反应,似乎有些急了:“我有很多玩具的,全都给你!”
逍逍摇摇头,玩具怎么能和遥遥比。
“所有好的都给你先挑!”秦天天似乎放弃了很大的主权,说这话时都有些鼓足了气。
逍逍依旧摇摇头,没什么比遥遥更好的了,他只要遥遥。
“不行!”一向温顺的秦天天突然大喊起来,“你已经是我哥哥了!你是我们家的!不是孤儿了!不许再回孤儿院了!”
“天天!”秦夫人制止道,可惜该说的也都说了。
秦天天“哇”地大哭起来。
逍逍惊讶甚至惊恐地看着她们,眼中满是无助和无措,越发像个迷途的孩子。这个世界他不懂,他只是想回去,为什么在她们眼里好像是个天大的错误,为什么钱爷爷死了会令他遭到小朋友们的仇恨,大壮甚至狠狠地揍了他,为什么阿兵随便关心几句,他就要被小虎嫌弃,为什么小美一边冷落他又总是来找他说话,为什么他只想回去找遥遥,却要被阻止?
逍逍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胸中喷涌,他似乎看到杯中的牛奶开始微微沸腾起来,碗里的粥也冒出了泡泡,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厄住了他的咽喉,将他往下拽往下拽。。。
他想逃走,逃回到遥遥身边去,只有遥遥能平息他的不安,只有遥遥对他是捧在手心里的好,也只有遥遥明白他的困惑和恐慌。逍逍踉跄着后退,耳边是秦天天可怕的哭声让他耳膜发麻,眼前是一桌说不上名字的食物使他头晕眼花,还泛着令人作呕的香味,他好像看到水晶吊灯从头顶上转了个圈落到了他的眼前,明亮的灯泡化做几个遥远的光斑,消失在一轮黑色的太阳里。
这里是哪里,他要回去,回到遥遥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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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谁,谁在哭?是遥遥哭了吗?遥遥着不到他一定着急了吧。
遥遥,我在这里,我在这。
“你不可以这样跟哥哥说话。。。”
“嘤嘤嘤。。。为什么不可以。。。我对谁都这样的。。。”
“哥哥刚来,还不习惯,你想要哥哥留下来做你哥哥,你就不可以这么霸道。。。”
“呜呜呜,我想要哥哥留下来。。。。呜呜呜呜。。。。”
哥哥?谁是哥哥?她们是谁?
不是遥遥的声音,遥遥呢?
逍逍费力地睁开眼睛,又是那个房间,干净的天花板,勾勒着精致的线脚,松软的床,香喷喷的被褥,价值不菲的家具。房门没关紧,缝隙中能看到秦天天来回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秦夫人蹲抱着秦天天,表情有些沮丧,一边安慰一边教导,可秦天天依旧哭得稀里哗啦。
果然不是遥遥。
要去找遥遥。
逍逍强撑着支起身子,可他的手似乎不自主地颤抖,他甚至能听到空气中“嗡嗡”的声音,细微的水分子在空气中旋转,水汽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凝聚,仿佛随时能化做他手中的利剑。逍逍害怕极了,他本就是个怪物,因为有遥遥的陪伴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怪异,可现在,他明显感到这股力量变强了,随着他情绪的波动翻滚着,他就快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逍逍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挣扎着。
门口的秦夫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急忙推门而入,当即大喊:“医生,喊医生,快打电话!”而后二话不说就抱起了逍逍朝外跑去。
秦天天站在门口,怔怔地似乎有些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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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耳边又是“滴滴滴”的仪器声,这次不在是那个华贵的房间了,四处白白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啦。”
是秦夫人的声音,听得出柔软的声音中已有些疲累,边上还有秦天天神色慌张的小脸。
接着,白褂子医生进来了,摆弄摆弄仪器后,又在他身上指指点点做了些不知所谓的检查,便拉着秦夫人出去说话了。他们关着门,可逍逍听得很清楚,医生说,可以暂时解除病危,但情况并不乐观,尽量保持情绪稳定,并建议住院观察。
没一会儿,秦夫人回来了,看着逍逍关切地却说不出话来,眼中有些发红,伸手将逍逍的被角揶好,细声问道:“逍逍,感觉怎么样了,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去给你准备。”
逍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干涩的地喉咙发不出声音,嘴唇稍稍张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遥遥。。。”
秦天天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那两个字很是介怀,却又不敢多言,怕再次惹怒了他。
秦夫人的眼中似乎有一瞬暗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道:“孩子呀,我们现在离孤儿院已经很远很远了,你的情况不适合旅途劳顿,当初你病危时,是秦叔叔小心翼翼才将你带过来的,好不容易将病情稳定下来,我知道你想念你的朋友,但你一定要先好起来知道吗?”
秦夫人已经不敢再自称爸爸妈妈了,退而求其次自称为叔叔阿姨,一方面担心刺激了孩子,另一方面,她隐约察觉到这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不是好吃好玩或哄哄逗逗能轻易打动的,心如赤子,不染纤尘,又执着不移,虽然懵懂,但他的性情却不像个孩子。
逍逍不想再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他的眼中暗淡无光,只强撑着用微弱沙哑的声音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