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皇上对她,真是不薄了。”
听罢,我不禁叹了口气,姐姐几分话里,倒是几分话外嫌怨了。挣脱了手,我撑着自己站起来。平素里身子就是羸弱,这猛然用力,竟也是一阵眩晕。
“姐姐是在意皇上么?”踱步到了窗前,我望着无尽的茫茫夜色,无端也有了些酸涩。
“哪里话?姐姐不是在意皇恩,茗儿你别多想。皇上心里是只有茗儿。”
杨姐姐的话打身后孤单的传来,却令我再感觉不到往常那般的熟悉温暖。
是我,想的多了么?
优雅回身,我已是收起了杂乱的思绪,咧嘴笑道,“姐姐,皇上今日驾临麟德殿,亲口许了我,只要安排得当,他就会赦免你。茗儿今晚过来,是来与姐姐商量,如何能不落话柄的助姐姐赢回自由。”
“真的么?皇上…皇上愿意放了我?”
“失了龙裔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即便皇上私下里允了你,那贵太妃那儿呢?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这宫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茗儿,我们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
夏夜的风虽一样是湿热,可到底映衬着显的凉快许多。
一阵晚风拂面,宫灯下两个促膝长谈的身影看上去渐渐放松了很多,你要远远听得,不都是朗朗笑声么?
姐妹心,可断金。
如此计策,不到揭开谜底的那一刻,谁也不会知晓。
……
商量罢,我对姐姐告了退。
走出偏殿漆门,我复遣了初月进去照顾她主子,自己便是带着春儿、问竹回宫。
已经不是第一次踏着月色婆娑的斑驳走行于这内廷宫道了,只今时,走这归程,心情异于了往时。
对两日后的寿旦节,我如今是满心期待又惶恐非常。
“主子,还要绕行么?”问竹一语触醒了恍惚的我。
我摇摇头,见还是来时的三岔路口,才要说话,却忽然传进耳中一缕不知来自哪里的歌声,音色之弱微乎其微。
“什么人唱歌,你们听到了么?”
话问出口,连自己都被吓到了。
“小姐,你的声音…”
“无事。想来近日事情多,伤着嗓子了。”我略轻咳两声,向四围张望。
“这条路通向哪里?”指着朝北向的相对狭窄宫道,我请教问竹。
“回主子,路的尽头是心初宫。”
心初宫,内廷冷宫。
“怪不得,咱们站在这里,往前一望,乌压压的,林草密布的紧啊…”
刚才的虚无音节,会不会是打心初宫传出的?心里此时,又偏生总觉得一阵压抑。
“小姐,咱们别再着停留着了。月黑风高,春儿真有些胆小。”衣裙被外力扯了扯,便见春儿凝着秀眉,脸色苍白。
“回吧。”我点头言道。
暮色苍芒,华灯初上,满眼望不尽的光色琳琅。
月色溶溶,遍地清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荷花的馥郁清芬。
花草青树换了新妆,脂粉媵嫱焚了椒兰。
此刻,仲夏的内庭,早已被笼罩在了一片璀璨之中。
歌舞升平,彩鸢嵌吉。万千的祥龙丝带接连无数欢声笑语,缤纷华月,闹比纳囍。
一年一度的寿旦节,便是在这样的奢华富丽中于乾居宫重华殿举行了。昨日,我与兰妃牵头,带领着宫中负责典庆事宜的司庆房大小宫人,将整个重华殿装典一新。
其中,尤以高台主座两侧的鹳雀玉炉中燃着的来自赤月的杜衡环香最是意义非凡,是身为赤月王太后的兰秀大长公主不远千里,专程为庆仪容太妃寿诞遣使送来的。听说,这杜衡环香是赤月国香,名贵至极。而丝丝缕缕的晚风夺窗拂过,吹得满殿清香四溢,让人的确愉悦非常。
……
戌正三刻,大典正式开始。
一身翠云裘,彩妆尽妍的仪容太妃安坐主座,笑颜如花,接受众人的恭贺参拜。
昭贵太妃以身体不适,不便扫兴为由,缺席大典。其实大家心中都明透,合宫觐见日,仪容太妃不曾落面。翠园堂佟婕妤小产,两宫太妃更是暗斗一番。如此一来,仪容太妃的‘得意’日子,基有夙愿的贵太妃自然不会参与其中。
何荣华自从小产事件后,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一举一动虽不似从前的嚣张跋扈,却更是让人觉得越发阴狠毒辣。今晚,她一身紫色罗裙,略施粉黛,在群芳之中,倒是也掩盖不住自己倾国倾城的绝代风华。
新晋的佟婕妤一身惯喜芍药宫服,流苏满头,罗骅髻斜歪一侧,面露无尽喜色,或许失子之痛已经愈合。
我静静的随礼参拜,随礼安坐。
身为此间位分仅次于兰妃的我,以贵嫔身份坐于高台下兰妃的下首处。高台主座上除却仪容太妃,亦是安坐泺氏皇族的大家长,即我国之君--泺沂徵。
许久没有见过沂徵着规制朝服,配帝王毓冕了。日常生活,自是便服,今日,放眼观来,黄衣映衬,更显无上威严。
历行参拜礼节过后,众人安坐,不再笑言。静听司庆房宫监诵沂徵‘奉天诰命’。
‘朕惟太妃自始封以外,其令德懿行,秀于闺房而湮灭无传者何可胜数!尔韦氏乃先朝工部尚书韦钟之女,出自名门,来俪德人。侍奉先皇,筐筥执勤,相祀克襄。先后薨逝,抚育朕身,未曾见丝毫赘怨。征和一朝,至性非常,恩慈众嫒。今乃太妃韦氏寿诞,钦赐:金玉如意一柄,玉观音一尊,彩缎八端,金玉杯八个,帑银三千两。另,朕思久必咨德,特上徽号:‘成毓’。以此举国欢庆,母仪天下。’
圣意如此,却还未完。沂徵于旨意之外,又是为缺席大典的昭贵太妃上徽号为‘成肃’,以求权衡内宫势力,防止宫变。是时,成毓,成肃两宫并尊,齐为内廷之首。
“各宫主子小主向太妃献礼--”
沂徵礼罢,随着宫监一声长音,便是轮到我们几位宫嫔起身,或有宫人或自己持贺礼上前了。
“臣妾天目宫兰妃董氏持节尽上,贺太妃寿诞。愿太妃福禄寿喜,长乐未央。”掌六宫执事,兰妃自然是头一个。
她送予太妃的是一把精致的手炉。此手炉非寻常只供冬日取暖所用之手炉,而是一年终始均可随时拿来把玩。炉身高八分,通体镀金,造型酷似成熟石榴,圆鼓鼓的肚子,小巧的把手。中空部分,春秋两季可撷取时令花瓣熏衣为用,夏可置放冰块消暑,冬便如寻常手炉一般用来取暖。
太妃笑着,便有宫人接过,又赏了回礼,是一支二品妃嫔规制的点翠珍珠步摇。
接下来便是我了。
“臣妾延惠宫贵嫔景氏恭贺太妃寿诞,愿太妃福禄寿喜,长乐未央。”我上前一步,跪拜行了规制礼。
“起来起来。景丫头可是有新鲜玩意儿?”太妃满眼都是笑意,见我此刻却是孑然一身,亦两侧也无宫人随出持节,自是面带好奇之色,慈声问来。
众人经此一问,俱是向我投来期待的目色。沂徵知我心意,只安坐高台,抿嘴不言,看我的眼神里充斥着爱怜。
独有翠园堂的佟婕妤,那么让人琢磨不透,偏她就喜好鹤立鸡群。
“贵嫔娘娘倒是空手,难道贵嫔是想给咱们唱曲儿不成?若如此,教坊司的人都要感谢贵嫔了呢。”嘴角轻佻,眸光斜走,佟氏张口便是一顿奚落。
安静的贺礼仪式,庄重不容侵犯,是以衬托佟氏这些字句愈发清晰张狂。‘咳咳……’两声,高台上的沂徵随后冷眼警示。
我未理佟氏,俯身再拜,抬眉继续恭敬对太妃禀告,“回太妃,臣妾所送贺礼,捧不得手里,却一定会暖到太妃心里。臣妾斗胆,请太妃稍安勿躁,一会儿太妃自会发现。”
“哦?这么说来,景丫头是给我这老婆子留着悬念了,哀家倒是好奇的很。”太妃说予我,却一记眼光闪过佟氏脸上,凌厉非常,佟氏便是随后缩回了脑袋,怯怯而退。殊不知,太妃话语立刻又是追至了她耳侧,“繁祺宫佟氏。”
“嫔妾在。”尚未稳住不忿之色的佟婕妤又是出列,极力压制着她的惶恐与愤恨,婉声应着。
太妃扬手,示意我回位就坐。好在,今日,只是家宴,并无文武百官在场。不然,传了出去,怕是又要让世人笑话内宫的不睦了。
“哀家怜你失子在先,今日你无理之处,哀家暂不追究。往后,倘若你不思悔改,搬弄是非,目无尊卑,那便新账旧账一并算,到时,哀家断不轻饶,尔可明白了?”
太妃厉声,佟婕妤仓惶跪地,不住的点头称是。我坐在座位上,感觉的到,身旁的兰妃早已经是‘幸灾乐祸’了,佟婕妤不得人心,晦气落难,反而甚安众心。
“你既然埋汰情贵嫔的贺礼,哀家很想瞧瞧,你的准备。”
闻声,酒馨忙是走到自己小主身侧,屈膝向太妃行礼。她手捧一五寸见方墨色雕花托盘,中有物什以红色绸布全部盖着。佟婕妤将随身锦帕噎进右侧衣襟处,接过酒馨手中盘盏,又顺势扯掉上覆红布,朗声道,“嫔妾繁祺宫婕妤佟氏持节尽上,贺太妃寿诞。愿太妃福禄寿喜,长乐未央。”
“这么瞧着你不是还知道礼数么,怎么尽是喜欢胡闹呢?”
佟婕妤的‘好礼’并没有引起太妃的多大兴趣,太妃只是责怪着,命专属宫人接过后,赏了两支鎏金流苏便是作罢了。
其实,要是换做旁人,那尊拥有吉祥富贵佛盘为底座的古法琉璃千手千眼观音,对一向礼佛的仪容太妃来说,定然会稀罕。如今,白白是可惜佟婕妤的心思了。
“馆禄宫何荣华进礼--”本该在我之后的何荣华,因佟婕妤,‘意外’落到了宫嫔最末,由宫监‘吆喝’着才又后于藜嫔上前行礼。
她的宫人不曾随侍,她自己倒也洒脱,‘啪啪啪……’击掌三下,就有侍婢进殿置放文房四宝,颜料,并且为其支好了嵌有宣纸的画架。
她,要即兴作画吧。
“臣妾拙思,欲作画一幅,贺太妃寿诞,祝太妃绵禧长乐,富贵未央。”
屈膝说罢,何荣华便是提笔而来。
昔日,我与她曾是亲密无间之姐妹,却不知,她有此才技。我竟原来,如此的不了解她。
墨洒青山,一挥而就。
大笔走水,小笔勾勒,我们只是隔空看着,那跳跃的笔尖在纸上肆意舞弄,顷刻间便是留下了条条彩色的斑斓。
晚风吹进,紫裙轻飞。
倾国容颜,认真姿态,我们只是静默等着,那淡淡的衣香依旧飘散萦绕在鼻尖,无声中让人沉醉其内。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何荣华最后一笔落定,藜嫔一语,夹杂着无限赞美,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安宁,“真是画活了呢,荣华好手笔。”
“寥寥几笔,但得藜嫔缪赞,实在惭愧。”何荣华笑对藜嫔。转首,向着高台主座,她又是恭敬如斯,“还望太妃笑纳,莫嫌念裳礼薄才是。”
“好,好,好。”仪容太妃连说三个‘好’字,忙不迭的叫宫监轻轻抬走,拿去装裱,又赏下双翼步摇两支,是何心情自是不用再另说的,“看你作画,倒是让哀家想念绿采的舞姿了。”
突然,太妃慈眉紧收,唏嘘不快的说完,看着身侧的沂徵,满面的期许。我心头一震,想着太妃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紧忙对上沂徵的眼眸,但见他虽极力保持一脸平静,眸光如常,却也隐约可见几丝措手。
“哈哈……”沂徵爽朗一笑,欲要彻底掩盖自身情绪,他大手往腿面一拍,向我微微点头,“这些子繁文缛节的,不光姨妃闷了,连朕,都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
“太妃可是想观舞了?臣妾安排了歌舞表演,特向太妃贺寿,祝太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得到沂徵暗许,我扬声说罢,唤了早已等候的人儿上来,“太妃一定要仔细看哦。”
听得是之前我故意留了悬念的贺礼,仪容太妃顿时又复精神,侧目而瞧。
呼啦啦……
十二莲红色长衣女子簇拥一名白衣女子碎步入殿。
女子白纱遮面,发髻高耸,远远看来,遗世独立。躬身礼罢,乐师奏起,水袖瞬时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翠笛,白衣。
此刻,宫廷乐师只有一男子吹笛,乐声带起衣袂飘飞,而他面前的白衣女子更如临凡仙子,两人一吹一舞间,搭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笛声渐急,琴声亦起,白衣女子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她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色彩,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如饮佳酿,醉得人无法自抑。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我禁不住脱口吟道。
雨湿轻尘隔院香,玉人初着白衣裳。
旁人早已醉在其中,独有何荣华,一脸惨白。
眸光流盼,顾盼生姿。
随之一声铿锵的高声,飞旋着的女子骤然停歇,以夺目之光,宛然落于十二女子环中,美到了极致。
“臣妾永孝宫罪嫔杨氏贺太妃寿诞,愿太妃福禄寿喜,长乐未央。”白衣女子轻掀白纱,露出真容,盈盈跪拜,娓娓言道。
不错,就是杨姐姐。
这便是那晚,我们说好的,计划。也是适才,令何荣华白了脸的,因由。
“皇上,杨氏于禁足期间,私出永孝宫,实属抗旨大罪。按律,当诛。”
一舞罢,掀起千层浪。
意料之中。
佟氏到底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她内心深处,杨姐姐便是那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我原今日看她,或许有了些缓和,可惜……转念,她又怎么有理由不计较呢?
“哀家与皇上面前,岂容你小小婕妤大呼小叫,妄作定义。”仪容太妃素喜杨姐姐惯了,哪里听得了这话。
呵斥了佟氏,她又侧脸,用足以震慑全殿的声音,铿锵说道,“孚英,去扶良嫔娘娘起来。”
良嫔?!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然看向高台上端坐的沂徵,他的眼中闪烁坚定,我微微一笑,读懂了那份坚定。
杨姐姐的开释,比预想的要顺利的多。身侧的兰妃与藜嫔惊讶附着着惊喜。毕竟,孚英亲扶,等同于太妃亲扶了,这样子的面子与荣耀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享受到的。
“皇上--”‘扑通’一声,有一红衣女子跪倒在地,开口便是掩面呜咽起来,“嫔妾因杨氏而失子,皇上您还未曾予嫔妾一个交待,现在,杨氏她凭什么就……皇上……”佟婕妤她不服,素白的脸上泪水横流,冲刷的是妆容尽花,“那被她害去的孩子,不仅仅是嫔妾的孩子,也是……也是皇上……您的孩子呀,皇上……”
我摇摇头,安静的看着她悲恸的哭泣。
几分真,几分假,我不知晓。我如今所在意的,只有杨姐姐的自由,杨姐姐的快乐。
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报复也可。佟氏走到今天,实属咎由自取。而没有贵太妃人在的后台,何荣华终究识相的收起了她所有的不满,凝神屏息,闭目缄口,仿佛这殿中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放肆!”沂徵怒道,“太妃寿诞,喜庆日子,尔竟是于此哭哭啼啼。”
“来人啊!”
“送佟婕妤回宫,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沂徵说完就有宫监侍婢欲要拉佟氏离开,已是哭成一团的佟婕妤却甩开扶她的侍婢,仰天长笑,手指着杨姐姐,满眼放射着毒火,环视着满殿,唇边漾出箭语,直刺向前,“你们……你们,好得很,我的孩子是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害了我的孩子,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哈……”
“拉走,拉走。疯子,疯子。”高台上的仪容太妃已是嫌恶至极,急挥着手臂,示意宫监带走佟氏。
深宫内闱。
因相互需要而结好,因内有冲突而针对。
看透了,便不再钻牛角尖,一切,都顺着命数去了。
……
“鸾凤阁,翠云裘,祥云瑞气罩宫楼。彩袖香花钟鼓瑟,歌金缕,娇柳翩跹舞翠翘。”目送佟氏消失眼际,我起身上前,笑对有些不快的仪容太妃,婉嗔道,“姐姐的舞步太妃不满意么?怎地太妃也不笑笑,瞧,姐姐都惶恐了,冷汗直流呢,太妃太妃快哄哄。”
忙不迭的我又凑到姐姐跟前,扒拉着小眼,撅起嘴,嘟嘟囔囔,“姐姐姐姐,不慌,太妃很是喜欢呢,你瞧,太妃乐了乐了。”
其实,姐姐哪是冷汗直流。是适才的舞步过于激烈,她有些疲累,热汗淋漓了些。
仪容太妃经我这样‘胡闹’,受不住的无奈笑了,言谈间还不忘打趣了我,“鬼丫头,净出些鬼点子,‘吓唬’我这老人家。”
“太妃--”我长呼一声,好生坐回自己座椅,“可不仅是臣妾,兰妃娘娘还有好安排呢。”
努努嘴,兰妃便是会意的‘接招’了。
兰妃的准备,很具深意。
击掌为始。
教坊司宫人们于殿内,如搭戏台般在中空宽阔位置置放了仿真药柜,柜前,是半人高柜台,算盘,纸薄一应俱全。
柜台侧面木板上悬挂四字‘万全药铺’。
这场景,是一药铺是也。
少倾,一麻衣老叟走至柜台处站立,而后,轻屡胡须,手持医术,摇头晃脑,口中吟来,“常山可治疟疾,延胡索能够止痛……”
原来,此人是正待研习药材。
忽然,只见一风流倜傥公子哥走进药铺,冰蓝色上好丝绸服,微扬着头,笑容颇有些佻达。
“老头儿,孤要买些药材,你快快置办了来。”好‘无礼’的小生。
老叟摇摇头,无奈看了一眼,放下书卷,道,“年轻人,说话怎可如此霸道。药方可有?我这药铺远近闻名,药材齐全,只要你给的出药方,我就抓的齐药。”
“哈哈……”公子一笑,背脊挺立,好像白杨树一样拔秀的身材,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话说满了容易打嘴。你且听好喽--”
“头一样要你天心顺,二一样要你民自安;三一样要你老来瘦,四一样要你父心宽;五一样要你家不散,六一样要你顺气丸;七一样要你硬似铁,八一样要你软如绵;九一样要你黄连苦,十一样要你甜似蜜,十二样药配的齐,我保你快快活活做神仙。”一一说来,公子没有笑,但他突然间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