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远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她至少想到了三个计划,都能悄无声息解决了舅舅。但所有的计划都经不住查,警察一介入就要露馅。她还要继续忍耐。看来杀人真是会上瘾的,她现在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忍。
郁川已经先洗完澡,铺了床准备要睡。他穿一件蓝白条纹的睡衣,头发散下来,光看侧脸倒有些斯文。宁文远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道:“我累了。”
郁川会意,从后面托住她的腰,稳稳搂了她一会儿,才道:“抱一下就好了,别抱太久。”
“为什么?”
“你的胸,好大。挤到了。”
宁文远松开他,笑着踢他一脚。他换了个姿势,依旧抱着她,道:“上次说的事,你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我和我哥说了,他想和你见一面。就这周六。”
“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宁文远立刻推开他。
“没事,我哥是个无所谓的人,你和他见一面,处不好也没事。是他急着想见你,好早点把我打发出去。”
“为什么?”
郁川笑了,完全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是拖油瓶啊,从小到大都是拖油瓶。我哥本来又不想认我,是因为他妈妈是个好人,才让我叫他哥。等我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就不用再赖着他,他也能甩开我这个拖油瓶。“他坏笑着去抓宁文远的手,道:”你完蛋了,我以后要当你的拖油瓶了,你甩都甩不开我。我要软饭硬吃,你怕不怕?”
“有点怕。“她确实是怕,生怕自己真的有些爱他。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一整天经历的事太多,宁文远辗转难眠,就想找郁川聊天。她道:“睡不着,我在想一些事。”
郁川道:“我也是。”
“我在想过去的事,也在想自己。为什么子女像父母的时候总是会像他们的缺点?还是说那其实不是缺点,而是注定的宿命。性格决定命运,谁都逃不开父母的影子。”她微微叹气,道:“那你在想什么?”
郁川道:“在想锅包肉,我晚饭在外面吃了锅包肉,好吃,吃好撑。我想下次带你去吃。”说完这话,他很快就睡着了。宁文远却更难眠了,想起锅包肉,她饿了。
见面的餐厅是郁曼成订的,档次很高,人均上千。宁文远由此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坏,高利贷头子自然付的起这个钱,可银行的小职员会觉得心疼。
郁曼成符合一切商务人士的刻板印象,简直像是从标签上抠下来的。细条纹衬衫,蓝西装,头发剪得很精致,彬彬有礼却疏远,话不多却带着攻击性。
宁文远刚翻开餐单,他就迫不及待道:“宁小姐,请恕我直言。您的条件很好,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也稳定,人也很漂亮。你怎么会愿意和我弟弟交往?”
“我喜欢他啊。郁川也不差啊,他长得体面,性格活泼,人品也不错。”宁文远确实受不了他的直言不讳,她也并不怕得罪。这场见面闹得不欢而散反倒是好事,她既可以用作借口和郁川分手,也能作为契机离间这对兄弟的感情。甚至根本就不用离间,郁曼成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就证明他没心思当个好哥哥。
“你知道他有过案底吗?”
“我不在乎。”
“那你真的和他有共同语言吗?没有精神交流,找不到共同话题的关系是很难长久的。你和他交往的时间不长,等激情一过,很多现实问题都会摆在你们面前。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你这是劝我和他分手?”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想事情比较理性,总会从多方面考虑。如果你和我弟弟将来感情破裂,分手或是离婚,其实会很麻烦,对你们当事人也好,对我们周边人来说都会多出很多问题。所以我希望你在一开始就有周全的考量。”郁曼成是微笑着说这话。他看向宁文远的眼神几乎有一丝怜悯。他把她想得很简单,无非是一个纤弱的年轻女人,有些天真,有些倔强,闷头扎进不管不顾的爱情里。
这家伙什么都不懂。宁文远冷冷想,几乎是要为郁川鸣不平。她道:“这话您对郁川说过吗?如果没对他说,只对我说。那您多少是对您弟弟有偏见了。”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从学历来说,我想我和你更能把话说清楚。”
“我是小人物,郁先生。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上您的思路。还没问呢,您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您是做生意的,开公司吗?”
“我是一家公司的合伙人,做的是云端业务,现在正准备要走上市流程。“
宁文远忽然灵光一闪。她如今为了洗黑钱殚精竭虑,就算洗了钱也转不到国外。可要是有家上市公司,能处理海外业务,那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成立几家皮包公司,左手套右手,用国内资产办理海外贷款,很容易就把钱转出去了。
原本她把郁曼成当成隐患了,忽然就成了机遇。只要她和郁川结婚,郁曼成再一死,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宁文远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向餐厅的服务生要了一张创可贴,递给郁曼成,道:“郁先生,您的手指割伤了。虽然是小伤口,也要小心感染。”其实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小口子,只是之前懒得多搭理郁曼成
“谢谢,宁小姐很细心啊。”
“实话说,我平时没那么仔细。因为您是郁川的哥哥,我还是想给您留个好印象。我刚才可能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不好意思。”
“没关系。”郁曼成的神色也缓和许多,似乎也有些动容。
“我知道你们兄弟间的差异很大。但既然郁先生您今天来吃这顿饭,就是给我一个机会。说到底,您是愿意再给郁川一个机会。既然是兄弟,那我要是真的和郁川结婚,还要请您来喝喜酒的。您今天又何必把话说太重。”
“看来你心意已决啊。”郁曼成笑了一下,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也没多温和。”
“因为郁川真的是个好人,甚至是个比我更好的人。”
郁曼成笑笑,不置可否,大概是把这话当成一个深陷爱河的女人的胡言乱语。一顿饭风平浪静地吃完了,之后他们只聊了最近的一些新闻。郁曼成并没有明确表态,是不是支持他们的恋情。
宁文远也不气馁,临别前道:“郁先生有我的联系方式吗?“宁文远留个了常用号码给他,同时还留下了出租屋的地址。
当天稍晚些时候,郁川回来,主动对宁文远道:“我哥对你印象不错。”
宁文远道:“真的吗?我好像顶撞了他,他不会是说反话吧。”
郁川忍不住笑了,道:“管他呢。反正我哥说你特别维护我。他问我给你下什么蛊了,怎么你像失心疯一样喜欢着我。”
宁文远也笑笑,斜坐在靠背椅上。这把椅子连同下面的地毯,都是她和郁川一起挑的。这是租来的房子,她临时的栖身地,郁川没搬进来前,这是个睡觉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他到了以后,多了些聒噪,也多了些烟火气,零碎的小物件也添置了不少,几乎都成了给小小的安乐窝。
她也不禁浮想联翩。如果郁川愿意跟她走,他们成功把钱转移去国外,到外面买一处有花园的房子。到了冬天,他们在客厅里说着话,烧着壁炉,暖意融融,好不惬意。
像是为了中断她这场美梦,有电话打了进去。是急事,电话那头道:“出事了,王常安刚才打了我的私人电话,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毕竟要想办法解决他。”
宁文远惊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以前的一些事,正巧被他看到我的照片了。t他在电话里还说了一件事。他要钱,这次投保的事他已经通过吴昊天知道了,不管我们拿到多少,他都要分一半。”
“他还不如去抢。这钱和他有什么关系?”宁文远也懊恼起来,果然不该用吴昊天。当时太着急,就想选个有案底的方便操控,但她早该料到,赌鬼的口风最不严,背叛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所以王常安必须要死。”
“说得轻巧。那你去求神拜佛,求老天爷下道雷劈死他吧。他这种人,怎么能说杀就杀?有家庭,有工作,还有个高利贷公司。杀了他可以,伪装成失踪也可以,但是他家人一报警,警方介入,一调查监控。我们就一起吃牢饭。他可不是我们之前解决的那种社会游民。”
“我知道,但总要有个办法。这次拿钱喂饱他,他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一千万他要两千万,两千万他就要全部。绝对是不能留。”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宁文远挂断电话,瘫坐在椅子上,她是真的累了,好像困在迷宫里找不到出路。
起初她只是想赚钱,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好日子。接着是为了尊严,她不想再当个夹缝生存的人,命如蝼蚁。后来是恨,杀人时恨,不杀时也恨,一遍遍想起宁强。挨打,拳头砸在脸上,她抱着头想躲开,就被揪着头发敲后脑勺,耳光,正手打反手打,抽得耳朵嗡嗡。
现在只剩愤怒。所有和她对着干的人,都会让她想起宁强。他们反对她,他们轻视她。她也要当那个能挥出拳头的人。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宁文远笑了,重新燃起斗志。找了张纸整理思路,她写下了王常安的名字,然后是他的年龄,住址,工作。他的儿子叫王轩。她圈起这个名字,在旁边写上‘弱点’。
郁川在房间叫她,他准备了宵夜。宁文远回道:‘我马上来。“她忽然好奇起来,自己的弱点会是什么?反正不是郁川,她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