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不能乱说。
点卯时间未过,老夫正常到衙点卯,有何对不起主公之处?”
面对刘琮扣的大帽子,蒯越不可能接。
刘琮撇了撇嘴。
也就是抱怨一句,恶心目的达到就成,没指望真把蒯越如何。
随即一指旁边座位,“江东使者马上就到,蒯别驾先坐吧。”
蒯越不动声色坐下。
仆役端来茶水。
喝了口茶压压惊,蒯越仿佛才想起一件事,故作懊恼扶额:
“瞧我这个记性,差点忘记一件大事,城中流言沸沸扬扬,恐怕对谈判不利,刘劝学可有对策?”
无耻老贼!
刘琮心中暗恨。
默默攥紧拳头,琢磨着给蒯越一通拳头,打得他前后两开花。
潘濬适时发声,“不劳蒯别驾费心,今日就能谈出结果。”
蒯越嘴角一扬,“那老夫拭目以待。”
只一刻钟不到。
步骘、陆绩并肩而入。
落座后,步骘先声夺人,“在下昨日说得清楚,想要柴桑绝无可能,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陆绩附和发言:“贵方不顾盟约,设计抢占盟友地盘,真相如何自在人心,不必多费口舌。”
两人各发一言便沉默。
摆明强硬态度。
看到这一幕,蒯越心道果然如此,按耐心中欣喜不表。
言多必失。
不说话就没有麻烦。
刘琮却不让他好过,突然开口:“蒯别驾可有话要说?”
蒯越抚须叹息:“唉~孙刘两家原本一团和气,闹到今日兵戎相见的境地,老夫实在无话可说。”
潘濬听出话外音,“蒯别驾话里有话啊。”
“呸~”
刘琦扇扇鼻子,环顾左右一脸嫌弃,“谁放的屁?臭不可闻。”
谈判团成员笑而不语。
“有吗?”蒯越煞有其事皱眉,“谈判场合放屁,有辱斯文,老夫到外面透透气,几位继续谈。”
说完离座走到门外。
谈判继续。
步骘、陆绩交换一下眼神。
“看来有些不愉快,我们就不做恶客了,免得再伤两家和气,明日启程回江东。”陆绩面无表情说道。
步骘点头,“公纪说得对。”
以前他们没得选。
如今他们占据主动,咬死了不给柴桑,大不了继续拖时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也不想秦子御失去威信吧?
“稍安勿躁,”潘濬陪笑,“昨日二位走得急,有些话没说清楚。”
“砰!”
刘琮狠狠一拍案。
“还说什么,我荆州一万大军,还在庐陵待命,只需叔父一句话,便可长驱直入,直捣江东京口!”
“狂妄!”
陆绩同样拍案,“打就打,要不谈判先停一停,等那边打完了,我们再坐下来,谈归还你方俘虏条件。”
“冷静,冷静。”
潘濬一边安抚刘琮,又望向步骘,“请君最后听我一言。”
步骘颔首,“请讲。”
潘濬开口解释:“军师的第三个条件,传话的人没听清,并非要求江东割地。”
步骘立时来了精神。
只听潘濬继续说:“孙刘两家亲如一家,军师素来大义为先,岂会因私仇而坏两家情义。
江东刚得合肥未稳,又有进取南山之心,听闻陆逊领兵三万,正在攻略南山,想必用不了多久……”
“等等!”
步骘小吃一惊,“阁下的消息从何而来?”
陆绩同样心惊。
他们好歹是江东重臣,从未听过陆逊领兵打南山,还以为吕蒙一死,攻略南山的计划会搁浅。
潘濬面露惊诧之色。
“军师去合肥,带神医张仲景为周都督治病,都督病已大好。
又建议都督以陆逊为将,领兵进攻南山,为我方收复荆南三郡打掩护。
二位竟然不知?”
步骘、陆绩对视一眼。
难掩眼中惊惧之色。
别说他们不知,主公和江东群臣也不知啊。
全被大都督蒙在鼓里。
这等大事隐瞒不报,大都督之心路人皆知。
为今之计,唯有今早结束谈判,免得把自己搅入斗争中。
步骘当即振奋精神,“有劳潘中郎明示,第三个条件究竟为何?”
潘濬笑着道出内容:
“军师以大局为重,知江东重兵在合肥,以致于后方空虚,为防曹操,愿驻兵柴桑一万,协助江东建立防线。”
陆绩一眼看穿本质。
拢着双手侧目冷笑:“秦子御真是好算计,在柴桑安插一万人,莫非时刻准备直捣江东京口?”
刘琮怒而拍案,胖手把桌案拍得“啪啪”响,“军师好心好意,以和平为先,汝安敢血口喷人。”
陆绩毫不退让,“若贵方真有诚意,可将人数缩减到两千人,我方可保证这两千人粮草供应。”
“不可能,”刘琮断然拒绝,“至少八千,剩下两千你们还要补偿钱粮。”
“最多三千。”
“打发叫花子呢!”
“……”
两人你来我往,针对人数和补偿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虽然火药味十足,但这才是谈判真正的样子,你开价,我还价,只要不当场摔桌走人,就还有的谈。
至少名义上,江东保住柴桑。
而柴桑屯有两万兵马,限制住“来帮忙”的人数,足以控制局面。
盏茶功夫后。
经过刘琮、步骘“友好”交流,将驻兵人数压缩到五千。
刘琮一退再退,似乎被逼急了,一脚踩在谈判桌上,发下狠话:
“丧权辱国,无颜面对军师,五千人可以,但剩下的五千人,江东每个人要补偿一万钱。”
一人一万钱。
五千人就是五千万钱。
对还要赎地盘的江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绩想也不想拒绝。
“尔等不赔钱,我无法和叔父交代,那就别谈了。”刘琮胖手按住桌案。
一副要掀桌的架势。
潘濬眼皮狂跳,急忙按住刘琮,提出折中建议,“五千万钱确实有点多,主公有一子,将满周岁,尚缺一个玩伴,吴侯之子正合适。”
话说的委婉。
其实就是质子。
“恐怕不行,”步骘摇头,“实不相瞒,主母尚在孕中,少主未出世。”
即便少主出世,也是长子,从来没有送长子为质的。
直接说没出世。
瞬间掐灭对方小心思。
潘濬嘴角露出浅笑,“先生是误会了,在下所说吴侯,乃是天子诏封之吴侯,而非私自继任者。”
闻言,步骘眉头紧锁。
若是那一位留下的子嗣,送来当质子恐怕主公还真……
有些事不能细想。
步骘掐断念头,拱手道别:
“三个条件合情合理,在下回京口后,一定尽力促成和谈。
兵贵神速,不便久留。
告辞。”
陆绩则瞥了眼刘琮,“请转告中郎将,下次想要礼物直说。”
丢下一句话大步出门。
迎面碰到蒯越。
蒯越好奇,“二位去哪?”
陆绩似笑非笑,“回江东,此次和谈能成功,感谢别驾……”
“嗯哼——”
步骘瞪了陆绩一眼。
你说话不看场合嘛!
“抱歉,一时口误。”陆绩双手合于胸前,拱手一拜就走。
蒯越老脸黑如锅底。
这时,步骘再补刀:“公纪心直口快,蒯别驾勿怪,我二人即刻返回江东,这几日有劳蒯别驾关照。”
说完就去追陆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官署。
“啧~”
刘琮靠在门前,胖乎乎的手指翘着兰花指,“多谢别驾关照呢。”
蒯越站在原地凌乱。
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出门透个气,和谈咋就成功了?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可惜,无人给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