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初。”
顾黎躺在床上,看着挂在房梁上的人嘴角微抽。
“你在干什么?”
沐云初乖巧的盘腿坐好。
“保护殿下。”
顾黎:“?”
大晚上不睡觉挂在她的房梁上保护她?
“你是变态吗?”
顾黎忍无可忍的抓起枕头丢向她。
沐云初把枕头抱在怀中,用脸颊蹭蹭,歪头看向顾黎,义正言辞。
“殿下救了我的命。”
“我有义务守护殿下!”
顾黎:“那本宫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沐云初笑着眯起眼睛,摆摆手。
顾黎:“……”
心好累。
她重新躺下,决定不再打理沐云初。
既然她喜欢,那就让她一直在房梁上当蝙蝠好了。
8888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睡眼朦胧的趴在顾黎脖颈边,两只绿色的爪爪盘在一起,很快又陷入沉睡中。
刚躺下没多久,房梁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顾黎再次睁开眼,凉凉的看向梁上君子沐云初。
沐云初蜷起身体,小声叨叨着解释。
“伤口没有恢复好,蹲久了有点疼。”
顾黎礼貌微笑。
既然伤口没好,蹲着疼,那就回去好好睡觉啊!
“清桃说,殿下有暗卫贴身保护。”
沐云初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房梁交错的地方,满脸认真。
“我比那些暗卫都厉害,我也可以保护殿下。”
“就是…”
她瘪瘪嘴,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精致的小脸上苍白一片。
“蹲久了真的好疼。”
她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前段时间救顾流年又受了些小伤。
顾黎摁摁眉心,无奈的开口。
“下来睡觉。”
沐云初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声音都雀跃不少。
“真的吗?”
顾黎看向她,总觉得她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左右摇晃。
整个人像只得到主人回应的狗狗,兴奋的不得了。
她沉默片刻。
“可以。”
沐云初立马从房梁上溜下来,十分自觉的脱了外袍。
她抱着枕头,穿着白色的里衣,站在床头满是期盼的看着顾黎。
“上来吧。”
隐隐约约觉得她蹲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顾黎头疼又无奈。
她来开被子,为她腾出位置。
沐云初用力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爬上床。
在床上翻了两圈之后,才压抑着兴奋的心情停歇。
顾黎躺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房梁发呆。
“殿下。”
沐云初靠过来,她盖着一点点被子,克制的和顾黎保持着距离,转过头看她。
“嗯。”
顾黎没有回头。
“我身上的伤好痛。”
沐云初浅褐色的瞳仁中雾气蒙蒙,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和妈妈诉说着委屈。
顾黎:“……”
她沉默的看她片刻:“你想做什么?”
“我可以…”
沐云初拽着被子的一角,悄悄往顾黎那移了移。
“抱着殿下睡觉吗?”
顾黎挑挑眉头。
“抱着本宫就不痛了?”
周围都是顾黎身上好闻的淡香,抚平了沐云初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
她用被子捂住嘴,脸颊泛起红晕,害羞的点点头。
“抱着殿下睡觉,我马上就能痊愈。”
“因为殿下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好耳熟。
好像第二个世界邱少城会说出的土味情话。
实在是拿沐云初没办法,顾黎吐出一口浊气。
她从系统商城兑换出一颗修复丹,侧过身和沐云初面对面,笑容温柔。
“沐云初。”
“嗯!”
沐云初顶着毛茸茸的脑袋用力点头,满眼兴奋的等待顾黎接下去的话。
“张嘴。”
沐云初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的张开嘴。
她侧眸看向顾黎,眨巴着眼。
一副看我乖吧?的模样。
顾黎将修复丹塞入她嘴中,在她被苦到想吐出来时,体贴的捂住她的嘴。
“好了,睡觉。”
折腾了半天,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沉了。
在闹下去,今天晚上她们都别想睡了。
沐云初咽下修复丹,也不问顾黎给自己吃了什么,皱着脸往她那里蹭。
“殿下,好苦,要贴贴!”
她拖长了音调撒娇,再次用那种很难拒绝的湿漉漉小动物眼神看着顾黎。
顾黎向来无法拒绝这种眼神,默许了她的动作后。
她便更加得寸进尺的往顾黎那边蹭,直接钻入她的怀中,把睡的正香的8888一把挤开。
又在她怀里蹭了蹭,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满脸幸福。
“殿下好香。”
时隔六天终于成功和殿下贴贴了!
顾黎掐住沐云初的脸,低声威胁。
“好好睡觉,否则本宫就把你丢出去。”
沐云初乖巧点头,顺势握住顾黎的手掌蹭了蹭,舒服的眯起眼。
好幸福。
就算是明天就嗝屁,她也满足了。
屋外的雪花呼呼挂过,叠了一层又一层。
屋内沐云初窝在顾黎怀中,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样,陷入沉睡。
已经没有睡意了的顾黎垂眸看着她。
许是做了噩梦,沐云初睡的不太安稳,身体略有些紧绷。
顾黎抬起手,温柔的替她抹去眉心的皱褶,将精神力转化为更平和的力量安抚着她的神经。
“睡吧,别怕。”
她轻声低语着。
沐云初彻底放松下来,又往她怀中蹭了蹭,睡了活着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
“殿下还未起,流年公子晚些再来吧。”
清桃轻声对顶着风雪前来的顾流年说。
顾流年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想来和顾黎谈谈学堂的事情。
结果殿下还没起吗?
“让他进来。”
殿内传来顾黎懒洋洋的声音。
顾流年立马停住脚步,克制着自己不往里面张望。
但是微微踮起的脚尖还是暴露了他变得雀跃的心情。
看着向来沉稳的顾流年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模样,清桃不禁莞尔。
她侧过身,引着他往里走。
“请随奴婢来,流年公子。”
顾流年被她看的耳根微红,心里有些害羞和不自主。
面上却是极力做出沉稳的模样,严肃的点点头。
但他眼中的欣喜和雀跃怎么都藏不住。
清桃被他的反应可爱到了,掩住唇佯做咳嗽遮掩着笑意。
“流年公子怎穿的如此单薄?若是受凉了可要遭罪的。”
担心被顾流年看出来,清桃绷着脸放下手,随意的同他攀谈。
“滚下去。”
顾流年正要回答,殿内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的呵斥。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向里走去。
顾黎支着脑袋,靠在床头,眉眼间有些疲惫。
坐在地上的沐云初揉着被踢痛的屁股,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殿下,我只是想要个亲亲而已…”
“你不爱我了。”
连亲亲都不愿意给她,还让她滚。
沐云初委屈。
她只是想和美女殿下贴贴,她有什么错?
顾黎额角跳了跳,掌心里是嚎啕大哭的8888。
亲亲也就算了。
她顾黎万花丛中过,亲的过崽养过的崽,没有成千也有上万。
但是…
“饿了就去吃饭,你啃它做什么?”
8888壳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它盘在顾黎的掌心,泪眼朦胧,呜呜呜的哭着。
天知道,它有多委屈。
半夜睡的好好的被一脚踢出去挨冻也就算了。
早上还做变强养黎黎的美梦,就被人一口咬醒了。
而且沐云初明明就是个人类,再饿也不能生吞小乌龟吧!
成为丧尸王的夏夏都没咬过它。
8888越想越委屈,用小小的爪子抱住顾黎的手指,豆豆眼都变成了蛋花。
“它看起来和寻常的乌龟不太一样。”
沐云初挠挠脸颊,小声嘀咕。
“我以为它是金子做的死物,谁知道它竟然是…”
“所以我才下意识咬了一口,确认真假。”
8888看着自己金色的龟壳,一哽。
它染色只是想当只潮流的小乌龟而已,它有什么错?
“行了。”
一阵无语的顾黎捏捏眉心,一挥手,8888壳上的伤自动痊愈。
她敷衍的拍拍它的脑袋以做安抚后,翻身下床穿上衣袍。
沐云初趁这个机会凑到8888面前,有些愧疚的摸摸它的壳。
“对不起啊,小乌龟。”
8888抹抹眼泪,扭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她,不接受她的道歉,决定和她绝交三天。
沐云初连忙绕过去继续哄它。
匆匆赶来的顾流年看到的就是沐云初披着被子,趴在顾黎床上哄一只乌龟的场景。
而一旁的顾黎则是刚穿好衣袍,明显是才起床。
他的大脑高速旋转,迅速处理完信息,目光逐渐犀利起来。
“沐云初!”
说好的公平竞争,她竟然背着他偷跑,偷偷爬上殿下的床!
“偷家贼!”
沐云初立马来劲了,叉着腰和顾流年呛声,振振有词。
“什么叫偷家贼?我明明是在给殿下暖床,关心殿下的身体健康。”
忘记拦顾流年的清桃看着你一句我一句掐起来的公子小姐,擦擦头上的汗珠。
“殿下…”
“不用管他们。”
顾黎拿起8888,将它放在手炉中,冷漠的瞥了吵嘴的小学鸡们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
用完午膳后,顾黎带着顾流年去往皇宫。
马车上,顾流年踌躇片刻。
“殿下,您的学识远在那些夫子之上,为何…”
顾黎把手炉放到他怀中。
“你是想问本宫为何不亲自教你?”
顾流年微抿起唇,小声说。
“是因为我太愚笨了吗?”
“流年。”
顾黎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侧。
顾流年听话的起身,在她身旁坐下。
顾黎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弯下腰同他对视。
“不论何时都不要贬低自己。”
她抬起顾流年的下巴,让他仰起头,不要躲闪自己的目光。
“你很聪明,足够有天赋。”
“但不够自信。”
顾黎的目光太过平静温和,让顾流年有种被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隐藏自己,却因顾黎的话生生止住。
“有野心是一件好事。”
顾黎抚摸着他的脸颊,语调平和。
“但如果没有与野心适配的信心,注定会失败。”
“而我欣赏你的野心,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实现自己的野望。”
“我希望你能够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自己足够优秀,能够变优秀,不要被旁人的争议所影响。”
“况且,我的孩子。”
顾黎轻笑起来,为他正好发冠。
“你本身就很优秀。”
顾流年迟钝的眨了眨眼,无措的看着她,嗫喏着。
“殿下。”
虽然平时有沐云初在中间调节,顾流年在和顾黎相处时还算自然。
但是如果作为调节的沐云初不再,顾流年就又会变得紧绷,下意识怀疑自己。
这是后天环境造成。
顾黎知道急不得,只能慢慢的给予他足够的关怀和鼓励,让他逐渐变得自信。
她比谁都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够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用心急,也不用逼自己。”
顾黎拍拍他的肩膀,眉眼含笑。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只要自己对自己满意,不愧对自己就好。”
顾流年放在手炉上的手微微紧握。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顾黎,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卸下浑身的枷锁一样,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殿下。”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教你。”
顾黎坐回原位,支着脑袋,神色恹恹。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限制太多,哪怕是本宫也无法完全打破这样的枷锁。”
就算有足够的学识,比绝大多数人优秀又能如何?
在这个封建的朝代,人们只用各种规矩道理束缚,抨击物化远比自己优秀的女性。
顾流年想要出人头地,但靠长公主的名号是行不通的。
他要走出自己的路,摆脱原本的身份束缚。
在这之前,他更需要一位适合他,也适合这个时代的‘名师’。
想到这,顾黎就觉嘲弄。
“愚昧。”
只有愚者才会将强弱原因归咎于性别,恐惧对方的强大,奋力打压。
也只有愚者才会看重血脉,鄙夷寒门子弟,肆意嘲弄他们的出身,刻意争对。
而这样的愚者在这个时代数之不尽,光是京城中就占据大半。
“殿下。”
顾流年坐的端正,认真的看向顾黎。
“我会努力改变这一切的。”
他会打破这样的不公平和不平等。
为他自己,为他的过去,也为顾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