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那个余管家就是余不达?”
就在他们进院子之前,江轻鸿就提到过这个人,而这么巧的是他们一进门,官差就来了,还在后院发现了一个死了的余不达。
若是江轻鸿不知道,这件事未免太凑巧了。
太过凑巧,便十有八九不是巧合了。
最近,白九霄已学会格外留心身边人的举动,这次终于让他找到了江轻鸿身上的破绽。
江轻鸿不承认也不行,可这确实是个巧合。
“我只是觉得这个余总管走的太蹊跷了,所以多想到了一些事。”
白九霄立刻道:“怎么讲?”
江轻鸿道:“他在苏家干了几十年,就算要走,也不应该是这么个走法。就算他有什么急事非要离开,至少也该和苏霆说一声。”
白九霄故意道:“也许他是怕苏霆不放人,最近苏家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
江轻鸿道:“这个余总管走的很突然,似乎是匆忙之间的决定。他在苏家待了这么多年,如今一走了之就罢了,还从账房支走了一笔,显然是不打算再回来。如果换作是你,你认为会是什么样的理由。”
白九霄思索道:“临走还要骗一笔,但以苏家这样的门第,这个总管又做了这么多年,应该捞了不少。看来他很缺钱,难道他是欠了债,所以才要跑路?”
江轻鸿笑了笑。
“你也说他怎么也是个总管,要是他真要捞钱,法子一定很多。再说,他连我的笔迹都模仿得出,别人又丝毫不会怀疑他,莫说几千两,搜刮个几万两也不成问题。”
白九霄立刻反对道:“我看他不是不想,只是没这个胆子。苏家是什么人,他要真是敢刮一大笔,苏霆能放过他?”
江轻鸿淡淡道:“可是他安排的很妥当,都几天的功夫了,苏霆甚至还没有发现。何况苏家的婚事取消,子夜的危机正在紧要关头,不是我说,就算他卷走个十万八千两,现在苏霆也没有功夫去跟他计较。更不要说,他也许还与子夜的人有瓜葛。”
说到此处,月牙儿已经竖起了耳朵,他仿佛也听到了什么令他关心的话题。
白九霄白了江轻鸿一眼,“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说,他为什么急着走,临走之前还要来这么一手。”
江轻鸿道:“还是那句话,我想一定是因为某种很紧急的缘故,他需要离开苏府,也许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也许是为了避免什么事发生。而至于临走之前那几千两银子,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那么做。”
他稍一停顿,又道:“那间宅子你见到了,虽然外面看来十分的阔气,但是屋子里却没有什么用品摆设。之前我们也问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至少有三百多天都是待在苏家,所以那更像只是个落脚之地而已。”
白九霄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你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就算知道这些,但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更无从得知他的身份。”
江轻鸿笑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你明白,他这么做是无奈之举,而且事发突然。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白九霄道:“你不会是说,仅凭他走得匆忙这一点,你就知道他是余不达了吧。”
江轻鸿微笑。
“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个余不达是谁。”
白九霄想反驳,却无法反驳。
余不达这个名字,他是没什么印象的,因为这个人并不像沈玉春那样出名。
他更不知道盗王之王是四个人。
这些当然也是江轻鸿事后才查到的,而他之所以怀疑余管家和余不达有关系,只是因为一个人。
江轻鸿道:“既然是突发事件,余管家又整日在苏家忙里忙外,那你猜会是什么样的事,令这个余管家一时方寸大乱,避之不及呢?”
“那应该就是与苏家有关了……”
白九霄琢磨着,联想到余总管的真正身份,忍不住道:“莫非是因为花无影?”
“不错,正是因为他。”
江轻鸿含笑。
当他一发现余总管失踪,就立刻想到他失踪之前的情形,那个时候除了苏霆受伤与苏家几件血案之外,唯一特别之处就是花无影的出现。
花无影是神捕堂的人,他突然到来,正是为了查流云阁的事。
要查流云阁就不得不提到沈玉春,沈玉春其人行踪神秘,身世神秘,在江湖中关于他的传言虽不少,但是大多都没有经过证实。
唯一得到证实的,就是沈玉春曾是玉玲珑的弟子,他还有个也做了大盗的余不达。
余总管也姓余。
如果他离开真的是为了避开神捕堂的人,就算他不是昔日大名在外的余不达,也定然有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
白九霄这才明白,为什么江轻鸿说是凑巧。
余总管虽然姓余,但是当时江轻鸿并不能肯定他就一定是余不达。尤其是发现那张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的纸条的时候,余总管和子夜的关系看起来更大。
江轻鸿道:“只可惜我们到的太晚了,他已被人灭了口。”
这一点也让白九霄耿耿于怀,所以他才会问这些话。
白九霄道:“他确实死的太不是时候,又太是时候了。”
他死的不是时候,因为随着他的死,线索又断了。
而他死的又很及时,偏偏在江轻鸿与白九霄赶到之前,凶手不仅永远埋葬了余不达的秘密,而且还顺手将黑锅扔给了别人。
白九霄无奈道:“丁凡消息得到的及时,狄良来的也很巧,简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江轻鸿亦道:“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有人早已替我们安排好了。”
白九霄想了半晌,又摇头。
“不太可能吧,就算他们知道我们会找过去,又怎能将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凑,看来我们只能自认倒霉。”
若是栽赃嫁祸,这一环接着一环未免配合得太好了。
叶小蝉一直在听着,她知道两个人说得事很重要,所以就算心里有很多疑问,也没有打断过。
直到说起丁凡与狄良,她才忍不住道:“狄良和丁凡会不会有问题?”
江轻鸿默默摇头,不是否认,而是现在他还不能肯定。
若是叶小蝉还在狐狸窝,他也许会要叶小蝉去求证丁凡的话,但是现在他也不太愿意让她继续插手。
现在他只希望花无影足够的细心,会派人去仔细求证。
和花无影比起来,他实在显得太无力,所以有些事他只能借住别人的力量,要不然他是不回去狐狸窝的。
奎老头一早就不愿意掺和子夜的事,他从不会故意为难别人。
因为他知道,吃江湖饭的人各自都有苦衷与难处,更不要说是像奎老头这样的地头蛇。
白九霄也在想狐狸窝的事,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从那里得到消息,他不由叹息。
“哎,我若是你,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个老家伙。不过那个老头子怎么突然转性了,连金豆子都不放在眼里,怕不是被子夜吓破了胆。”
叶小蝉嚷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胡说,败坏了我们老头的名声,要你看好!”
白九霄翻了个身。
“对了,我是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你倒是护着他,他还不是把你赶出来了。”
“那……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其实就算她要白九霄管,白九霄也不想管。
江轻鸿道:“奎老头真的不让你再去狐狸窝了?为什么?”
说起来,叶小蝉也有些苦恼,道:“我怎么知道,他原本就是个怪老头,最近他的脾气越发的怪,竟然也学会别人杞人忧天起来。他常常烦躁不宁,脾气又坏,我之前和他吵了几次嘴而已,他竟说让我出来自己闯荡,你说气不气人。”
“你们为什么吵?”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每次都是他先发火,我也算忍得够久了。反正现在你也回来了,我又不是非要回去不可。”
叶小蝉嘴里虽然好像不在意,可是神情间却有几分恍惚之色。
江轻鸿于是不再问了。
叶小蝉自己又道:“再说,你以为狐狸窝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老头子若是真的看中我,也不会赶我了。”
这话好似酸溜溜的。
白九霄想到了那个少年,悠悠道:“也是,我看今天那个和你说话的小伙子就不错,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叶小蝉道:“那也是个臭脾气的小子,还不如小狗子呢,不过老头子总是偏心他,不然也不会收他做干儿子了。”
“哦,原来是老狐狸的干儿子。不过他也算眼光好了,至少他还没有要你做他的干女儿,要不然我看他一定晚景凄凉。”
叶小蝉未怒反笑。
“我这辈子是没福气做别人的女儿了,不过如果你好好表现,说不定我也愿意收下你这个干儿子。”
见叶小蝉学乖了,白九霄就觉得斗嘴也没意思了,哼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长夜漫漫。
他们睡着的时候,夜已深了。
江轻鸿睡得很不踏实,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有一条晃动的人影朝外去了。
屋子里已少了一人。
叶小蝉睡得很香,江轻鸿小心的挣脱了她的手,急步跟了出去。
月牙儿并没有走。
他像是刻意在等江轻鸿跟出去。
月光下,他的斗笠已摘下,苍白的脸映着冰冷的月色,好像是一张死人一样的面孔。
“你要走?”
江轻鸿显得很不放心。
月牙儿道:“我不习惯和别人待在一起,而且有我在,你们永远不会安全。”
江轻鸿道:“追杀你的人好像非同一般,你还要继续这样逃?”
“逃?”
月牙儿冷笑一声。
“谁说我在逃,该逃的是他们。”
“他们……”
江轻鸿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就在月牙儿转身之际,他忽然问道:“你说的他们是不是子夜?”
月牙儿脚步一滞,似乎心也为之一动。
“不是,我现在要找的是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最多只能被称为他,却不能被称为“他们”。
江轻鸿道:“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会用剑的人。”
月牙儿原本已准备要走,而且他也不准备解答江轻鸿的疑问,可是当江轻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缓缓转了身。
“你知道什么?”
江轻鸿道:“有人说,月牙儿已加入了子夜,但是我却觉得这不过是传言而已。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可以为了钱杀人,但是却不会效忠任何人,为了人而杀人。”
月牙儿冷笑。
“一个人不应该太自以为是,否则命一定不会太长。”
江轻鸿淡然一笑。
“我无意挑衅,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一个或许就是子夜的人。”
月牙儿道:“你知道我要找谁?”
江轻鸿道:“这个人的剑法和你应该有些渊源,甚至还有几分可以以假乱真,若是不找出他来,总有一天会有大麻烦的。”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月牙儿沉沉道:“不过你若是想利用我来对付自己,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江轻鸿道:“子夜的人背后会有一团花纹样式的标记,下次你再抓到追杀你的人,不妨查看查看,也许会有所发现。”
月牙儿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就像是一片月光消失在了苍凉的夜色之中。
不论月牙儿的精力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他都一定要赶在天明之前离开。
他并不信任这些人,尤其是江轻鸿。
虽然江轻鸿从未真正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可是他更不习惯和这样一个似乎什么都能看穿的人一起。
他不想让江轻鸿给他带来麻烦,同样也不想给江轻鸿带去困扰。
他一向都是个自觉的人。
可是他却不知道,江轻鸿的麻烦并不比他小。
清晨时分。
空气里还凝结的微微的晨霜,稀疏的阳光歪歪斜斜的照进来,虽然微弱,也有些耀眼。
叶小蝉是被腿麻疼醒的,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骨头都僵成了一块。
江轻鸿竟然不在。
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她整个人一个激灵,头脑就完全清醒了。
但是好在她听到门外有人声,急忙一瘸一拐的跑出去。
院子里夹着篝火,火上挂着三条鱼,江轻鸿正在翻鱼。
叶小蝉忍不住会心一笑,一蹦一跳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