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组的人领命去了。
她垂头、低声祷告:“人死就像樱花飘落一样灿烂,亡灵就变为神灵,请在天上保佑我们,给我们带来好运。生无可恋,死不足惧。”
这个时候,只见有两个人被推搡着来了。
浅野姬月说:“织田耕平和北条辉夫!在组长墓前,给你们一个光荣的死法。”
两把长刀扔在了他们面前。
织田耕平挣扎着、扭动着身躯,大吼道:“你要杀我,却为什么不处置中村致远?”
织田耕平喊道:“我不服!”
“你不服什么?”浅野姬月脸上的表情变了。
“难道像外面传说的那样,你对中村……”
“住口!”
只听一声闷响,织田耕平应声倒地,眉心破了一个血洞,血泊泊流出来。
浅野姬月手里的手枪枪口在冒着淡淡的青烟。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她厉声对北条辉夫说:“辉夫!在组长墓前,你要死的像个样子,拿出点儿男子汉的勇气来。”
“是,大姐。”北条辉夫抓起地上长刀的刀柄,想要剖腹自尽,手却抖的厉害,怎么也刺不下去。
忽然,凉风透体,北条辉夫感觉到腹部一凉,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耳边听到一个声音:“念在你跟随组长多年,我来帮你。”
北条辉夫握住切入腹中的刀柄,艰难地说:“谢谢你!大姐……”
浅野姬月松开握刀的手,摘下鬓边的白色雏菊,轻轻放在他的脸旁。粉白的雏菊灿烂地展现着无限生机。
“致远君。”樱子忽然侧头叫道。
“嗯?”贺兰致远穿白色套装,和樱子走在街上。
“你挑起眉毛的样子很好看,眼睛也很迷人,还有你的嘴唇,形状很好啊。”陪着伤势好转了大半的贺兰致远上街,樱子发现他们的回头率很高。
他微愕,随即抬眼,看到身边商店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个气宇轩昂,高大挺拔的男子,气质如阳光般灿烂,能将满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是很拉风。他略有尴尬。知道樱子不是第一个说他好看的女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樱子看到他的表情,说:“你等一等。”然后跑进了一家商店。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副黑色的墨镜,踮起脚尖,努力去够上他的脸,“戴上这个。”
“好。”贺兰致远低头,让樱子为他戴上墨镜,心想:这个小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浅野姬月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指上是一支日本品牌MILDSEVEN,也叫柔和七星。
浅蓝色的百叶窗透出星月的光芒。风拂乱了心绪,仿佛看见窗外的露台上有柔软的黑发翩翩,黑发中隐现一个少女冷冷的眼睛。
美惠,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少女会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来离开。
夜色朦胧,浮动的灯火如同海市蜃楼。
浅野姬月放下烟,端起一盏蓝山咖啡,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苦中带甜的口感。
致远,他是那样的一个水仙少年。
“美惠,原来你的心愿就是这样简单。”
她喷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可是……致远,你是我的咖啡,我的烟。
浅野姬月身后是夜色下迷离灯火城市苍茫的背景。茶色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配上简洁流畅的黑色办公桌椅,衬托出浅野总部办公室的威严。
这是十五层,但是能够站在这里,站到浅野总部的最顶层,是一种象征。在外界眼里,就成了权力的象征。
她掐灭了烟,自语:“这个位子,我暂时替你坐。”
“致远君,吃药了。”
“不吃行不行?”贺兰致远皱眉。在这个时代的陌生感,随着樱子的陪伴和指点,一点点儿消除了。
但是有些人极怕吃药,他从来不吃药。
“还没吃掉?”樱子从房门外面走进来,瞥了一眼药碗,神情并不是很惊讶,“药已经不烫了吧?”
他将碗推到一边,“不想吃。”
樱子的脾气好的不得了,坐到床边,耐心地哄:“吃吧,吃了你就好的更快了。”
浅野姬月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的脸上有着青春的光泽,可是,她已经老了。
而且,眼前的女孩是如此纯美。
站在外面怔忪出神间,还是樱子先发现了她,跑上前一鞠躬,“组长,你来了。”
浅野姬月脸上没有表情,看也不看樱子,对房间里的贺兰致远说:“你的伤好了?伤好了就跟我回总部去。”
浅野部的总部。
浅野姬月站在落地窗前,她没有开灯,办公室里一片幽暗。
“美惠就是在这里自杀的。”她转身,“致远,你想死吗?”她的眼睛在幽暗里闪闪发亮。
贺兰致远面对这个神秘又陌生的女人,心里有着戒备。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你死,说美惠是因为你才死的,要置你于死地。”
她疲倦地闭了闭眼:“他们是冲我来的。我知道。”
她现在像个寻常的女人,她的伙伴和她的对手却知道,藏在那张疲惫温情面庞下的,是什么样的果敢的灵魂。
致远,就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你打算怎么办?”她正色说:“回答我。”
“不知道。”贺兰致远说:“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迟早要回去的。”
“你不是他?”浅野姬月淡淡一笑,“你是在试探我?那你是谁?”
“这……和你无关吧?”贺兰致远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自己不是致远,那你是谁?”
“这是私事,我可以不说。”他将目光投向飘浮着灯火的窗外,眸光似要挑起夜的清华。
有不甘心的感觉,她实在不想否定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
“我回去了。”贺兰致远说。
他刚走几步,却被叫住,“以后,你离中鸠夕子远一点儿。明天就搬回来。”
贺兰致远回到陋室的时候,樱子正在做寿司。
她穿着粉色印白色樱花和服,看见贺兰致远进来,仰起脸来说:“致远君,你回来了。”
贺兰致远答应一声,他一向不喜欢吃这冰冷的东西。但看见樱子做的兴致勃勃,不忍扫她的兴致。
当寿司端上来的时候,贺兰致远的表情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致远君,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樱子善解人意地说。
“你是A国人。我明白了,我会做一种A国食物。”
樱子看了看他,说:“你等着。”她匆匆忙忙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大袋子东西,把自己关进厨房里。
过了一会儿,樱子露出带汗的脸,“致远君,你要是饿就先喝点儿果汁吃点儿面包,等我一下。”
贺兰致远并不饿,他躺在沙发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过了好一会儿,樱子从厨房里出来,“致远君,让你久等了!”
贺兰致远坐起来,见樱子端出来的竟然是一盘饺子。
她喜孜孜地说:“这个你喜欢吃吧?”
猛然见了家乡的食物,更触动了思乡之情,贺兰致远说:“我不吃。”
“为什么?”樱子不知所措。“这不是你们喜欢吃的吗?”
“我是喜欢吃。”他心烦意乱之下,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我不想吃面做的饺子。”
“哦,明白了。”樱子说,“等着啊,只要你想吃就行。”
她又进了厨房。
“没有面,怎么包的出来?”他喊了一声,又倒下,烦啊烦啊,自己怎么流落到这一个时代?
只听头顶钟表嘀哒的声音,在他朦胧想睡去的时候,忽然被人摇醒。“致远君,看看我给你做的,全都不用面。”
贺兰致远一看,见白磁盘里盛的是饺子,果然没有用面粉,而是用鸡蛋摊的皮包出来的。
面对他惊讶的目光,樱子笑嘻嘻地说:“这样做的好不好啊?不用面也能包出来的。”
贺兰致远既惊讶又感动,“樱子。”
“致远君,我带你去看能戏。”看着他吃完了,樱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兴致勃勃地说,“今夜人们都不睡的。”
“为什么?”
“传说今夜是驱赶睡魔的夜晚,有很热闹的灯会还有能戏,所以人们都不睡的。”樱子说:“你等我换身衣服。”
她去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穿的是小纹。
小纹,就是染印制成的匹料制作的传统和服。她穿的是红染小纹。
樱子嫣然一笑,“这身和服是我母亲给我做的,让我十八岁生日时候穿,可今夜我提前穿了。”她的笑靥很美,好像可爱的芭比娃娃。
两人走到街上,只见街上有肩上扛着大型偶人或是鱼鸟虫兽的人们,或扛在肩膀上或放在车上。他们嘴里含着笛子走着,也有大鼓的伴奏,一边走一边发出吆喝声,热闹地穿街走巷。夜里有丛丛灯火,使人沉浸在幻想的气氛之中。
随着三弦琴、大鼓笛子的伴奏,不论男女都穿着轻便的和服跳舞。舞蹈简单、活泼、用手打着拍子,舞步轻松有趣,尽情欢跳。
樱子喜孜孜地到一个摊子上买了两个面具,“致远君,你戴一个。”
“好。”贺兰致远接过一个后羿面具,戴在脸上。
樱子戴上了一个嫦娥面具,扬声叫:“致远君,我们去看灯吧。”
贺兰致远被眼前欢乐的气氛所感染,暂时抛开愁绪,和樱子一起走在人流中。
各式各样的彩灯,各种色彩,给夜平添了几多丽色和*。
樱子一指前方,明眸闪闪发亮,“致远君,你看前面的走马灯。我们看谁先跑到那里!”
说着,她向前跑,风里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看着她红染小纹和服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贺兰致远追了上去,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竟然寻不到她的踪影。
贺兰致远左顾右盼,只见前面河边柳树下有一个身穿红染小纹和服的女子,他走上前一拉她,“你怎么跑那么快?”
女子转过身,只见她脸上戴着一个描绘精致的嫦娥面具。
“致远君!”面具后面发出的声音不是樱子的声音。
贺兰致远愣了一下,说:“中鸠夕子?”
不远处的彩灯点点摇曳,光怪陆离。
中鸠夕子摘下面具,只见她化着浓妆,头盘“银杏返”、脚踏厚底木屐,搽满脂粉的白皙脖颈,面庞宛如描绘一般鲜艳,插着美丽的发簪,腰系纨绮带垛。恍若浮世绘中的仕女。
她语声里带着惊喜,“致远,没想到我们在这里不期而遇。”
一轮明月移过树梢,幽静的河水缓缓流淌,风声低切。人们的喧闹声被阻隔了。
“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道谢!”他说:“若不是你救我,我……”
“不用再说!”中鸠夕子制止他,“我灵魂里的忧郁是我的面纱。这面纱等候着在夜间卸去。”
“你说什么?”贺兰致远问。
中鸠夕子扶了扶发簪,“我可不是一般的妈妈桑,我读泰戈尔的诗,诗是我的口红,名着是我的化妆品。”
贺兰致远越发不懂。
“你这面具真是好,后羿,那是射日的勇士。”她抬手,缓缓地抚上他的脸庞,轻声说:“你的阳光对着我的心头的冬天微笑,从来不怀疑它的春天的花朵。”
“……”
“Herwishfulfacmydreamsliketherht.”她说:“我们是嫦娥与后羿王!”
乳白色的雾气飘荡,风里带着河水的气息。
贺兰致远说:“我要走了。”
“为什么?”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中鸠夕子厉声说。
“那我就告诉你。”贺兰致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对我。”
中鸠夕子站起身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你会后悔!你要知道我是什么人!”
贺兰致远快步走着,刚才朱砂凤凰带给他的震撼还在脑海中。
忽然有人在他身边说:“先生,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什么事?”
“是这样。”那男人取出一张名片,“你有很好的开麦拉面孔,我是演艺界的星探,能不能和你去公司谈一谈?”
贺兰致远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向前走。
“先生,先生!”
男人紧追不舍,“本公司可以包装你成为全日本甚至全球最红的明星,只要你愿意签几个字。”
“先生,你有一张CAMARA的脸,很抢镜。”
贺兰致远站住,厉声说:“滚!”
星探被吓住了,没有再跟来。贺兰致远忽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是个英国人,典型的英格兰大胡子绅士。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英国人西服上衣口袋里发出仪器嘀嘀的蜂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