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准时辰时启程,官员自然一路送出城区。云麓不知道与颜查散聊了什么很是投机,俩人一路挨得极近,颜查散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云麓则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颜查散不时的点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云麓则是一脸欣慰。
展昭不知道俩人在那到底聊些什么,反正他也没兴趣听,倒是白玉堂这边的进展让他有些糟心。玉玲珑自己咬着马缰绳,自顾自的往前走,白玉堂捧着云麓给的那本书看的饶有兴致,撇下展昭一个满脸幽怨的盯着他看。
白玉堂忍不住轻笑,合上书扭头看他,问道:“怎么,无聊了?”
展昭伸手戳戳他手里的书,道:“看书,师叔要抽查的。”
白玉堂笑道:“那,你不无聊了?”
展昭仰躺到马背上,道:“爷忍着。”
白玉堂笑意更是忍不住,嘀咕了句:“乖猫儿。”俯身过去在他嘴巴上轻轻啄了一口,道:“猫儿乖,晚上都陪着你。”说话间也没有抬起身子,看的后面云麓一阵唏嘘。
展昭听见唏嘘声一阵的不好意思,直想着白玉堂怎么能脸皮这么厚,这明目张胆的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伸手推了推白玉堂还悬在自己上方的身子,低声嘀咕了句:“知道了知道了。”
白玉堂轻笑,重新坐直了身子,翻看手里的机关谱子。
云麓收回目光,颜查散却还在盯着他们看,若有所思的模样。云麓伸手戳了戳他,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颜查散闻言恍惚着收回目光,半晌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攥着缰绳又开始发呆。
云麓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抬头正迎上也在往这边看的展昭,挑了挑眉。
展昭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马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继续朝着白玉堂吹口哨。白玉堂斜他一眼,卷起手里的书在展昭脸上轻轻敲了一记。展昭闭了闭眼睛,继续吹口哨。白玉堂伸手掩他嘴巴,展昭干脆舔他手心。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收回手,道:“刚刚不知是那只猫儿脸红到脖子根。”展昭翻身坐起来朝他摇头晃脑。白玉堂有些无奈,伸手在他额头戳了一下。
时间快近正午,日头几乎趴到了当头,也幸亏是在林子里还不会那么晒。颜查散一向软心肠,虽然着急,看着后面步行的衙役被晒的晕头转向,下令众人原地休息,各自找了最近的阴凉处坐一坐。众人好像得了赦令,各自找了地方,三五个一起的围着一颗树坐下来。
商陆把手里大斗笠扣在李浔染脑袋上,找了棵树自顾自的就坐下休息。
李浔染走过去踢他两脚,道:“往那边去去,给我腾个地方。”
商陆仰头看他一眼,挪了挪。
李浔染继续朝他踢两脚:“再挪挪。”
商陆深吸一口气,再挪一挪,见李浔染还要抬脚干脆手一伸,抓住腰带用力一拉。李浔染‘哎呀’一声被他稳稳接住,圈进怀里。然后听商陆带着隐忍笑意却故作不耐烦的声音道:“再不老实,直接丢出去。”
李浔染吐吐舌,又开始折腾,道:“我说,不舒服,你让我换一个姿势成不。”
展昭看着他们忍不住一阵轻笑,白玉堂摸摸他脑袋,笑问:“你笑什么?”
展昭指了指商李二人,道:“二师兄苦尽甘来么。”说着起身仰头看了眼树,道:“这时候不太平,难免有些宵小之辈找麻烦,我上去看着,你们好好歇一歇。”
白玉堂自然知道拦不下来,只得点点头。展昭跃身上树,挑了一根最粗的树枝,坐下来在半空荡着双腿,四处瞧来瞧去。白玉堂仰头看着他笑了笑,盘腿坐在树下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日头慢慢西斜,将一众人的影子拉长。颜查散本是想启程,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张口,树上展昭突然站起了身,一手握着巨阙一手扶着树干,看着远处,满脸的警惕。
还没待白玉堂张口问些什么,展昭将身子挺得更直,低头朝着整好看向自己的白玉堂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足尖用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踏过了几个树冠便不见了人影。
白玉堂倒是不担心,把手中书合上收在马鞍子旁的袋子里,整理一下两匹马的马鞍。倒是李浔染有些坐不住,从商陆怀里爬出来,手握住了他那匹胭脂的缰绳。
展昭实际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瞧见了谁,只是几道人影若隐若现,瞧着便是不怀好意的。展昭几步挨近了些,闪身躲在另一棵树上瞧。却发现这些人似乎是融在了树干里,就如同在常州时白玉堂遇到的那些东瀛忍者一般。
风更大了些,展昭合上眸子侧耳来听,那些人还是在的。树叶落下来,风吹过去,前面这一块的声音与四周相比略微急促了些。然后风向似乎又在某一处有些许的改变,有人在动,风受了阻碍,声音又改变了许多。展昭偏头按着风声改变的方向听过去,声音还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方向往他的后方去了,不过还留些人在这里。只是不知在等些什么,亦或是干脆为了拖住他。
风更大了,吹的颜查散等人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白玉堂、商陆等人还有那几个暗卫似乎察觉到了不妥。慢慢松了手里原本握着打算等展昭回来便启程的缰绳。四周看着,不知道在等着什么过来。
朝着这边吹来的风突然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凌乱,不知道卷着什么东西越来越快。紧接着是一个赤红的影子,追着那风,又用着似乎比风还快的速度往这边冲过来。就在众人刚刚瞧清那是展昭时,突然一道寒光朝着白玉堂的脑袋呼啸飞来,却是展昭的那柄巨阙。
众人惊出一身的冷汗,还以为展昭是速度太快没看出这一身白的是白玉堂。却见白玉堂只是在巨阙近了的时候微微一偏身子,那寒光从他耳侧过去吹起一缕长发,紧接着‘当’的一声狠狠钉在他身后的一棵树干上。只是那声音有些闷,好像还接连着钉穿了什么东西。然后展昭的红影紧跟着过来,却是一把抽出白玉堂腰间的绝尘闭眼朝着另一个方向掷了出去。
然后一声轻轻的‘噗’,一股血飙了出来,一个人从空中摔落,身上披着一块奇怪质地的斗篷。众人再去看刚刚巨阙钉入的那棵树,同样身材矮小的人,面目狰狞的被钉死在了树上,连同另一块奇怪的斗篷。
风向又变了,那本向这边袭来的压迫感消失不见,大概是什么东西又被风卷着离开了。
展昭转身拔下巨阙,掏出白玉堂怀里的一方帕子仔细擦拭上面的血迹。
白玉堂看他拿帕子拿的顺手,自己倒是拎着绝尘没得用了。干脆臂、腕用力抖了抖,那血水乖乖汇聚成珠,一颗颗的顺着刀刃滚落,带着一道淡红的弧形轨迹溅落在地面上。一颗血珠碎了,溅起好几颗更小的,只是沾了沙土,没有飞溅起多高来。
展昭抬眼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会意的朝着地上那尸身走去。两指嫌恶的捏着半挂那人脸上的面具的一角,扯下来,只瞧了瞧,便道:“东瀛火麟堂,又是那个不入流的组织,连人都是东瀛人,该与沿海那些浪人是一起的。”
小九挑眉,凑上前去看了看,道:“到确实是东瀛人面孔,五爷见过东瀛浪人?他们总不会连陷空岛的算盘也敢打吧?”
白玉堂起身连退几步远离那尸身,依旧是满脸嫌恶的挨到了展昭身边。闻言道:“自然不是在陷空岛,是在别处,杀过一些不顺眼的。”说着暗自唾了一口,嘀咕着道:“这两年犯小人不成?让这些阴魂不散的盯了这么多回。”
展昭还剑入鞘,笑着往白玉堂身前站,一手扶着自己的剑柄,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按住白玉堂不经意皱起的眉头。
白玉堂朝他笑笑,舒展了眉头。
展昭见他神情好些,收回手转头看向颜查散不言语,显然是再问他,这两个人该怎么办。要不要就地埋了;还是暂时带着,到下一处找个仵作瞧瞧,在做打算。
显然颜查散是选择了后者,省下一匹马来背着两具尸身,再次上路。
风已经弱了,林子深处还在莎莎作响。因为带着这两个,接下来的时间只好不能在歇息,一路往下一个州城走。进了城,迎接的架势显然没有前面的华丽,反倒让颜查散觉着很满意。
展昭在后面瞧着一个劲儿的笑,白玉堂不满的扭头盯着他。展昭轻咳两声,低声道:“颜大人的脾气倒是与包大人像极了,只是比包大人脾气更好些,难怪包大人一直对他赞不绝口的。”
白玉堂了然点头,拉了拉马缰,止住玉玲珑一个劲儿的跺蹄子。展昭往他身边又挨了挨,伸手摸摸玉玲珑的鬃毛。
前面当地官员想着先带众人去驿馆,颜查散却说什么先要找个仵作,把那两具尸身送去义庄。那官员自然连连点头,吩咐了人去赶紧把颜查散要的准备妥当。
颜查散把马交给其他人,径直跟着刚刚那官员一起往义庄去了。展昭放心不下,跟着一起去了。白玉堂一向不喜欢往那阴冷的地方钻,再加上玉玲珑和雪花也不省心,与展昭打了招呼,跟着其他人直接去了驿馆。
义庄并不是很远,四处没有什么人,只是有几个衙役轮班把手,还有一个收义庄的老头子。
展昭也是在开封府当差的,自然知道,要不是有人提前来说钦差大人要找仵作过来验尸,估摸着那些衙役还不知道在哪歇着呢。
在义庄门口等了有一刻钟不到,去叫人的衙役带着仵作一起过来。
那仵作很是年轻,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一身的灰布袍子,身边还带着个药匣子一般的木头盒子。
展昭一直以为仵作都是凶神恶煞的,如开封府给公孙帮忙的那个仵作一般。可这个仵作却是模样清秀,就是略瘦了些,那灰袍子套在他身上看着说不出来的别扭。瞧见颜查散和展昭后,手都紧张的一个劲儿哆嗦,放下背着的箱子,朝二人行礼。站起身子的时候也哆哆嗦嗦的,与展昭对了眼神便赶忙看向别处。
展昭看着他捏捏下颌。这小仵作,忒拘谨了些,竟然还怕外人。颜查散显然也注意这小仵作的紧张,却在看见展昭盯着那小仵作打量时有些无奈,还好白玉堂不在,要不然行程肯定推迟一天。
官员看看那两位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在看看那小仵作,问道:“小泉啊,你爹呢?”然后给颜查散等人做介绍:“这位泉清是本地仵作的三子。”
颜查散打量他一番,点点头。原本他可能会怀疑这么年轻的孩子,能不能有老仵作那么细心有经验的,但自从见了公孙策,他这点疑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有了。
那叫泉清的小仵作又拱了拱手,道:“回大人,昨儿家父多喝了几口酒,从台阶上摔下来,故而让小子来替班一天。”
那官员陪笑两声,道:“老泉是嗜酒,不过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手艺也是不错的。”然后不在言语,等着颜查散有没有什么吩咐,若是来的钦差难打发,恐怕还得把老泉抓回来重新上岗。
颜查散再打量了这小仵作一番,点了点头,朝身后人招招手,示意他们把那两句尸身送进义庄。
小仵作见了送来的尸身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利索的从背着的箱子里掏出一副几层油纸做的手套带上,把箱子往一旁年轻差役怀里一塞,没等其他几人说话,径直进了义庄。
官员见他如此有些尴尬,朝颜查散笑了笑。还没待开口,颜查散已经朝他摆了摆手,欣赏的看了眼那小仵作,与展昭一前一后也跟着进了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