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拉着陈强落荒而逃,陈强一脑袋浆糊,只觉得今天的杨总很不对劲,秦天天也很不对劲,秦逍的晕倒果真是牵动着很多人的心呀。
一路上,遥遥都闭口不言,呆呆地望着窗外。
秦逍说:“你忘记了我没忘记的,你不记得的我都记得,就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一定会记得你。”
遥遥的耳边总是不自觉的回放着秦逍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可言语的力量却无比强大,强大到令遥遥险些无法思考,不,是已经无法思考了。
遥遥一方面觉得秦逍的话没有没脑的,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能记得她呢?谁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太可笑了。
可转念一想,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的过去一片空白,好在她有老杨,老杨会告诉她的,谁知老杨偏偏对她空白的那些年只字不提。
难道秦逍也忘了自己是谁?
遥遥飘飘浮浮地跟着陈强上了飞机,眼神迷糊,表情诡异,一会皱眉,一会叹气,多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动心女子。
“杨总?”陈强作死地喊了一嘴。爱唠叨的毛病让他有一颗充满关爱的心……
杨总没反应。
“咳,杨总?”
杨总表情诡异地转过脸来。
“你你你您没事吧?”
遥遥呆呆地想了想,才嘀咕道:“没事……”
“…………哦……”陈强表示怀疑,她明明满脸写着“我有事我有事我有事”……不过,这一会晴一会雨的表情真的有点像,像情窦初开。
陈强发挥了无限的想象力,在脑中描绘了一下杨总去秦逍病房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形:比如杨总被表白了,是个人都看得出秦逍很在意遥遥,以他那般积极地态度不是不可能;不过秦逍一直是个冷王子,这么热情岂不是人设要塌,也许只是挑逗了一下,说点暧昧的言语,但转念一想,杨总这样的铁树,一般的言语估计也激不出什么水花;又或者是直接来硬的?这画面有点不敢想,但能让不开窍的杨总如此慌乱,似乎也合情合理。
陈强百转千回地想了个遍,越发觉得有趣,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这回,轮到遥遥好奇地转过脸怪异地看着陈强了。
“啊………我……我没事啊……”陈强赶紧整理了表情,却又忍不住想要八卦,问:“您之前跟秦逍聊了什么呀?”
“……………………”
“您,是不是被表白了!”陈强两眼放光。
遥遥愣了愣,表白?秦逍说的话确实可以算是表白,她居然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真的被表白了!恭喜呀杨总!一举拿下冰山上的王子!”陈强露出满脸的姨夫笑,笑得很欣慰,杨总终于有着落了,不用嫁给公司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似乎可以喘口气了。
得到陈强的祝福后,遥遥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终于给出了两个字:“不是。”
“啊?什么不是?”
“不是表白………”
神马……陈强有些呆了,杨总需要这么认真地告诉他是不是表白吗,他只不过是很无聊地八卦一下,谁会对八卦认真呢………
这个杨总……唉………她还是嫁给公司吧………
遥遥依旧严肃认真地思考“表白”的问题,她思来想去,觉得秦逍不是表白,他眼里不是那种对心怡女性的欣赏和爱慕,反而像是,像是失而复得的珍惜,当然也不是对真爱的失而复得,而是对亲人的,唯一的依靠的那种,好像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的根源,他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根的浮萍,想要寻找到他的归宿………所以……她是他的归宿?
怎么还真有点像表白?
遥遥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乱,甚至心慌,她有点害怕,她忘记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他那么执着,是什么让她如此恐慌。
陈强偷瞄着遥遥的表情,遥遥认真执拗的表情让他想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自带王者光环,拥有强大的自我意识。在陈强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时,他认为察言观色才是生存之道,想要混的好,想要受关注,就得懂得适时地哭、适时地笑。可那个在车祸中失去父母的小女孩,却并没有退而求其次地去选择寄人篱下,而是大胆地要自力更生。以陈强的机灵劲,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要怎么活。而她却活得这么酷炫,简直是要把一手烂牌打成王炸的架势。
这在年幼的陈强的小小的心灵里打开一扇新的生存大门,他深刻地体会到一个真谛:要么自己够强大,要么跟对人!陈强羡慕她,也佩服她,在他还在小心应对家长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完全不走出了这层枷锁,她总是那么有主见,那么自我,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勇敢地执着着。
陈强已经不记得那女孩的名字了,长相更是模糊不清,但女孩坚定执着勇敢的霸气态度却印在了他的心里,如果那个女孩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陈强正琢磨着,一偏头瞧见了遥遥,大概会是杨总这样了吧。
可是,失去父母的她,真的能靠着一腔勇气好好地生活着吗?也许她可以努力生活,但一定过得十分辛苦吧。
陈强偷瞄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的,思量进退也变得现实了。
“怎么了?”遥遥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陈强一改往日里随意的腔调,十分正经地说:“想到一个人。”
“哦?什么人?”是不是女朋友?终于轮到遥遥来八卦他了,虽然遥遥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天道如此好轮回,当然要给老天一个面子。
“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原来陈强是个情种,小时候就心有所属了?
“她是小时候的病友,我俩住过一间病房。”
哦,原来是患难见真情。
“她可惨了,车祸里面父母双亡,就剩她了。”
遥遥心里一怔,车祸?父母双亡?她也是,好巧?!
“我们还一起溜出医院玩,一起抢过面包!”陈强说着说着眼神亮了亮,“溜出去玩的时候我摔破了皮,我被我妈狠狠地骂了一顿,也狠狠地心疼了一顿,呵呵,”陈强笑了起来,可笑容转瞬就没有了,“她也摔伤了……可……没人关心她………但我一次也没见她哭过………”
陈强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你知道吗,她可厉害了,特别霸气,医院里的小孩都喜欢围着她转,她就指挥大家玩各种游戏,还特别会讲故事!”
“后来呢?”遥遥追问,陈强口中的小女孩吊起了遥遥的好奇,她觉得陈强说得每一个瞬间她都懂,特别懂。
“后来,我就被迫换病房了,因为我俩偷了面包,我妈觉得我被带坏了……我特别不想换,就哭给他们看,可一点用也没有……”
遥遥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强,耳边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个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哭得震天动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流,哭得嗓子都快哑了,整个病房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遥遥不禁笑了起来,一个小孩怎么说哭就哭,堪称戏精,还哭得这么中气十足。一瞬间,遥遥觉得一段生命在她的身体里复活了,陈强口中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可当她真的试图去探寻过去时,却如流砂般什么抓不到,流去无痕。
“杨总,”
陈强将遥遥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觉得,您和那个小女孩很像……”
遥遥睁大了眼睛看着陈强,似乎在求以确认:你也觉得像吗?我也觉得!
陈强似乎也在自我确认:“确实挺像……”
“你记得她的长相吗?”遥遥问。
陈强摇摇头。
“名字呢?”
陈强又摇摇头。
遥遥有些失望。
“不过我记得我给她留过一张纸条。”
纸条?什么鬼……
“我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我家地址,还说如果她有困难就来找我,但后来我家也搬家了,不知道她来过没有……”
遥遥再次诧异地看着陈强,她真的有一张纸条,在一个巧克力的漂亮铁皮包装盒里,盒子上面印着无比诱人的巧克力。那张纸条就静静地躺在里面,看得出它曾被捏得皱巴巴的,但又被压平整了,上面就写着一个地址!
遥遥的表情几乎呆滞了,也许,她真的就是陈强口中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地址上写的什么来着?她醒来后连看也没看过,以至于现在无从佐证。想当初,搬家时还差点把那个旧盒子扔了,是老杨坚持要留下的,所以老杨一定知道什么。
遥遥回忆着那个铁皮盒子,不作不休地问:“那你见过一个铁皮盒子吗?上面印着巧克力的图案。”
“铁皮盒子?没见过。。。”陈强纳闷地看着遥遥,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变成铁皮盒子?
“那风干了的梧桐树叶见过吗?”铁皮盒子里除里那张字条,还有一片风干了的梧桐树叶。
“。。。。也,也没见过。。。。”陈强觉得杨总的思路跳转得太快,实在不明所以。
“哦。。。。”遥遥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就这样没有了。。。。
--------------
一下飞机,遥遥就见到了无比严肃的一张黑脸,能和老杨不相上下的脸色自然是小虎。
小虎迎了上来,脸色阴沉,表情刚硬,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来接人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陈强见如此壮汉直直地朝他们走来,心里一阵咯噔,暗搓搓地往遥遥身后隐了隐,见遥遥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心下更是佩服,领导果然霸气。
遥遥见到小虎,心里就纳闷了,怎么哪哪都有小虎?小虎不惜拿出跟踪探查的高超技能来对付她,应付老杨?想想这些年,不管遥遥被外派去哪里,总能时不时地偶遇小虎,十有八九的概率,老杨虽然退出一线,但身残志坚,军衔依旧,总能找到些任务安排小虎到她所在的地方。。。。
遥遥暗暗叹了口气,戴上了墨镜,将手里的行李箱一推,推到小虎面前,小虎顺势接住,跟着走了。
陈强可是有点傻了,这一波大佬的操作把他震撼了,杨总不愧是杨总,黑白通吃,不知道医院那个小女孩长大了是不是也能这么霸气。话说,这精壮汉是杨总的什么人,保镖?不像,认识杨总这么久从没见过。男朋友?面相够不登对。。。也不大像。。。那会是谁?那秦逍怎么办?秦逍不是在追杨总吗?
之后,陈强打车先逃了,遥遥很自然地上了小虎的车。
“听说你晕倒了?”小虎问。
“你又知道了。。。。”遥遥也不惊讶,习以为常。
“没事就好。”
“。。。。。。”
遥遥觉得小虎真是得了老杨的真传,连说话的方式都越来越像了,明明是像表示关心的,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多说,明明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又被盯得紧,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爹。。。。
“你哪天回去?”遥遥问。
小虎假意专心开车,没回答。
“孤儿院。”遥遥追问。
小虎沉默了一会,才说:“过两天就出发。”
“我也去。”
小虎眼神微微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认真开车的状态,许久才道:“你确定要去?”
“当然!”
沉默。
“为什么?”小虎忍不住问道。
沉默。
“你见过我那个铁皮盒子吗?上面印着巧克力图案的那个。”遥遥问。
小虎微微启唇,似乎刚要说点什么,下一秒又硬是吞了回去。
那个铁皮盒子他当然知道,曾经他还以为是巧克力要抢过来吃了。盒子里面放着遥遥曾经最珍贵的东西,一张皱巴巴地又被捋平了的纸条,一片干巴了的梧桐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