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棺材是件很简单的事,燕岁找到了自己的棺材,虽然棺材都是一模一样的,可这里的人却不用害怕找错。
因为属于自己的棺材对本人都会有莫名的牵引力,就好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根线将你和你的棺材绑在了一起,因此就有了感应。
燕岁凑近去看自己的棺材,瞧出花来了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方方正正的形状不符合传统棺材的理念,其他地方都很普通。
燕岁敲了敲棺材,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又侧着耳朵去听,棺材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
“噗嗤。”一声轻笑让燕岁愣了一下,他转头,发现了提着木桶走来的年轻女生。
是在教堂里看见的一直低着头的那个人。
或许是为了更方便干活,她将头发扎了起来,燕岁注意到她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五官清清淡淡的,是不惊艳但看着很舒服的长相。
发现燕岁看过来她大方地笑了笑,她主动打招呼,“你好啊,我叫徐日盈,可以叫我小盈。”
她看着很友善,燕岁也顺势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初代。
徐日盈走了过来,她的棺材离燕岁并不是很远,纤细的手将桶放了下来,有些黑水溅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像是有些喘不上气,“你怎么敲它都不会有回应的。”这是在解答燕岁敲棺材的事。
“你试过?”
“嗯,我不仅拿手敲,我还捡石头敲,这棺材都没什么动静,它比石头都硬。”徐日盈缓过来了,她开始浇她的棺材。
黑水浇在棺材上,又很快从上面流下来,流进了黑褐色的土里。
燕岁也有样学样浇自己的棺材,“小盈,你来这多久了啊?”
徐日盈穿着长袖,燕岁不知道她手里有没有尸斑,有的话又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我啊,我来这大概三周了吧。”
那跟廖帆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进来的。
“你跟廖帆熟悉吗?应该挺熟的吧,廖帆可热情了。”燕岁不动声色地试探。
徐日盈却摇头了,她的唇上扬了一个弧度,语气中好像带着些讥讽的味道,燕岁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不熟的,你可别给他骗了,无事献勤,非奸即盗。”
“他人看上去挺好的,不过今天确实有点奇怪,问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我想想……叫何轻!”
燕岁的眉头拧来拧去,很生动,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演技”越来越好了。
他这么问完全是想到廖帆的表情,当时他问他时那副神情,就好像很肯定他会认识何轻一样。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和廖帆才刚认识,但廖帆却觉得他知道何轻。
认识何轻或许是一个共同点,小区人之间的共同点,所以廖帆才自主地认为他是认识何轻的。
这个猜想完全就是燕岁一闪而过的念头,恰好这时候碰上了徐日盈,所以他趁机就说出了何轻这个名字。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徐日盈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有一刹那的凝固,虽然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可还是被燕岁捕捉到了。
“何轻,我认识啊,我之前还和他是朋友呢。”徐日盈说到这似乎是有些伤感,头低垂了下去。
“他……”燕岁的神经一跳一跳的,这神情,何轻是已经死了?
徐日盈别过了头,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都过去了,这是伤心事,我也不想提……”
这句话无疑是在肯定燕岁的猜测,何轻死了。
被廖帆害死了?燕岁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
回去的路上,在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时燕岁的眼睛眯了眯,这里的灯光昏暗,恰巧又有门,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地方,面前的门却发出来扣扣扣的敲门声。
“鬼?”燕岁无声地询问初代。
初代摇头,他走过去,打开了半掩着的门。
“嗬……嗬…嗬…”是在教堂里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一家三口中的儿子。
他全身都在打摆,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画面,瘦削的面容上凹陷的眼睁得圆圆的,“对,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头不断点着,点头哈腰的姿势,刚刚的“敲门”声应该就是他的头磕在门上的声音。
看着这不正常的模样燕岁后退了一步,“请问,你知道何轻吗?”
燕岁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小声,轻轻的,但却一下子触动了面前这个人的神经。
只见他猛地拽住了自己已经太久没有修剪而显得凌乱的头发,仿佛意识不到疼一般,死命向上扯。
他的衣服已经有些破烂了,因为这个动作露出了大片的胸口。
他的胸口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斑,有浅有深,几乎盖住了本身的皮肤,这看着比廖帆严重多了。
“何轻?”他的声音嘶哑。
他的牙咯吱作响,“何,何轻?”
他看上去真的是个疯子,完全交流不了,视线也不在燕岁的身上,只是虚虚地看着前方,全身的每个部位都好像在动一样,嘴里不断念叨着何轻。
“咱们走吧,他好像交流不了。”燕岁拉了拉初代的衣袖,目前的看来,这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也是认识何轻的,要不然不会是这个奇怪的样子。
初代没有第一时间应答,他反而伸出了手指,指了指走廊深处的拐角处。
“小燕,你看。”
燕岁顺着他的指尖往里面看,是两颗从拐角的墙探出来的头,虽然离的远,但燕岁还是看清了,是一家三口中的家长。
他们像是暗处的老鼠一样,沉默地观察着他们。
估计是发现燕岁看见他们了,他们都咧开了嘴笑起来,也不藏了,走出了拐角,全身都暴露了出来。
他们看上去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是一直盯着燕岁看。
“咱们走吧。”燕岁捏了捏初代的指尖,他感觉这一家三口怪瘆人的,看上去完全不能交流。
楼道似乎是常年积水,栏杆都生锈了,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讨厌那个黑水?”燕岁突然想起来初代排斥的模样,明明这个楼道也挺脏的,但是初代反应却没有那么激烈。
“因为我闻到了啊,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廖帆说的雨中尸乱,那些尸体估计就是从那水潭里面爬出来的。
也不一定,那么浓重的味道,或许是黑水变成了尸体。”
初代敛着眉,似乎是想故意吓燕岁,声音凉凉的,轻轻的。
“哇!你好聪明!”燕岁并没有注意到初代的小心思,他只觉得初代有时候真厉害,他的眼睛亮亮的,伸手拍了拍初代。
初代愣了一下,过了半晌,他也跟着笑了出来。
突然觉得今天在水潭边等那么久也还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