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菀是被冷醒的。
当她在瑞王府的大床上醒来时,看着脚边整整齐齐叠放的被子,再看看自己单薄的身影,突然有些凌乱起来。
她就这么不值得他屈尊降贵抬抬贵手盖个被子吗?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容郁便黑沉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她醒来,便停下脚步淡声叫她:“醒了就起,本王等你用膳。”
他这么一说,苏菀当真觉得饿了,便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还未站好便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推门声而来的,是从天而降的一件黑色的外袍,将她严严实实盖在了里面。
“出去!”容郁对着进来侍候的小厮训斥道。
几个小厮手里端着东西,闻言,来不及看一眼他背后的人,便匆匆低着头退了出去,重新关好了房门。
苏菀这才掀起头上罩着的衣衫,顺便向他道了声谢。
她身上的衣裙还是昨晚那套,如今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他这一遮掩她才发现。
容郁看了她一眼,抬脚出了门,不一会儿卫澜便送了一套整洁的衣裙进来。
如今卫澜不认识她,话虽说的毕恭毕敬,但到底是少了一丝熟络,苏菀压下心思换好衣裙,抬脚踏出房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一身藕粉色的衣裙配着飞天髻,衬得她温婉至极,一双杏眼顾盼生姿,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花了一众侍从的眼。
卫澜板着脸扫视了一圈,侍从们才悻悻地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
苏菀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静静跟在卫澜身后,往前厅而去和容郁一起用膳。
此番回来,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她便发现了周遭气氛的不对,大家好似都怕极了容郁,整个王府气压低沉,侍从们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且容郁的脾气好似确实坏极了,简直不能与先前相提并论。
这便是小奶音口中所说的“黑化”吗?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整个过程容郁都没有同她说一句话,但却是在她坐上他对面的位置时,即使是臭着脸还是挨着她坐下。
饭后,容郁将人塞进了马车里,带着一头雾水的苏菀前往望月台。
如今正值五月,天气炎热,墨桑河边是个乘凉的好去处,是以此时人来人往,一大早河中便有了船只滑行。
苏菀没见过眼下这样繁华的墨桑河,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惹得容郁拉着她走的更快了些。
这个方向是前往哪里的,她自然一清二楚。
小奶音说所有人都忘了她,唯独容郁放不下她,看来都是真的。
越靠近望月台,行人便越来越少,走到最后,路上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菀一时诧异:“为什么这里没有人来?”
“本王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容郁头也没回便冷冰冰回复。
行至台下,他骤然停下脚步,差点叫她撞上他的后背。
容郁等她站稳,才低眸看着她,说出今天早上到现在最长的一句话:“就是在这里,怀止亲吻过你?”
苏菀微微皱眉,迎着他的注视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秒,容郁就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身上再无一丝火热的气息,周身冰冷,与从前的他大相径庭,此时此刻唯独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气息朝她席卷而来。
这个吻来势汹汹,苏菀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要推拒,却换来他更疯狂的举动。
动作激烈间,她受不了他压迫而来的身躯,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他这才肯松开她。
看着她大口喘气的模样,容郁的眼里带上了一丝猩红,那是他心底隐藏已久的疯狂,带着微微的喘息声,他贴近她的耳边:“以后就是本王在这里亲过你了。”
苏菀:有什么区别?
她抬头,心知此时不该触怒于他,缓缓问道:“王爷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做这个?”
他直起身来,看了眼望月台上:“来看书。”
见她的呼吸还未平稳,他嫌麻烦,便直接揽着她的腰身飞身上了望月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先前美轮美奂的望月台,如今却一片狼藉,连那石桌都砸的粉碎。
不是说这是莫修然给楚辞修建的吗?变成这副样子后,莫修然竟也不管的吗?
容郁松开了她,走近那一片狼藉,弯腰下去移开一块碎石,捡起一本医书来。
看着上面的“狐狸与书生”五个大字,苏菀的眼皮跳了跳,难不成又是叫她看医书?
望月台上被毁的差不多没有一处是好的,可容郁心中的偏执涌上来,便脱下了外袍垫在地上,拉着她一同坐下,翻开那书看了起来。
然而里面的内容却使得苏菀大吃一惊,这竟真的是个话本子,不是《针灸论》!
“深夜时分,书生秉烛夜读,忽而烛光闪耀,墙上显出一女子婀娜的身影......”
后面的内容她再看不下去,然而容郁的脸色却一点都没变,右臂圈着她,翻页之前还要以眼神询问她是否已经看完这一页。
若是他能把这份细致放在昨夜该多好,她也不至于一大早就被冻醒。
察觉到她出神,容郁的右手抬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寒声道:“认真看,看不完不准回去。”
苏菀垂眸瞄了一眼书里的内容,不过是话本子里经典的桥段,狐狸诱惑了书生,二人一开始幸福甜蜜地生活在一起,后来狐狸不慎暴露身份,引得书生厌恶......
“我只在这里与王爷一同看过书。”她忽而抬头,佯装天真无辜地说道。
他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意于她这句话,可他当兔子时,她讲起与怀止的这段往事来,脸上的那份欣喜实在叫他无法忽略,若是今日就此作罢,日后想起他定然不会释怀。
“好。”于是,他只淡淡回了这一个字,便又将她的脑袋按了回去。
这一上午结束,再回到王府时,苏菀脑子里只响着五个字:狐狸与书生。
以至于夜晚容郁推门进来时,她第一时间便钻进了被窝里,佯装已经睡下,防止他又带她去做那些她与“怀止”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