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镜闻的伤势在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那些无法愈合的伤痕开始结痂又脱落,裴云彻每次给她换药,都会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问她疼吗?
纳兰镜闻每次都会回答不疼,但裴云彻不信,用唇虔诚地亲吻她的疤痕,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着些痒意。
“裴云彻。”
裴云彻抬头,对上纳兰镜闻沉静的眼眸,看着他眼尾的湿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能道:“我真的不疼。”
裴云彻垂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自顾自地替她上药。
她手脚如今已恢复知觉,经脉重塑,只是还动不得,仍需时间。
裴云彻就干脆每次为她按摩手脚,活血化淤,最开始不熟练,还专门跑去城里医馆询问大夫,后来渐渐熟练,纳兰镜闻肉眼可见地恢复。
半月后,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只是还站不稳,需要人搀扶着,这日裴云彻收拾好自己,确保自己干干净净才进屋。
纳兰镜闻听到动静,放下自己的手,看向来人。
裴云彻看见她的动作,道:“我们还有时间,不急于这一时,你好好休养。”
纳兰镜闻比谁都想赶快康复,所以她拼命地练习,做康复训练,半月就能站起来,已经是奇迹了。
这些时日很安静,也不知道长生用了什么方法,竟没有任何人找到这来,这也对她养病有极大的好处,不用去操心潜在的危险,岁月静好,倒真像和心爱之人归隐山林。
只是同样的,雪卿珩他们也寻不到这来。
头顶落下清浅的呼吸,裴云彻清凌凌的嗓音落在耳畔,带着些许不满, “在想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还在想别人?”
纳兰镜闻仰头,看着他,他们来到此处已有两月左右,裴云彻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变得有些黄,原本脸上摸着还有肉,现在已经没有,手也粗糙了许多,原来矜贵娇气的小少爷,如今已经能一个人劈一堆柴了。
裴云彻见她如此盯着自己,又看见她眼中自己的模样,自卑涌上,下意识低下头,想要遮住自己如今憔悴的面庞。
纳兰镜闻察觉出他的异样,“怎么了?”
裴云彻直起腰,眼神躲闪,抿唇不说话。
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突然情绪低落,纳兰镜闻虽不知为何,但还是耐心询问,“谁惹我们云彻不开心了?”
裴云彻撇过头,“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我让你不开心了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轻轻抬手,勾住他的指尖,裴云彻手指蜷了蜷,任她抓着自己,他低头看着纳兰镜闻,眼底划过一丝难堪,沉默良久,他问:“如果我变丑了,你还会娶我吗?”
他说完,也不等纳兰镜闻回答,就自顾自地弯下腰抱起纳兰镜闻,将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像是毫不在意。
“就算我变丑了,你也必须娶我,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去死!”
感受着腰间的力道,纳兰镜闻失笑,偏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不要总把死挂在嘴边。”
裴云彻轻哼一声,不说话。
纳兰镜闻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眼神认真。
“我怎么会因为你变丑了就不娶你,你总是将我说成那种负心之人,听着实在让人难过。”
裴云彻用脸颊轻蹭她的掌心,“你就是负心人!”
“谁知道你会不会看我变丑了,就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不说现在,几十年后容颜苍老,不复当年,谁知道她会不会厌弃他,到时候色衰而爱弛,他该怎么办?
裴云彻越想,心情愈发低落,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纳兰镜闻明白,他只是在害怕,害怕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容颜,也害怕她会因为容貌而厌弃他。
“若是如你这般说,几十年后你我都容颜苍老,两鬓斑白,你是不是也会嫌我是个老太婆,觉得我不好看了,不要我了?”
裴云彻一听这话,急切地反驳,“怎么会?!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怎么……怎么会嫌弃你?!”
纳兰镜闻笑着看他,靠近他的唇轻点一下。
“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
裴云彻垂下脑袋,耳尖染上一层薄红,不敢看她。
“那,那就信你这一次。”
纳兰镜闻再次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若你始终担心,我们现在也可以成婚。”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且不说十里红妆,绫罗绸缎,就连嫁衣,拜堂成亲的地方都没有,她又怎么舍得委屈裴云彻在这和她成婚?
可还没等她说话,便见裴云彻猛地抬头,眼神发亮,如宝石般璀璨夺目,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
“真的吗?!”
纳兰镜闻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云彻再次向她确定。
“纳兰镜闻,你说话算话吗?”
“裴云彻……”
听见她犹豫的声音,裴云彻的脸色有些僵硬,“纳兰镜闻,你什么意思?”
他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嗓音艰涩。
“所以你不是真想娶我,只是在做戏吗?”
不明白裴云彻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赶忙打住他的胡思乱想,凑过去吻住他淡色的唇。
裴云彻被亲得浑身发软,眼眸潋滟,含着一汪春水似的,耳根通红,神情也软了几分,虽然不开心,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纳兰镜闻的腰,害怕她摔下去。
纳兰镜闻抵着他的额头,两人贴得近极了,呼吸缠绵缱绻,空气也变得缓慢暧昧。
“不是做戏,裴云彻。”
“是真的想娶你,想和你执手白头。”
“刚才的犹豫是因为,怕你受委屈。”
裴云彻漆黑的长睫微颤,瞳孔中倒映着眼前人认真的眉眼。
“我不怕委屈。”
纳兰镜闻轻轻摇头,语气柔缓,“让你和我颠沛流离已是下下策,我心有愧,更不能让你在这简陋之地同我成婚,我们云彻不该如此委屈,我亦不舍。”
裴云彻从小被人捧在掌心,没道理跟着她后反而过得如此狼狈,更何况还是成婚这种终身大事。
裴云彻值得她将世间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
“还有裴将军,你不希望我们得到裴将军的祝福吗?”
裴云彻有些动容,稍稍撇过头,“你总是拿母亲找借口。”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希望自己的婚事,能有母亲和阿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