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涅鲁古见那些不速之客已经离开,挥着手示意其他的将士们赶紧散了。该巡逻的巡逻,不巡逻的赶紧去休息。众人无声点头,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后,原地只留下了耶律涅鲁古,白展,那几个暗卫和刚刚才来的艾虎和欧阳春父子。
白玉堂伸手把展昭扯回自己身边,低声笑着嘀咕了句:“败家的猫儿。”然后转头看向欧阳春,面色比看见其他人时多了份和气,问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欧阳兄,不知欧阳兄和虎子来这里做什么?”
欧阳春也伸手把艾虎抓回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在下本是来这里见一位故人,办些私事,谁知这孩子非要跟过来看雪,没办法,只能也带着他来了。”说着环顾身边那些人,道:“这孩子还小,不懂事,擅自闯入,实在是对不住,还请诸位见谅。”
不等白玉堂在说些什么,一旁耶鲁涅鲁古抱着手臂往这边稍稍挨近了些,道:“欧阳兄严重了,小王还是靠着这位艾小侠保住的一命,不知二位这是要去哪里?若是到上京来,定要给小王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才是。”
欧阳春笑了笑,似乎是不想到上京去,却不料一旁艾虎蹦着高嚷嚷道:“那我能去王府里住么?小爷活了十多年,还没在王府里住过呢。”口中说着,满眼满脸的兴奋,似乎是等这个机会不知是等了多久了。
耶律涅鲁古见他感兴趣,笑着将手插在袖筒里,道:“自然是可以,想住多久都可以,若是你愿意,小王可以带你到皇宫里去在逛一逛。”
艾虎当即点头,道:“好啊好啊,正好小爷要看雪,上京的雪好看么?”
耶律涅鲁古干脆蹲在他面前,保持自己的视线与艾虎的基本持平,道:“上京的雪是最好看的雪,过阵子大汗寿辰,民间还会举行半个月的庆典,到时候小王抽了时间带着艾小侠将上京都逛一遍,如何?”
艾虎也是孩子心性重,虽然力气实在是看不出来,但本身怎么着也只是十岁的孩子。听耶律涅鲁古的话,恨不得现在就去了。然后不管一旁死命扯他后衣襟的欧阳春,自己拍着胸脯道:“成,我跟你们一起去上京。”后面欧阳春动作一僵,一声哀叹。
耶律涅鲁古掸掸衣袍上沾着的雪,回身吩咐了馆丞再给欧阳春父子二人准备一间房出来,这天快亮了,大家最好赶紧去休息。一旁的那几名亲卫似乎有些不放心,看着欧阳春和艾虎,满眼的警惕。耶律涅鲁古倒是不理会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吩咐完了,亲自将那二人引进了驿馆。
白玉堂似乎没有半点自己被抢话的感觉,见那边耶律涅鲁古在利诱小孩子,在回头看一眼在一旁抱着自己手臂打哈欠的展昭,果断拉着展昭回了房间。虽然艾虎年龄小,但是那机灵劲可真是不能小觑;欧阳春看着老实,但也不是谁都能骗的,在他记忆力,除了智化、蒋平,也就只剩下自己还偶尔能让他吃个亏。走到门口的时候,白玉堂又微微转头,用余光瞟了一眼院子里,耶律涅鲁古正抱着艾虎在哪里掂量他究竟有多重,一旁欧阳春摸着脑袋笑得略带一丝勉强。
一直忍不住打哈欠的展昭突然伸手在他后腰眼捅了一下,白玉堂低头瞧他,听见展昭低声道:“实在是瞧不出这个耶律怎么喜欢孩子啊,这抱着不撒手的,打算当人贩子?”
白玉堂失笑,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同样低声道:“艾虎的师父智化是襄阳王的客卿,偶然听他提起,这个南院大王曾秘密派人拜访过襄阳王世子,向来是觉着虎子人小,能套些话出来吧。”
展昭抱着他的手臂几乎是被他托着走,脑袋往前探着看他,惊讶道:“东方侠怎的会在襄阳王府里?以他的才智,便是在开封府当值也是大材小用了,包大人可从没夸过什么人超过三回的。”
白玉堂笑道:“包大人夸他?那可要告诉给他让他好好乐呵乐呵了,依他自己所言,是没有地方可去,只剩下襄阳王这个闲散王爷能给他个地方。”
展昭也笑起来,道:“智化兄若是这么说,让包大人知道了,那可要几天郁闷了。”
白玉堂挑了挑眉,笑道:“也还好他没跑到开封府去,要不以你这笨猫儿,三句两句就得被他骗的团团转,到时候爷可有的忙了。”
展昭咧嘴吧乐,不再言语,而是拽着他的手臂加快了步子往回走。越往北来天亮的越晚,赶紧回去,他还能多睡一会儿。
耶律涅鲁古抱着艾虎跟着差役上了楼,大有抢孩子的架势。欧阳春在后面跟着愣是一句话都没插上,艾虎勾着耶律的脖子好像和他聊得很来,完全无视了后面的欧阳春。只是在前面馆丞停下来为他们开门,耶律也停下来暂时等着的时候,艾虎突然回头看他,嘴巴一咧,扯了个说不出包含着什么的笑容。
欧阳春梗了下,看着艾虎面露无奈之色,这孩子和他师父一个德行,估计是吃不了亏得。只是他实在是闹不明白这个姓耶律的南院大王,看面相实在不像是那么温和的、喜欢小孩子的人,干嘛要抱着艾虎扯东扯西。智化跟他说过南院大王暗地里似乎是与襄阳王交好,难不成耶律现在是在变相的跟黑妖狐智化拉好关系?想着在抬眼看了搂着耶律脖颈笑得开心的艾虎,心中默默叹气,可惜啊,拉关系没找对人,这孩子可是和他师傅一样扮猪吃老虎的主。
次日天刚见亮,白玉堂被正好照在自己右眼的光线晃行,先睁开一只眼,微微撑起上半身瞄了瞄床脚的窗子,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刚想反手将床边的帷幔拉合严实,却突然被门缝出的一只黝黑黝黑的大眼睛吓得一个激灵,然后困意全无。
门口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察觉了白玉堂已经发现了他,赶紧合上门。白玉堂眸子半眯,当即认出那眼睛的主人。在这个客栈了能闲的无聊大早上来门口偷窥的,也只有艾虎那个半大的孩子了。轻手轻脚的将被子先开,再回手把展昭捂个严实,然后身形一晃,门无声的一开在一合,紧接着便传来了艾虎的鬼哭狼嚎:“五爹爹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偷看你和昭叔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吧,哎呦!”
欧阳春听见声音,只是艾虎准是又闯祸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和卢珍一个毛病,大早上的总是趴人家房门。有一回他和智化在陷空岛喝多了睡在一处,大早上的起来解手,就看见那两个孩子脑袋一上一下的挤在门缝处偷看,当即把尿意全吓没了。
偏巧两个人酒品不好,当时正值夏季,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鞋子仍的满地,还好裤子还在坚守岗位。然后北侠和东方侠在一间屋子里,光膀子睡觉的传闻就陷空岛众人皆知了。
走廊里的房间几乎都开了门,黑狐、李浔染、欧阳春和封二、小四全把脑袋探了出来看。除了欧阳春,一个个目光先扫过还关着门的展昭的房间,转头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手里拎着艾虎的后领子,目光慢悠悠的划过每个人的脸,当即关门声四起,然后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艾虎蹬蹬脚,开始扯嗓门喊展昭:“昭叔叔!救命啊!五爹爹杀人啦!”
白玉堂单手掩耳朵,晃了晃拎着的艾虎,骂道:“爷这是杀猪,别嚎了。”话音刚落,展昭抬脚踹门出来,一手拎着巨阙,脸黑的堪比包大人,浑身的怨气让艾虎立刻噤声。白玉堂扶额,倒是忘了展昭这起床气与自己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一直是自己叫他起床,或是他自己醒来,别人才一直没机会察觉。
一旁那几扇门都微微欠个缝子观察门外的动向,看见展昭出来,齐齐打了个哆嗦。展昭撸胳膊挽袖子的走进,看了眼艾虎。艾虎当即一哆嗦,白玉堂松了手,他就像兔子似得跑远了。
展昭又转而看向白玉堂,突然神色一变,手中巨阙丢在地上给地面砸了个浅坑,往白玉堂怀里一钻,黏糊糊的腻歪道:“泽琰起这么早啊,好困哦。”惊得门里偷看的众人差点咬了舌头。
白玉堂咧嘴一笑,伸手捡了巨阙,搂着他往回走,口中还嘟囔着:“怎么不把外衣穿上,鞋子也不好好穿,脚脖子在外面当心着凉。”艾虎又悄悄摸回来,惊悚的看着白玉堂一路老妈子似得絮絮叨叨,半抱着展昭回了房间。
天色大亮,众人准备妥当。耶律涅鲁古派人多去准备了些烧酒,一人灌了一酒囊随身带着,今儿晚上要露宿,带着酒水必要的时候能暖暖身子。艾虎蹦着高也要带一个酒囊,可惜欧阳春说他太小,说什么也不让他碰。反倒马背上的耶律涅鲁古瞧见了,把自己那个镶金带钻的酒囊很大方的抛给了他。
艾虎人小,却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见酒囊被丢过来,当即伸手抢在欧阳春前面凌空接住,摸着酒囊感叹。
耶律涅鲁古调转马头从前面走动后面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要是喜欢,酒囊也给你了。”
艾虎当即将酒囊系在自己腰间,然后笑嘻嘻的道谢。
耶律涅鲁古又摸摸他的脑袋,引马走了回去。刚巧经过李浔染和商陆身边,目光在商陆身上微微逗留,然后突然停住马,伸手要将黏在李浔染唇角的一根发丝拨到耳后。
只是手指刚刚触及李浔染的面颊,商陆手中一把铁柄的折扇已经朝着他的手腕打了过来,同时李浔染下意识的身子一躲,半斜着上身坐在马背上几乎和一旁商陆脑袋挨着脑袋。
耶律涅鲁古赶紧将手收回来,看了眼商陆勾在李浔染要上的手臂,唇角略带嘲讽的微微勾动,或是抽搐了一下。
李浔染也看了看自己腰间紧紧勾着的手,腰微微扭动没有挣脱,扭头瞪向商陆。商陆也朝着他高高扬起眉毛,手上又用了些力。李浔染在瞪眼,更用力的扭了扭腰,商陆却突然把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你这腰挺软啊。”语罢还朝他耳朵轻轻吹口气。
李浔染当即回身一僵,反倒不敢动了,只是眼睛一直等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估计这要不是在外面,他能把商陆按到生吃了。
一直在一边的耶律涅鲁古也看出这两个人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讪讪的引马回了最前面。只是又回头看了一眼,无视商陆,只朝着李浔染勾唇一笑,墨绿的眸子里不知道酝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