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毕,掌声“哗哗”四起,短短一支曲子的时间竟然已聚集了这么多人,陈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抓了抓后脑勺。
“陈经理,果真高手在民间呀!”
“有你在,早知道就直接找你上镜了!”
“今天可终于露一手了!”
赞美声络绎不绝,仿佛自带聚光灯。
陈强笑着放下大提琴,站起身,那笑容,灿烂阳光,帅气的脸庞,笑得真诚又开心,没一点矫揉造作,仿佛他真的全身心热爱着大提琴,大提琴就是他的灵魂一样。
秦天天真的看到了那个举着奖杯的黑马,这样一个天赋少年,居然走了一条扑街的路,考试,求学,上班当白领……岁月这把杀猪刀,真的什么猪都杀,杀完了全都一个模样。想着想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陈强带着明媚的笑容走出人群,就像当年走下舞台,轻松、坦诚,没想到人群的外面,吃人女神正在等他。
秦天天的表情十分古怪,不满、不甘、不开心,当然,所有情绪中,愤怒裹挟了一切。
陈强先是一愣,为什么不满,为什么不甘,为什么要不开心,为什么要愤怒?惹不起………躲躲吧………陈强正欲调转方向走开。
“站住!”秦天天喝道。
“………你干嘛………”陈强开门见山地问。
“为什么要放弃?”
“………什么放弃?”陈强感到莫名其妙,他放弃什么了?就算放弃什么她也管不着呀。
“大提琴!”
“啊………我就是随便试试的………”
“你胡说!”秦天天简直势如破竹。
“………”陈强就是那截企图被破的竹子。
“学习大提琴的道路是漫长的,有无尽的山峰和无尽的汗水,有时甚至还有泪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每天从一个弓和一个音开始,从不放松。从小到大,要该根据身高和力量配换不同规格的琴和弓。大提琴没有“格子”,音高、音低全凭耳朵。初学的时候,找音准都是件极折磨人的事。指法、姿势、弓法更不简单,特别是运弓,刚学琴时,拉出来的声音真的很难听,而且这个难听的过程还很久……钢琴有88个键,大提琴只有四根弦,四根弦也要完成88个键能演奏出来的所有音符。各种音阶真的很难拉,更加是智力的考验有些音发音一样但位置却不一样,在谱上可能是G音,但实际演奏时可能按的d弦上的某个位置……………”
秦天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得自己都呼吸不稳起伏不定,但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陈强,她相信天才,但没有汗水根本不会有天才,她不相信陈强真的如他说的随便拉拉就拉成了黑马。
陈强表情依旧轻松闲适,没有一丝胜负心,没有一点造作,清亮的眼中反倒流出浓厚的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学过?”
“……………”秦天天瞪得眼睛冒火,他居然不记得她这个被他一举击败的天才少女大提琴手,简直就傲慢地令人咋舌。
“我小时候就开始学了,”陈强的话匣子特别容易开,立马就侃侃而谈起来,“六岁开始学大提琴,之前学了两年钢琴,我觉得先学钢琴能打下比较好的基础,这对后来的大提琴学习非常有益,你觉得呢?”
“……………”
谁要跟你讨论这些细枝末节……
“你为什么要放弃?”秦天天问。
“放弃?”陈强有些好奇,“你是说大提琴?”
秦天天点头。
陈强笑着坦言道:“以前老师也这么劝我,不过我也不想走音乐这条路,所以没什么放不放弃的,但我确实经常坚持动动手,免得手生了。”
“音乐这条路不好吗?”
“好呀,只是我不想而已,”陈强的坦诚让人无话可说,“就像你,你是出自音乐世家的,你哥也走了这条路,你不是也另辟蹊径了?”
陈强拿秦天天举例,同时心里暗暗好笑,她这个经纪人当得实在也不咋的,有名无实,大概她选的路就是当秦逍的小迷妹吧,哈哈。
“我…………”秦天天哑口无言,她并不是想放弃,只是她没走出他的阴影而已,她试图努力过拼搏过,可当她努力想要在聚光灯下将他击败时,他却飘飘然地离开了这个舞台,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么一想,勤勉的自己居然被他这样“无所谓”的人打败了,热爱音乐的自己居然因为这样一个“不想走音乐路”的人而困惑了这么多年,不值,实在是不值,特别想生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气起……
秦天天皱巴着脸,表情晦涩难懂,着实让陈强抹了把冷汗,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秦天天的挫败历程和低落的心境,毕竟他总是那么优秀,不管做什么都发狠了去做,虽然不问结果,但也不遗余力。
当下的气氛已然十分怪异,仿佛他欠了秦天天几个亿,且自己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下的。
“咳咳……”陈强干咳了两声,试图打断这种怪异的气氛,“你看,天上有星星哎!”
秦天天僵尸一样地抬头看天,表情依旧怪异,好像陷在怪异里完全无法自拔,仰头一望,天上真的满是星星,一闪一闪眨眼睛。
“真美!”陈强自言自语地感叹,星空就像一块暗纱,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地撒满了钻石。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星星。”秦天天似乎也被这美景带动了一丢丢积极的情绪。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长大了,”陈强的话匣子打开后就越发唠叨了,“一直以来,除了学习之外就是工作,总是想要取得更好的成绩,在社会上更快地立足,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很早就起床,很晚才睡觉,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天空了,当突然有时间看天空时,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的星星越来越少了。”
陈强说得颇有感触,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也许星星已经应离我们越来越远,所以我们看他们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的清楚………”
秦天天则不以为然:“你傻呀……城市那么灯火辉煌,各个都是不夜天,哪还能看到什么星星…………”语气间,又回到了原本傲娇的那个秦天天。
陈强憨憨地笑了笑,道:“也对哦!”
秦天天望着星空琢磨了许久,人各有志,无可厚非,好像应该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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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兵一脚把秦逍踹下了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啦”一声把车子开走,留下秦逍和遥遥四目相对,双双对这一波操作倍感震惊。
二人不免陷入尴尬。
“拍摄很顺利!”遥遥率先化解尴尬。
“恩。”平静无比的回应,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再次陷入尴尬。
过了好久,久到遥遥已经习惯了这种尴尬时,秦逍突然开口道:“你,跟小虎,很熟?”如果遥遥不记得他不记得阿兵,为什么单单记得小虎?
“啊?………”遥遥冷不丁地被问了一嘴,莫名地哭笑不得,这话头起的好没意思,勉强给个面子吧………遥遥正眼看了看秦逍认真地表情,也认真地回答道:“我醒来时就认识tigar了。”
“醒来?”
遥遥点头,道:“老杨说,我之前一直昏迷,醒来时,身边只有老杨和tigar,tigar算是老杨的半个徒弟。”
“昏迷?为什么会昏迷?”秦逍似乎有些紧张。
“………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老杨说是一场车祸。”
“车祸………”秦逍仿佛在自言自语,黑暗中脸色煞白,车祸是很久之前的车祸吗,他认识的遥遥是在那场车祸之后,遥遥因为车祸变成了孤儿,可她现在说她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她就是遥遥,而她与他共同的记忆已经全都没有了吗?
遥遥正琢磨着,秦逍看上去很正常,但没想到是个小八卦,连她和tigar的相识都要过问,她都还没质问他们之间的过往呢,这事想想就不舒畅,秦逍和tigar还有阿兵三人从小就认识,她不就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他们转?
一不留神,只听一声闷响,好像什么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遥遥猛一转身,只见秦逍如同一桩无根之木,就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秦逍晕倒了!
聊得好好地突然就倒?遥遥自问不是个喧哗的女生,也不是个大惊小怪的性格,一时间竟楞柱了。
“哥!”不远处传来秦天天焦虑地声音,不消一秒钟,秦天天百米冲刺到遥遥面前,大喊:“哥!你怎么啦!”
遥遥这才定了定神,道:“他突然就晕倒了。”
秦天天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一边将秦逍的脑袋轻轻托起。
“怎么了怎么了?”后面的陈强一路小跑跟了过来,什么事能让秦天天这种小淑女突然展开百米冲刺?再定睛一看,秦逍晕倒在沙海中,风徐徐吹来,带起沙粒翩翩,落在秦逍的发鬓、衣角,竟十分地凄美孤凉,如果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估计没一会就被沙子给活埋了。
“医疗队!医疗队!有人晕倒了!”陈强当即转身大喊。
医疗队的同事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将他们几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秦天天早已泪眼模糊,泣不成声,却依旧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在陈强的强有力的组织下,不一会儿担架来了,秦逍被抬起放在担架上,好像放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僵硬冰冷的物体,秦天天紧紧地陪在担架边,“嘤嘤嘤”地跟着走了。
遥遥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自己就像个旁观者,看着秦逍倒下,看着秦逍被运走,看着一群人来了又走了,看着秦天天哭。不久之前,又是谁在跟她谈论tigar,是谁在询问她的过去。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远………
陈强跟着走了一段,却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似乎朝遥遥这走回来,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担忧,他好像在对遥遥说着什么,可遥遥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一阵低血压般的眩晕,眼前变暗,视线中渗出很多小黑点,小黑点不断扩大,然后彻底黑掉。遥遥的思绪依旧健在,正思考着可能自己也要晕倒了,下一秒突然就撤离了这个世界。另一个世界顷刻间铺天盖地而来,万千沙粒天旋地转般的涌了上来,仿佛置身沙海深处,又似随风飘扬的蜂蝶群涌。双脚竟如同柳絮一样随风摇晃毫无力气,大脑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涟漪。
一切都向她扑来,将她掩埋。
满天的星星,像黑夜里一颗颗光闪闪、亮晶晶的夜明珠,天空就像无边的海洋,海面上闪着点点银光。眼前混混乱乱的飘过了许许多多,渔船、大网、海浪、黑日,有的人穿着古朴的衣服,有的人却穿的十分时髦,有的人坐着马车,有的人开着跑车,形形色色,变化万千。山川、河流、城池、车马,均在脚下飘然略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全都历历在目。
遥遥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架空到另一个空间里了,眼前陌生的一切,但又隐隐地似曾相识。她悬浮在空中,游荡在这个虚幻又真实的空间里,有一股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遥遥努力地迈开腿想要找到出口,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就像一个进去出不来的地方。
再下一个画面就是苍白的天花板,耳边是“滴滴”的仪器声。醒过来了,醒的时候似乎还有点困意,遥遥怔怔地对着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反映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先前自己晕倒了………
“可算醒了!”
一旁传来个文气十足的声音,语气间又带着些许调侃,又含了些恰到好处油滑,竟然洋溢出软乎乎白哒哒的奶油的味道,眼前伸出一个脑袋,内敛腼腆,狭长的凤眼,紧抿的薄唇。是阿兵。
“杨总,您可算醒了,秦逍晕倒不稀奇,怎么您也跟着倒了……”阿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