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员外死了。
死在睡梦当中。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大夫检查过后判断是寿终正寝。
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
但在苏叶看来这一切来得莫名有些蹊跷。
薛员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按理说正值壮年,平日里修身养性,身子骨一向十分健朗。
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就死了呢?
收到父亲的死讯,远在京城的大少爷薛伯仁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一同回来的还有白纤纤的哥哥,白景行。
白景行自小与薛家大少爷同窗求学,两人情同手足,志同道合,后来一同进京赴考,成了同科进士,一同在京为官。
听到薛员外的死讯,他就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必然会回家奔丧。
掐指算一算日子,他离开家乡也有十年之久了,在京的这段日子时常牵挂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妹妹。
家中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户,砸锅卖铁供他求学,把所有希望系于他一人身上。
为此妹妹从小受了不少委屈,不仅吃穿用度比不上他,还要干活做工。
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他记得当年妹妹还是一个小娃娃的时候,总喜欢缠着自己教她读书写字,虽然家境贫苦,但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妹妹也总会想着他。
那时候他就在想,等日后自己飞黄腾达,必定要让妹妹一辈子荣华无忧。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匆匆忙忙赶回家,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父母为了一己私欲把妹妹嫁给薛家痴傻的小少爷。
这么纯真善良的妹妹,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火坑不管不顾呢?
可薛员外刚刚过世,他没有办法在自己好兄弟背负丧亲之痛的时候上门闹事。
只能等薛家办完丧事再救妹妹脱离苦海。
从封棺到下葬,这场葬礼办得出乎意外的顺利。
偌大的薛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薛员外的死另有原因。
苏叶倒是怀疑过薛仲义,可是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平日里最受器重的薛家二少爷会谋害自己的父亲。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怀疑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几天在葬礼上,她也偷偷观察过薛仲义,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葬礼很快办完了。
这天下人正在处理薛员外的遗物,苏叶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下人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衣服发牢骚。
“二少爷这件衣服是年前才做的,还新着呢,这么好的料子,怎么就要拿去烧了?”
另一个下人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事情,一边不耐烦道:“二少爷吩咐你什么事情照做就是了,人家想要什么衣服没有,会在乎这么一件吗?”
“说得也是,薛员外走了,以后咱们薛府就是二少爷说了算了,这样的衣服就是十件百件也烧得起。”
下人拿起那件衣服,摇了摇头,眼里尽是惋惜,这么好的衣服他就是一辈子也穿不起。
可惜了,主人有命,他这个做下人的也只能照做。
苏叶听着觉得这件事情不大对劲,见那下人正要把衣服扔进火炉,忙出声制止了他。
“等等,这件衣服给我看看。”
那下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见来人是少夫人,略显为难道:“少夫人,这件衣服是二少爷吩咐要烧了的,小人恐怕不能给您。”
“你放心吧,若是二哥怪罪于你,你就说是我拿的,给我就是了。”
这位少夫人手段非凡,连二少爷都在她手里吃过亏。下人不敢得罪她,只好听命把衣服递了过去。
那件衣服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苏叶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便把衣服带了回去。
然而还没等她看出端倪,白景行先找上了门。
大厅吵吵囔囔,有下人来通报说是她的兄长来了,吵着要把自己的妹妹带回家,薛家大少爷正在外面劝他。
收到消息,苏叶急忙赶到大厅。
果然一见到白景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但血脉亲情就是即使两人相隔甚远,只要彼此靠近就会有所感应。
白景行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妹妹,妹妹长大之后的样子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他一把抓住了苏叶的手,“纤纤,跟哥哥走,哥哥回来了,以后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受苦。”
苏叶挣脱了哥哥的手,任务还没有完成,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薛家。
“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在薛家过得很好,从来就没有受过苦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如我带你在薛府转一转吧。”
薛伯仁也上来打圆场,“是啊,白兄,我向你保证,纤纤在薛家不会有任何人欺负她,你放心吧。”
“放心?薛兄,若是你有一个妹妹,你会放心让她嫁给一个傻子吗?”
白景行斜睨一眼,又转过来劝说妹妹。
“纤纤,你不用担心爹娘会怪你,不管他们拿了薛家多少聘礼,我都会如数奉还。”
“那薛季礼就是个傻子,你嫁给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
薛季礼的事情一直是薛家人心中的一根刺,听见白景行这样说自己的同胞兄弟,就算是自己的好兄弟,薛伯仁也不能忍。
“白兄,你这么说是不是太难听了,我们家季礼虽说是有些缺陷,可是他心地纯良,若非幼年那场意外,现如今必定是才智无双的好儿郎,我不许你如此侮辱我的弟弟。”
“呵!”白景行冷笑一声,“薛兄,你心疼自己的弟弟。可纤纤也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妹妹,难道她就活该一辈子伺候一个傻子,受尽世人冷眼吗?”
多年好兄弟一朝翻脸,都是为了自己的手足。
二人都有各自的道理,不过立场不同,看法不同。
苏叶自然不愿意看见白景行为了自己断送与兄弟的多年情谊。
这个世界她迟早有一天要离开,如果妹妹只能陪他走完人生的一小段路,至少不能叫再他失去一个兄弟。
她正想上前劝说,却不料下一秒自己被人一把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