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安顿下来,时间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白玉堂懒得管他们怎么对付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展昭去了八贤王的屋子,他自己无聊的回了房间。展昭过来半个多时辰还没回来,眼瞧着外面本来吵吵闹闹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白玉堂自己一个人趴在被子上研究着拇指上的扳指,满脸的郁闷之色。又过了有两个钟不到,展昭打着哈欠扛着巨阙回来了,刚进了屋子便把巨阙往桌子上一放,晃晃悠悠的走到床榻边,身子一转仰躺在白玉堂身边。
白玉堂见他回来,眼神立刻有了神采,挪挪身子挨到他身边去。然后一翻身手臂撑在他头的两侧,将身子悬在半空,笑问道:“你这闲不住的猫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展昭本是闭着眼睛的,感觉他粘过来慢悠悠睁了开来。唇角微微勾起,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稍稍用了些力的往下压了压。
白玉堂会意,身子降下来,双手撑着改成了手肘,笑着垂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压低的嗓音又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怎么,太累了?”
展昭长长舒口气一般的‘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用着好像自言自语的声音道:“好累啊,好累。”顿了下,回答白玉堂一开始的问题:“王爷那边准备好了,黑狐和封二他们守着不会出什么意外,应该用不着咱们的。”话音未落,白玉堂松了力气直接趴在了他身上,两人脸贴着脸,展昭的脸蛋儿有点冰啊。那边有没有准备好关他什么事,他只是随口问问罢。
展昭轻轻的闷哼一声,重新睁开眼,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白玉堂赶紧起身,展昭却又伸手出来,环住他的脖颈把人压了回来,又哼唧了几声,嘟囔着道:“泽琰,我想睡觉。”
白玉堂道:“那就起来把衣服脱了。”说着挣了挣,展昭却把手臂勒得紧了。白玉堂刚撑起身子又被他勒了回去,还好他白五爷反应快的提了口气将身体的力道放到最轻,要不然展昭非得被他压哭不可。
展昭用面颊蹭蹭他的颈窝,又笑笑的嘀咕了一句:“泽琰,我要睡觉。”
白玉堂有些无奈,道:“乖猫儿,你松松手,爷给你脱衣服擦脸,然后咱们就能睡觉了。”
展昭继续哼唧,口中模糊道:“咱们只睡觉。”白玉堂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紧接着展昭又接了一句:“要不然明天又要请假了。”话音落了,手上力道却是轻了。白玉堂再微微一挣,轻松的撑起了身子,再低头一瞧,原来展昭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睡着了。白玉堂离开然后展昭觉着有些冷,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白玉堂叹着气,伸手脱了展昭外袍和靴子,然后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架在膝盖窝将人整个抱到床榻里面。然后打开被子,将展昭塞进去。
展昭在被子里骨碌了一圈,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白玉堂刚脱了外衣坐在床榻上,扭头瞧见他这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强扯开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展昭似乎是觉到了比被子还暖和、安稳的东西,身子拱了拱,紧紧贴在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抓住被角掖的更严实些。这猫儿也是绝了,刚刚还在说话,这会儿倒是睡死了。不过也是,这几天晚上没少折腾,这猫儿没怎么闭眼也确实是太累。转念又开始念叨着那些个不长眼的到底是什么人,陷空岛联合金华白家,那势力不容小觑。等他这回从契丹回去了,就算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个作死的挖出来挂墙头上,以儆效尤!
展昭是擦觉不到白玉堂在那里想什么只是在睡梦里伸手搂紧他的腰,然后两只手在他的背上上下摸索,最后拽着被子慢悠悠的掖好才继续安心的睡。白玉堂愣了下,思维完全被打算,身上所有的感觉似乎都集中在刚刚展昭下意识给他掖被子时触碰到的地方,然后低头在他面颊上狠狠的亲上去,亲的展昭在梦里都哼唧了起来才松了口。不想那些没用的了,搂着猫儿睡觉才是正经。
白展二人的房间隔壁便是李浔染和商陆的房间。本来商陆是要在外面找一间客栈暂住的,可是耶鲁涅鲁古却是一个劲儿挽留。李浔染也是懒得在这冬夜里挨个客栈碰钉子,干脆自己厚脸皮的应了下来。商陆本是还不应的,却再耶律涅鲁古热情的吩咐馆丞把李浔染的房间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改变了主意,然后死皮赖脸的跟着李浔染挤在一间屋子里。
李浔染明显还没从刚刚莫名的尴尬里缓过神来,见商陆硬是要和自己挤一间屋子,多少觉着有些别扭,道:“你要这间啊?那我再去找人换一间好了,你早点睡。”说着抬脚就要走,却被后面商陆伸手就扯了回来。李浔染扭头微微蹙眉的瞪着商陆,后者却是继续用着他那特有的、能气死人的不紧不慢的语气道:“那些个邪门歪道你是一个顶俩,但若是有人偷袭或是真刀真枪的跟你对阵,你可能全身而退?”
李浔染微微挑眉,完全没弄明白他的意思,道:“若是有人?是什么人?”
商陆没理会他的问话,继续道:“别到时候我还得去英雄救美,冲冠一怒为蓝颜,千古绝唱?丢人啊。”
李浔染挑高了眉毛,咧咧嘴巴就想破口大骂。半晌换成了深吸口气倒是忍住了,瞪着他有点被气的想哭:“我说老商,你就不能说点人话?把我气死了你能得着什么好处,有人出高价了?”
商陆瞥他一眼,脱了外衣就躺倒在床榻上。半晌见李浔染没动静,又扭头看过去,一脸‘我是正经人的’表情提议道:“你怎么还杵在那?要我帮你脱衣服么?”
李浔染闻言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微微红了脸,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不劳您老动手!”
商陆低声笑了出来,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道:“这就对了,我还能把你煮了吃不成?就你身上那二两多的肉我还没有兴趣。”顿了一下话音一转:“不过你要是同意让我做些别的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话音未落,李浔染刚脱下的靴子朝着他面门就砸了过来。商陆赶紧伸手接了,然后另一只靴子也砸了过来。商陆再抬手接住,然后两只都扔到了床尾,口中不忘接着道:“比如咱们俩切磋切磋武艺什么的,你干嘛拿靴子砸我啊?”
李浔染倒吸了口气差点厥过去,身子晃了两晃,黑着脸脱了外衣就往床榻上爬。可商陆坐在外面就是不挪地方,他抬眼瞪着,用眼神示意他睡到里面去。商陆笑笑,露出当爹的拗不过孩子,只得无奈妥协的表情挪了挪身子躺到里面去。李浔染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争先恐后的离家出走,这时候要是给他一把刀,明儿大家就有肉吃了。幸亏商陆也是累了,觉着今儿口头便宜占足,没有再继续气他,算是免了一场恶斗。
李浔染长长舒了口气,在被子里找出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刚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群人刀剑相向的叮叮当当斗作一团的声音。李浔染只觉着自己最后一点理智也抹脖自杀了,睡在里面的商陆警觉的睁开眼睛纵身跃出床榻躲开了李浔染砸在刚刚自己躺着的地方的拳头,然后门又是咣的一声被踹开,李浔染撸胳膊挽袖子就冲了出去。
外面院子里已经乱七八糟的分不清敌我,信鸽房被砸的一塌糊涂,那些鸽子叫唤着到处扑腾。果然如展昭的经验,那些人忍不住在中京出手了。但是有一点展昭似乎没有料到,那几路人竟然同时出手了。驿馆离官府和驻军还是有些距离,调遣援兵也要些时间。
展昭胡乱的套了外衣出来时,见八贤王房间里黑狐追着人出来,大概是窗子那里有封二他们守着,这群人没招才窜进了驿馆里。黑狐没有再继续追,而是护着八贤王在门口停住了,他穿着白色的里衣可以明显看见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叫小四的少年从房间里窜出来追出去,手上不见什么兵刃,倒是似乎拿着什么长长的细线般的东西。
展昭赶紧上前查看黑狐的伤势,后面白玉堂也一边穿衣服一边跟了过来,握着黑狐的手腕仔细瞧了瞧,丢出一瓶金疮药给一旁的封二。只道是那一刀只是深了些,好好养着除了留下疤也没别人什么后遗症,那金疮药是自家大嫂给的,让他赶紧给黑狐上了,然后转身跟着展昭出去。
驿馆里一下子挤进来几十号人,叮叮当当斗在一起看得人心焦。
耶律涅鲁古本还在一旁看热闹,却有人找到空档窜到他眼前和身后去。展昭自然不会真的放下不管,可自己也被人缠住,只得大喊一声去提醒。耶律涅鲁古自然不会察觉不到身后有人偷袭,可是前面人难缠,他实在是无力应对。正危及时刻,一根羽箭破空而来,将耶律涅鲁古身后那人钉穿后又钉进地上的石板中。
耶律涅鲁古趁机解决了身前几人,脱身出去仰头一看。一名白衣少年拿着柄弓,正站在屋脊上看着他们。他的身边还有一人,穿着深色的衣衫手中还握着柄刀,此时正伸出手去,揪住少年的耳朵开始说教。
外面传来一声长啸,驿馆里有十几个人不在恋战退出驿馆。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出去,留下一些伤的重的被耶律涅鲁古手下亲兵绑住丢在一起。
白玉堂伸手将那钉碎了石板的箭拔出来,仰头看向房顶,轻笑两声,道:“虎子,还不下来站在那等着给赏呢?”
众人都是一愣,统一的扭头看白玉堂。房顶的少年赶紧跃身而下,这才看出他不过是个十岁刚过的小孩子,只是刚刚那只箭和他手中那柄弓实在没法让别人小瞧了他。若所有人没有一起看错,那柄弓应该就是当年楚霸王项羽的随身之物“霸王弓”。
相传那柄弓威力无比,弓弦是有黑蛟龙背筋所制,不畏冰火、刀枪。弓身乃玄铁打造,重一百二十七斤。众人一会儿看看弓,一会儿看看那孩子,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们当真能搭配到一起去。
小少年没理会别人的目瞪口呆,笑嘻嘻的蹭上前去,对着白玉堂脆生生的喊了句:“五爹爹!”
展昭被口水噎住,白玉堂赶紧丢下少年跟他解释,道:“这是黑妖狐智化的徒弟艾虎,也是北侠欧阳春的干儿子,欧阳兄和大哥交好,因此他也和珍儿熟识,干脆就喊了大哥一声大爹爹,然后我们哥儿四哥也就一起当了爹。”
果然他话音刚落,房顶上那汉子也跃身下来。那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一身的褐色衣袍,看起来忠厚老实,似乎还有那么一根筋的感觉。相貌俊朗,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那人抱拳向众人一礼,道:“在下欧阳春,打扰了。”
艾虎倒是没理自己那个干爹,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展昭身上。他刚从陷空岛那来,知道展昭这个人和自家五爹爹的关系。本来他还不知道这么一群人里哪个是展昭,但是刚刚看了白玉堂对他的反应,对比下白玉堂看他和看别人时的眼神,当即确定了展昭究竟是哪一个。
展昭见艾虎看自己,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艾虎是小孩子,要是他知道自己和白玉堂的关系,不管不顾的喊一声‘五干娘’,那可是大脸丢姥姥家去了。
艾虎歪着头看着展昭,张嘴。展昭呼吸一窒,却听见那脆生生的声音喊道:“您就是昭叔叔吧?我听卢珍提过您的,他说您是世上最好的人了,和五爹爹是绝配!”
话音刚落,白玉堂惊悚的看见展昭掏出钱袋,开始往艾虎手里塞银子,口中还一个劲儿的道:“乖孩子,昭叔叔给你见面礼,拿着别客气。”
白玉堂扶额,这孩子果然是以奸诈狡猾著称的黑妖狐智化的徒弟,一句话就把自己和展昭全都夸上了天。小小年纪便深得师父真传,以后可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