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稚说的果然没错,正午时乌云聚拢,黑云就像压在头顶一样,沉闷的空气让人心中压抑不适,好在盈稚三人找到了一座供奉祭祀楚地山神的庙阁,只有一间房,对着门口的后山壁中间还塑着一尊高及屋檐的神像,庙房里的空间就相对狭小了,左右各余不足一丈的距离。
看样子这里香火不多,神像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浮尘,供桌上也是只有两盘假果,应该是哪个有心的信徒不忍山神无人供奉,做了这粗糙的假果摆放在供桌上做做门面。
屋外无端吹起一阵骤风,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树叶、屋顶、地面上,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雷鸣轰轰由近及远响了数个呼吸时间,刑无际关上庙门,阻止被风吹进屋里的大雨,嘴里还念叨着:“南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雨,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恐怖的天气!”
盈稚透过破了窗户纸的窗洞向外观察,大雨像从天上流下来的河水,三丈外就看不清事物。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看样子要在这里过夜了。”
辅神台重新打量一遍屋里环境,左侧地上有一个应该是被用来当做床板的木板,右侧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看痕迹都是有人在上面休息过。辅神台招呼刑无际,两人把木板上的杂物去除,辅神台扯下悬挂在房梁上已经残破不堪的神幡把木板擦拭一遍,而后又把右侧的稻草全部移开,把稻草里的虫蚁筛落干净,好在屋里角落堆放着有干木柴,辅神台和刑无际两人又在移开了稻草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
刑无际看盈稚一直站在窗口向外看,也好奇的走到窗前,怎么看,视线都穿不透雨幕,倒是看到地面上已经流水成河。
盈稚像是自言自语缓缓开口:“怕是有东西借这场暴雨渡劫……”
刑无际听到渡劫,这是在故事里才听到的词,不由疑问:“渡劫?”
辅神台听到后也凑上前想要一看究竟。
只听盈稚继续解释:“我也是从古籍中看过相关记载,才怀疑是渡劫。”
刑无际不解道:“不就雨大了些,怎么又和渡劫扯上关系了?”
盈稚极目远眺仿佛看穿浓厚的雨幕:“如果看不到,你们仔细感受天空处,应该能感受到……”
盈稚的声音被一阵惊人的电闪雷鸣盖住,辅神台和刑无际依言闭目用心去感受空中的情况,只是两人枉费心思一丝都没感受到异常的地方。
盈稚突然传声:“你们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不要跟来,你们的实力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盈稚打开房门留下话音就御风飞身升到云层中,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交织成网,盈稚小心躲避着那些突如其来的闪电,雨水被她释放的气机阻挡在身体三尺之外,破开云层之后,盈稚来到云海之上,脚下是翻滚的黑云,闪电在里面不断闪烁着,头顶是烈日当空,此时的盈稚如果被凡人看到,肯定会被当做仙人临世而膜拜。
盈稚哪里有心情欣赏这天地对比强烈的异象,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寻找借天气渡劫的东西上,不知道是人是妖,是敌是友。
盈稚只是推断是渡劫,并不肯定,她并没有察觉到暴雨和云层中有人的存在,一时也是令人费解,盈稚只能在云层之上冯虚御风静观其变……
突然,脚下云层里闪电像千万条银蛇狂舞,雷鸣滚滚仿佛末日降临,盈稚心中起警,全神戒备,只见一条粗壮的闪电贯穿整个云层,像要把云层割裂一般,盈稚在云层之上看的真切,对云层内的情况却毫无头绪,盈稚心一横,御气护遍周身,降入云层中。
待落入云层之后,盈稚受翻滚的浓云阻碍视线,所见之处有限,闪电速度又是一瞬之间,也只能谨慎应对,仓促躲避着大小无数的银蛇,在经受了数道闪电之后,盈稚也有些吃不消,其中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直接击的盈稚气机溃散往地面掉落,盈稚刚重新聚气提神,还没待她再次御风停住下落的身体,一阵柔风在下面托住了盈稚,盈稚一闪而过的迟疑后借力御风停滞在空中,转头一看,原来是辅神台和刑无际看到天空电闪恐怖,担心盈稚应付不过来,遂升空相助,可是两人都不是元婴大宗师境界,还没有冯虚御风的能耐。
虽然两人都能算是御空飞行,辅神台是风神血裔,对风和气有极强的控御力,以辅神台小时候就能御物牵引身体飞行,他对风和气的了解恐怕不比其父辅国公少多少,只是他也仅限于在低空上御空飞行,飞到高空中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
刑无际则更简单了,他每次能御空飞行全靠有随身带着的一串铜钱,金氏神裔刑无际对金属的操控世间无人能及,他每次都是凝神注力于铜钱之中,操控着铜钱循环落在在他的脚下托着他身体,就这样他也能算是御空飞行。
辅神台能操风控气,升到空中这个高度还算轻松,可苦了刑无际,刑无际像登山一样爬了一程,感觉太累也太耗费体力,偶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把铜钱垫于脚底,控制着铜钱托着他上升,虽然耗费灵力,却更方便,也能跟得上辅神台上升的速度。
两人出现在身边,盈稚并没有现出喜色,反而质问:“你们上来做什么?此时耗费灵力异常凶险!”
辅神台搀着刑无际,能令刑无际轻松一些,由于两人不能分神御气护身阻挡雨水,浑身湿透的的辅神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们看空中电闪雷鸣恐怖,担心盈姨受困,就想上来看能不能帮手。”
正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周围云层中无数闪电盘绕,这些闪电游离在云层中,出奇的不向三人靠近,可就在一瞬间,无数细小的银蛇扭聚成粗壮的电绳,数道闪电从四方同时扑向三人,盈稚率先发觉危险,按下辅神台两人躲避,一道雷电首先击中刑无际,电流通过三人接触的肢体,一股麻痹之感贯穿三人,难以承受的刺痛麻痹令三人顿时分开,盈稚修为高深,呼吸间就运功化解雷击,她手边就是辅神台,顺手又拉住掉落的辅神台,欲去扯刑无际时,发现刑无际并没有跟着一起掉落,抬头看去,刑无际被雷电牵扯包裹悬浮在云层中,刑无忌的手脚都被雷电牵扯着,刑无际在拼力挣扎,雷电的威力却不是刑无际能抗衡的。
盈稚扔下已经可以自己稳定身形的辅神台,向上冲起,想要救下刑无际,刑无际在高处看的真切,一团和其它乌云稍有不同的黑色云气在旁边暗中涌动,刑无际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这团云气涌动的轨迹并非受风向影响,其它云气是跟随风流上下涌动,而这团云气则可逆风而动,缓缓徐之。
刑无际疼痛欲爆,挣扎着想要挣脱雷电的束缚,试图无果之后痛喊:“不要上来,云里有可疑云团~”
盈稚听到刑无际警示之后立刻环顾周围云气情况,辅神台也警惕着周围,正是刑无际这一声示警,令盈稚和辅神台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并躲过了原本无可避免的雷击,辅神台在接连而来的雷电追击中显的力所不及,惊慌失措下跌落云层,辅神台在坠落的过程中还遭受到了几条雷电的电击,痛欲失智,早已支撑不住御风的辅神台自由坠落。
盈稚此时无暇顾及辅神台,她在刑无际出声示警之后,及时躲过雷电偷袭,并在躲避雷电的过程中发现了袭击她和辅神台的雷电都是从同一处云团蔓延生出,盈稚看到辅神台被雷电击中,遂向那片云团出手,阻拦住袭向辅神台的雷电,盈稚接下了云团中几乎所有的雷电,辅神台才会在坠落的过程中恢复正常,在离地十余丈的时候才于慌乱中再次施御空之法稳住失控的身体,可是因为坠落的速度太快,辅神台并没有停止下坠,只不过辅神台控风御气降低了坠落的速度,即便这样,辅神台如果直接掉在地上,免不了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辅神台眼看自己就要就要命丧脚下的泥泞浆地之中,在离地丈高情急之下心中灵光一闪,收起所有灵力聚于双手,奋力超地面推出双掌,只听得一声风破如爆,地面上已经成潭的泥浆被足以裂金断石的掌劲激荡成坑,飞溅的泥浆升起数丈,辅神台借着反震之力总算有惊无险跌落在泥滩里,失力虚脱的辅神台瘫躺在泥泞中大口喘着气,任由雨水拍打。
盈稚在空中终于找到了可疑云团的具体所在,她没有兵器傍身,只能出掌推气击向云团,云团也是顾忌盈稚的掌力,在盈稚向它袭击的时候也是移动躲避,可云团终究受其它云层的影响,躲避速度不及,被掌风吹破一片云体,云团中传出一声惨叫就挤进了浓浓的云层里消失不见。
盈稚终于有机会去解救刑无际,只是刑无际身处电网中无法靠近,盈稚故技重施,掌劲喷薄出一股柔劲冲向刑无际,遭受这么久雷电交击的刑无际早已奄奄一息,没有一丝动静,盈稚也不知刑无际是死是活,却不能让他曝尸当空,乌云雷电消散之后,从这么高摔下地面还不化为一滩肉泥。
刑无际被掌劲推动身体向上抛了数尺,但是仍没有摆脱雷电的缠绕,盈稚见此法凑效,果断接连出掌,刑无际被一掌一掌推高了数丈,雷电也因刑无际这个导体的移动而逐渐消散,只剩几道束缚着刑无际手脚的细长雷电还在缠绕着刑无际,盈稚眼前突然滑落一串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原来是刑无际身上掉落的铜钱,盈稚看着手中被雷电锻过痕迹的铜钱,心中骤然起意,扬手射出铜钱,同时另外一只手抽出束身的丝带,铜钱精准的射中束缚刑无际的雷电,雷电被铜钱截断,刑无际失去牵绊坠落,盈稚甩出丝带几乎在铜钱截断雷电的同时卷住刑无际,丝带竟然长达三丈多,盈稚灌入灵力操控如臂使指,为了避免再次被雷电阻缠,盈稚加速向地面冲落,丝带扯着刑无际一同下坠,果然不出盈稚所料,云层中的雷电追在他们身后闪烁,还好是丝带扯着刑无际,刑无际再次被雷电击中,盈稚并没有受到影响。
盈稚眼前豁然明朗,原来已经掉出了浓厚的云层,紧接着,刑无际也掉了出来,盈稚御风降低掉落的速度,轻甩丝带,丝带卷起一道道波纹消磨卸却刑无际下落的力度。
雷电终于停止对刑无际的纠缠,盈稚在下落到一定高度后顿住身形,双臂托抱接住刑无际,而后御风裹住两人坠落到地面,盈稚身体晃了一下,移了两步才在泥泞中站稳,看到辅神台躺在不远处的泥泞中支撑着爬起身体,忍痛呼叫辅神台。
“快来帮忙~”
原来盈稚带着刑无际从百丈高空坠落,她一人承受两个人的坠落力道,因压力骤变身体一时失控,难以动弹,遂喊辅神台帮忙把刑无际拖入庙中躲避雷电。
辅神台此时已经恢复了小半,踉踉跄跄跑到盈稚身边,接过刑无际背在身上,看盈稚身体摇晃,搀扶着盈稚一起向五丈外的庙房走去。
盈稚走了两步,推了一把辅神台:“先带无际进去施救!”
辅神台刻意去感受才察觉到刑无际气若游丝,当下不敢耽搁,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庙房,把刑无际扶躺在神像前的地上输送灵力施救。
盈稚收回丝带执在手中,丝带在泥泞中拖过,竟然不沾一丝泥水,只这几个呼吸的功夫,盈稚运功灵力走遍全身数个来回,已经能正常行动,她抬头注视着空中,大雨还在下,云层翻滚,可突然之间浓厚的云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散开,只几个呼吸之间云雨皆休,盛夏的炎炎烈日挂在当空。
盈稚瞳孔微收,一团黑色云气在阳光下四处徘徊移动,而后就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道人形突然冲进盈稚目光所及的视线里,由于距离太远,以盈稚的眼力也看不清空中闯入之人的相貌,看衣着裙罗飘带,是个身姿优美的女子,只是隐约间有一丝熟悉。
只见空中女子径直冲到云团旁边,云团又左右挣扎了一阵,就被女子拉扯着向下飘落。
盈稚不知状况如何,凝神戒备,当盈稚能看清天上女子容貌后,终于认出了这女子不就是水神共工之女姜源,她确定姜源不会是敌人,就放松下来。
姜源落在地面上,在落地之前抬手挥袖,周围地面上的积水凭空消失,现出干燥的土地,被她拉着的乌云也在她落地的一瞬间变成人形,以盈稚的见多识广仍不免吃惊。
姜源落地之后,松开手中大汉,雀跃着跑向盈稚,亲切的挽着盈稚的胳膊:“原来是你啊,在这里竟然能遇到熟人,真是太好了!”
盈稚知道姜源在,前面那个大汉就伤不到他们。
“姜源姑娘,怎么是你,他是怎么回事?”
姜源回头朝大汉瞪眼娇喝:“喂!听到没有,问你是什么情况!”
大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着脸哀叫:“大神恕罪,小人名叫黑云,原是水神部族……”
盈稚突然止住黑云:“姜源姑娘,无际被他的雷电虐击,受伤在屋里,赶快让他看看施救!”
姜源手指黑云,一道水流从黑云身上引到手指消失不见:“快到屋里看看!”
身体恢复自由的黑云小心跟在盈稚和姜源身后走进屋里,正在努力给刑无际渡灵力的辅神台看到盈稚和姜源一起进来,手中并没有停止运功,姜源弹指甩出一滴水珠落在刑无际眉心,昏迷的刑无际呻吟一声,黑云尴尬的站在旁边不知做什么,姜源蹲下身子察看刑无际的状况,发现刑无际除了虚弱之外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辅神台抹去一直没来及擦掉的泥水和刚渗出的汗水,看姜舞衣起身,忙询问:“姜源姐姐,无际怎么样?”
姜源宽慰道:“放心,有我在,还能出问题不成,你们怎么在这里,还会给他冲突起来?”
盈稚说道:“我们赶路走到这边,见暴雨将至在庙里避雨,我感觉云中有消失了很久的渡劫的迹象,就升空一探究竟,不想却被他伏击……”
黑云苦着脸小心的站在门边不敢做声,盈稚转向黑云询问:“你说自己叫黑云?可是魔族八大总管之一的黑云?”
黑云点头称是,在姜源面前他不敢隐瞒,如倒豆一样把自己的事情如实交代。
夏日海上风暴多且大,黑云在海上寻找风暴,借助风暴中的云气提升修为,他费了不少精力才把风暴引到陆地上来,可是风暴却不受其控制,一路吹到了这里,黑云在这里赶上风暴后,发现环境正合适,就准备引雨渡电,不想被盈稚撞上,而后发现刑无际和辅神台升空,刑无际无形中吸引雷电,也是令黑云惊喜万分,他正发愁风暴云层中雷电能量过剩,自己不好承受,刑无际被雷电击中后竟然完好无恙,他就刻意引导雷电先击中刑无际之后,再引到自己身上,所以就出现了刑无际被雷电虐击的情况。
“大神,这小子体质特殊,吸引雷电,能给我挡去不小的能量,到我能承受的状态……”
刑无际这时清醒过来,身上衣服被雷电烧的一个个破洞,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层淡淡的银蓝色,刑无际突然失声喊道:“灵力!我的灵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