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赫连子瑜时,纳兰镜闻明显愣了愣,依旧意气风发,只是眉宇间多了几丝疲惫,甚至两鬓间也出现了些许银丝,正埋头伏在案上写着什么,直到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
看到纳兰镜闻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拍案而起,带着凛冽的杀招直冲她来。
雪卿珩见状,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纳兰镜闻拉开他,将迎面而来的杀招轻而易举地化解,并且反制成功,将人压在柱子上。
纳兰镜闻瞥了眼雪卿珩,赫连子瑜这一招根本没带上内力,单纯的拳脚而已,她不信雪卿珩连这也看不出来。
接收到她视线的雪卿珩平淡地移开了眼。
赫连子瑜笑出了声,笑声爽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听说你被人断了筋骨,没想到你恢复得不错。”
纳兰镜闻将人松开,唇角带笑,刚刚沉重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命大。”
赫连子瑜甩了甩被弄得有些疼的手腕,“命大也是一种运气,老天都在保佑你。”
纳兰镜闻弯了弯唇角,运气好不好她不清楚,但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找天道收点利息回来的。
“南宫时语呢?”
提及此,赫连子瑜的笑容收敛了些,“受伤了,躺着呢。”
“严重吗?”
纳兰镜闻蹙眉。
“还好,留着一条命呢,也不知道这南宫欲安到底哪冒出来的,竟能将我们的策略参了个透,若不是雪国师在,这城门早就被南宫欲安给攻破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赫连子瑜这性子不适合当皇帝,她生性洒脱爱自由,权势于她来说是束缚,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估计不知道去哪潇洒了。
纳兰镜闻拍了拍她的背,“我方还有多少人可用?”
“不到十万。”
赫连子瑜看向雪卿珩,后者道:“八万余人。”
“对方共有三十万人,如今约莫还有十八万。”
一倍有余的差距。
纳兰镜闻点点头,若有所思。
赫连子瑜这方原本有十五万人,对抗对方三十万大军,如此悬殊,竟然撑了三月有余。
好在她带了二十万,若是再来晚几日,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在帐篷内商量直至深夜,才从里面出来,纳兰镜闻看着无边的夜色,好似想到了什么,靠近后一步出来的雪卿珩。
对于她的靠近,雪卿珩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听到她的话,才缓缓放松下来。
纳兰镜闻后退两步,“如何?”
雪卿珩点头,“可行,只是轻骑太容易暴露,需要武功高强,轻功了得之人,军中并无这般人。”
“有的。”
纳兰镜闻朝着身旁看去,雪卿珩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身黑衣的镜池,他身形挺拔,几乎融于夜色之中。
镜池见两人看向自己,俊美的脸上浮现些许疑惑,随即下跪。
“请主人吩咐。”
镜池的武功毋庸置疑,他去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纳兰镜闻朝他招招手,镜池站起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在夜色的掩盖下,耳根红了个彻底,他有些僵硬地点头。
“属下明白。”
看着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雪卿珩清冷的眸中泛起些许波澜,随后望向纳兰镜闻。
“我带您去休息。”
纳兰镜闻点头,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雪卿珩帮了她许多,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她如今也并不觉得对方碍眼,甚至越看越顺眼,没了之前令人生厌的模样。
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回眸看她。
纳兰镜闻不明所以,“怎么了?”
雪卿珩背对着月光,银白的发丝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盈盈白光,面容清冷,恍若仙人落入凡尘。
“您……的身体。”
纳兰镜闻摆摆手,“无碍。”
她摆手时,袖口下滑,露出手腕处狰狞的伤痕,雪卿珩眸色一暗,眼中寒意缓缓凝聚。
纳兰镜闻并不在意地朝前走着,月光下,影子被拉得极长。
“过去的事,便不必再提了。”
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长生说,您伤得很重。”
纳兰镜闻脚步明显一顿,沉默着没有说话,雪卿珩上前一步,拾起她的手,指腹轻抚过手腕上狰狞的疤,凉意拂过,手腕间的疤痕在眨眼间消失。
纳兰镜闻抽回手,垂下眸。
“长生还说了什么?”
雪卿珩注视着她。
“他说裴家小少爷在照顾您,只是将您照顾得不太好,不过他让我不必担心,他会好好照顾您的。”
纳兰镜闻莫名有些想笑,想起去南荒之地的路上,那人一会儿觉得这里疼,一会儿觉得那里疼,不是要抱就是要背,还各种娇气,嫌弃这嫌弃那的,把她当下人使唤,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只是不知为何,纳兰镜闻却笑不出来,她仰头看天上的明月,突然想起那人说过,想在雪地里躺着看月亮,可是又喜欢暖和地躺在雪地里,不想冷冰冰的躺着。
她那时还觉得他难伺候,想出这种折磨人的法子,又想要暖和,又想要躺在雪里,这如何可能?
若是躺在火堆旁,周围的雪又会被火融化,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
那人也知无法实现,也没有再提过。
纳兰镜闻看着高悬的明月,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那身体,哪怕是下雪,恐怕也只能待在屋中,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屋外雪下得纷纷扬扬,无法触碰。
他想要暖和的雪,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只能有这点奢望。
纳兰镜闻有些后悔,早知道答应他了,说不定答应他,他就能为了这个约定,活得再久些了。
暖和的雪,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雪卿珩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有些泛着晶莹的眼尾,缓缓抚上胸口,眉宇微蹙。
“辛苦了。”
纳兰镜闻偏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收拾好心情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锦瑟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衣裳,正往这边翘首以盼。
纳兰镜闻赶紧上前,将他往怀里带,语气中带了些责怪。
“外面冷,怎么不在里面等。”
雪卿珩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温柔地笑着,因为女人的责怪低下头,最后身影消失。
他看了许久,直到衣角都被露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