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之时,我自顾自赏菊,把说话的重点放在花对我的陪衬上,刻意去忽略他生气的原因……
事实也如我所料,他对我的兴趣骤然减了不少,是因为他发觉我与别的妃子也并无什么区别。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像是放下了一件久悬于心中的事般。。
隔天,天气颇为阴沉,风一过,卷起落叶无数。
从窗的缝隙看过去,明黄的琉璃瓦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灰暗,整个宫廷也没有了往日活络的景象。
视线转回,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夜好睡,面容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只眼眸深处,隐寂许多。
“小姐,丽妃娘娘她们来向你请安了。”小洛从外殿走了进来,将水蓝外杉披在我身上,边结着腰带边道:“丽妃娘娘和惠妃娘娘面色极难看,也不知是谁惹了她们。”
除了那人,整个皇宫,谁还会惹她们呢?
老人一直在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宫里真不知会有多少台戏呀。
当来到大殿时,果见丽妃和惠妃脸色不佳,极美的面容像是铺了一层冰似的。
其余几名嫔妃自然也是连口大气了不敢出,喏喏的站着。
一翻行礼毕。
丽妃对着侧面一娇小的女子开口,声音讥讽:“计采人,你姐姐的架子要真大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我这才注意到在丽妃的旁边还站了一名长相秀气的女子,在众嫔妃中并不出色,但若细看,五官柔和,极为耐看。
我见过她,大婚后第一天去慈安宫请安时,面对艳妃和惠妃对我的不敬,只有她与另一名女拧眉怒目,让我印象深刻。
她是计采人?那天太监给我看的一堆后宫事物薄,其中后妃录里有这一个人,一年前她与她的姐姐同时被皇帝看中,只侍寝了一夜就被封为采嫔和采人,我会对这二人印象深刻皆因她们是宫女。
“计采嫔是身体不适吗?”我朝她淡淡一笑,心中却闪过另一种可能,莫非皇帝他……
果然,惠妃在旁冷声说:“皇后娘娘不知道吗?昨夜皇上翻了计采嫔的牌子,可就算是侍寝,这个时候也该起来了,她应该知道请安必须在辰时之前,这分明是对皇后的不敬。”
计采人一脸愤愤的望着惠妃,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她极为气愤,却敢怒不敢言。
“计采嫔定是侍宠而娇了。”一妃嫔轻说了声。
立时有人附合:“是呀,以前仗着皇上宠爱的日子,天天到日上三竿了才起了来。”
“真是不知廉耻。”
“要是知道廉耻,做宫女的时候就不会勾引皇上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见我并未出声,说得更为难听了。
余光见到丽妃和惠妃不时朝我这边看,约摸是想看看我是怎样的态度吧。
我故意装着犹犹豫豫,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好半响才吐出一句:“算了吧,计采嫔应该不是故意的。”
“怎么能算呢?”丽妃气道:“那可是对皇后你的大不敬啊。”
“只是来晚了一些而已,也不算不敬的。”我笑着。
“皇后,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惠妃的眉拧得很紧,看着我的目光带着许些鄙咦:“计采嫔摆明了就是不把宫规放在眼里,若这样算了,你拿什么去服后宫众人?”
“那,那我该怎么做?”我假装不知所措。
“对皇后不敬,轻则关暗房,重则重棍施刑,皇后定夺吧。”
惠妃刚说完,丽妃重重哼了声:“皇后,这样的人该重棍施刑。”
余光见到计采人双手捏得紧紧的,目光愤怒,是强行克制着才没说什么。
“重棍施刑?这不好吧,计采嫔只是个弱女子,她……”我喏喏的话未说完,就被丽妃截断:“皇后娘娘的心这么软怎么治理后宫呀,对付这种女人就该重刑,好让她吸取教训,再也不敢对你大不敬。”
“皇后娘娘,”计采人突然走过来跪在我面前,显然是按奈不住心底的愤怒,声音焦切的变了调:“娘娘明鉴,姐姐只是小小的采嫔,怎敢对娘娘不敬呢,一切只因皇上爱赖床,又不准姐姐先起床,姐姐才到现在了还没有来。”
“计采人,”丽妃冷哼:“怎么?以为把皇上搬出来就能让你姐姐开罪吗?皇上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赖床,只怕是计采嫔使用手段缠住皇上吧。”
“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我说的都是事实,没有半句假话。”
“皇后娘娘是不会被你骗的。”惠妃轻凉一笑,朝我望来,目光碰上的刹那变得凌厉:“是吧,皇后娘娘?”
我装作害怕的别过脸,暗附着这场面,李家姐妹是歹住这个机会对付那个计采嫔,看来那计采嫔以前应该得罪过她们。
不想自己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只好装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道:“还是去请母后做主吧。”
“什么?”丽妃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这种小事也要去请母后做主?”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绞着双手,满满的无措。
“皇后是一宫之主,怎能将这样的小事去打扰姑姑的清净?来人,”惠妃一喝,就有二名宫女进来,听得惠妃道:“将计采嫔重打三十棍,关入暗房二日,不许给吃给喝。”
重打三十棍?心中一沉,这惠妃也太狠了。
“慢着。”计采人猛然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领命离工的宫人面前。
“计采人,你这是做什么?”惠妃冷眉一挑。
“惠妃娘娘,这里是锦华宫,处罚之事应当是由皇后娘娘下旨,皇后娘娘可是什么也没有说。”计采人的手怒握得指节泛白,神情紧崩,字字像是迸出来似的,说完,又跪到我面前,朝我使劲的磕了三个响头,目光看向我时,透着一丝期盼,还有不易让人察觉的慌恐:“皇后娘娘,姐姐真的没有对您不敬,娘娘明鉴,怎么能连人都没见到就让其受罚呢?姐姐之位虽是最未的,可也是皇上的妃子呀,再怎么说,也该听听她的解释。”
“计采人说的也有道理呀。”虽不想介入这样的争斗里,心里却也不希望计采嫔受那棍刑,毕竟只是一名弱女子,便道:“惠妃,就让……”哪知还未等我说完,惠妃断然说:“不行,不管怎么解释,计采嫔到现在都没出现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是蔑视宫规,还愣着做什么?”
惠妃朝那领命的婢女一声厉喝,婢女慌忙躬身离开。
“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开恩,”计采人满脸焦急,又朝着我磕了几个响头,看着我的目光像是把我当成了海上的一块浮木:“姐姐不是成心的,求皇后娘娘开恩。”
“起来再说。.”
“求皇后娘娘开恩,姐姐向来身子弱,这三十大棍下去非要了姐姐的命不可。”
心中不忍,但……不行,太后并不真想把后宫实权交由我,这个时候出面,不止惠妃和丽妃会记恨,只怕太后也会有想法,以后就不会再清静。
况且惠妃会对计采嫔这般狠,以前定是有过节,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还是静观其变好些。
只得再次装以弱弱的表情看向惠妃,在见到惠妃狠厉的目光时慌忙低头,一副受怕的嗫喏样,稍微结巴的说:“我,我累了,一切都交给惠妃处理吧,小洛,扶我进去休息。”
起身时,见到了计采人失望、无助的目光,和越来越苍白的脸。
进了内殿,小洛给我泡了一杯热茶,道:“小姐,那惠妃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嘛,你怎以还让她去处理呢?而且奴婢觉着,自进了宫后,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怯弱了,是吗?”我笑问。
小洛点点头。
“方才她们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不想像她们那样活着。”开了窗,就见小院中的花草不时的在风中摇摆一下,有几盆花已见落叶了。
花是幸运的,每年的春天都是它的一个新开始。
人呢,生命之轮一旦运转,等待的就只有结束,再也没有新的开始。
“奴婢觉着像惠妃这样挺好的,说话多有气势啊,那些妃嫔都不敢喘下大气呢,小姐是皇后,可方才倒像她是皇后似的,这里是锦华宫,可不是她的地方。”小洛显然是不解我话中之音,有些愤愤不平。
“我只想安静的过日子。”伸手去勾不远处的那片落叶,整个身子要翻出窗外了才勾到。
“可奴婢来宫前老爷可是千万教待的,要小姐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才好。”
随手从柜上拿了本书,将勾到的落叶做为页签放进,才看着小洛,笑说:“三千宠爱集于一身?那也得要本事呀。”
我没这个本事,也不想要,三千宠爱集一身?该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吧。
爹爹的谋算怕是要落空了。
小洛嘻嘻一笑:“小姐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优秀的。”
只笑不语,拿起手中的书看起来。
一会,小洛又道:“那计采嫔真是可怜,三十棍子呢,打下去一个月之内就别想下床了。”
翻了一页书过去,我道:“她若真受皇上的宠,这三十棍子自可免去。”
“为什么?”
放下手中书,浅浅一笑,不答只道:“今天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走走吧。”
若没有猜对,只能说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若猜对了,便是这宫廷莫测,往后做事更要钰慎才行。
深钰,是落叶飘舞的季节。
而在皇宫的御花园里,还是一片争红斗艳之景,花的姿态在钰的萧瑟中别有一种奢华之美。
我非爱花之人,可也不得不赞美眼前呈现的美景。
倒是小洛,从小就爱花成痴。
“小姐,这些花奴婢这辈子都没看到过,太美了。”自来到御花园,小洛对花的赞美就没停过。
“皇宫,集天底下之最,这些花只是繁华一隅而已。”凑近闻了闻,淡淡的花香瞬间充盈了鼻间
“小姐,你看,那边的花更美呀,我们快过去吧。”说完,小洛已然跑了过去,很快,身子隐入了蔓滕之中,从蔓滕的间隙看去,后面应该是个大花圃,几朵颜色妖娆的花儿天在风中摇曳,极美之姿。
摇摇头,忍不住失笑,这丫头,开心得连规矩都忘了。
“娘娘,累了吗?要不要去前面的亭子坐一会?”宫女走上前,轻声问。
“不用了,既然那边的花更美,就去看看吧。”
“是。”
蔓滕后面果然是个大花圃,只不过花圃内还有几个小花圃,以青藤排成墙为自然屏墙隔开,看不出里面种了什么花,给人一种很是神秘的感觉。
“娘娘,这里一共有七个小花圃。”跟着的宫女道。
点点头:“挺别出心裁的。”
“要奴婢去叫小洛姑娘出来吗?”
“既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身后的几名宫女互看了一眼,皆有些犹豫。
“怎么了?”
那宫女刚要回答,就听见第三个花圃中传来几声娇笑声,又见几道纤细身影在花圃中飞快的穿梭着,藤墙隔了视线,看不真切。
“是谁在里面?”宫女的神情让我有些好奇。
“是别的宫女。”
“她们在里面玩什么?”是宫女在玩耍吗?这确是个玩耍的好地方,不会让别人看见,也就不会引来责备。
宫女面面相视,“皇后,其实是……”
“好了,我就不过去了,小洛她看够这些花,自然会回来,回宫吧。”想着我的出现会让这些正在玩乐的宫女不自在,还是不进去的好,正要转身,倏然,从一旁的花圃冲出一人,她没看前面,又是猛然冲出来,便撞上了我,幸好身后几名宫女眼快,迅速的扶住我,要不然怕摔得不轻。
“你是谁呀?”这宫女说话之时,一陈酒味迎面而来。
宫女半眯着眼望着我,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突然吃吃笑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震惊而问,话音一落,熟悉的轻随肆然音就在前方响起:“是朕的皇后啊,要不要一起来玩?”
抬头,就见殷玉欣长而立,金色浅至月牙色的御衣的仅用一根绣着翟纹的腰带宽松的系着,仿佛只要以轻轻一扯,就能散落似的。
本该束着的黑发随意洒着,金阳之下,年轻俊美至极的面庞带着一丝炫彩笑望着我,那笑,带着许些的醉意。
心底又升起无边的厌恶来,此情此景,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事。
却不得不丛容笑着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长手一伸,他来拉我。
不想多呆片刻,施礼:“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先告退。”
“朕要和皇后一起玩。”不由分说,他就将我拉进了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