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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非标准侠客行记 > 第二十九章 吾儿愚且鲁,无忧到千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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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吾儿愚且鲁,无忧到千秋(1)

蝴蝶谷里正丰收,秦书生叫人准备了丰盛的秋日宴,灵岳每一口吃得都很慢,她细细辨别每一口吃食的味道,口感,好让自己的味蕾尽快恢复过来,恰逢华成峰也在,席间虽然吃得热闹,但是几个人都愁眉不展。

自从那一日白衣红袖在上摇山下碰见了那个通天塔人,江湖上本来已经式微的通天塔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一般,又有几个门派报告受了通天塔的袭击,白衣红袖许是有些低估了那人,他们追了许久,几次交手,竟未能将那人拿下。

华成峰收到了秦书生的消息赶去与他们会合,但就在他们碰面之前,那通天塔人突然没了消息。华成峰跟随白衣红袖回到蝴蝶谷,秦书生派人出去打探,那通天塔好像就出来闪了一下,又消失不见了。

朱敞说中九峰上有一座雄伟的通天塔,不知与他们知道的通天塔有无关联。

华成峰要去看看,但是被拦住了,中九峰他根本进不去,会被困死在浓雾里。

灵岳觉得那通天塔就是江湖上通天塔的来源,通天塔果真势力通天,除了贺雀,她觉得没旁人有这个本事。

一时苦无对策,过了几日,正午时分,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一位妇人,身后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大铁剑,要见华成峰,自报家门叫秋圣山。

华成峰心里暗叫不好,师祖出山了,青冥山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师祖大约已经有三十年不曾背着她的巨型铁剑出山了,赶紧跑到山谷口迎接,见着师祖,倒头便拜。虽然料定了事情不妙,但看秋圣山还是一副眉目慈祥的模样,并未十分惊慌,一行人赶紧将秋圣山请进了蝴蝶谷,秋圣山沿途还赞颂了几句,说蝴蝶谷比她的青冥山好,四季如春。

秋圣山虽然面目平稳,但看衣衫上隐隐的尘土,和鬓角几丝凌乱的碎发,知其当是一路奔波,成峰也没敢催得太急,想先让师祖用过饭,秋圣山却拒绝了,只是喝了两杯茶,就开始向他们讲述青冥山发生的事情。

华成峰走的时候,夏弦月和华成雨被各自关在一个雪洞里,与世隔绝,只能让他们维持最基础的生存,又冷又静又饿,最不容易滋生杂念,华成峰还把大胖和尚师父给他的清心咒给这俩人留下了,让他们日日抄经静心。

洞口是秋圣山亲自封的,门口是个玄门机关,旁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原属稳妥,但是秋圣山还是不时亲自来验看一番。

有一日青冥山突然来了一个全身是血,被扒了皮的人,奔波了十几里雪路来找秋圣山,见着人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说山下居民遭到惑雪山出去的一群雪狼的攻击,许多村民受了伤。追踪雪狼并且把它们赶到雪山深处,时刻留意雪狼的行踪,守护山下的村民,一直是秋圣山这三十年来自愿做的一项工作,也是她的修行。

照理来说,雪狼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来,天还没冷,雪山里也还有很多活物,雪狼犯不着跑老远的路来吃人,当时没细想,那人若真的伤得那么严重,伤口裸露着,怎么可能还跑十几里雪路来求救,硬撑着说完了那句话才晕过去,恰到好处,即便是知道了这事不稳妥,山下有人受伤,也不能不去。

秋圣山赶紧给那人包扎好,拎起大铁剑就往山下奔去,顷刻便到。

山下更是一副惨相,雪狼显然刚刚洗劫过村庄,到处都是受伤的人,鬼哭狼嚎,雪狼已然逃窜了,只剩下三五头还在村里打扫残羹,其他的不知道跑远了,还是回雪山了,村民们群情激奋,带着伤臂断腿,伏在地上请求秋圣山为他们斩杀雪狼。

秋圣山那一刻犹豫了,她是个心底有大善的人,那几头雪狼也好像认出了她一样,停止了撕咬,洁白的毛上带着人的血迹,好似有些骄傲地向她炫耀。

秋圣山有点不舍,那几头雪狼她认识,都有些年岁了,她年年要护送他们到雪山深处去,有些旁人不能理解的情谊。

猛兽伤人,原属本性,猛兽并不知道自己伤人是罪过,秋圣山想,不过是弱肉强食,但受伤的是人,猛兽就成了罪人,若是人杀了狼,不但白杀,同类还会赞叹他英勇,本来是个自然界的游戏,但她此刻杀了狼,就是坏了天地平衡。

她心里百般争斗,百姓哪有这般计较,伤的死的,都是自己的手足妻儿,秋圣山更是被他们视作山神一样的存在。

秋圣山看看百姓,再看看雪狼,叹了口气,大铁剑出鞘,两个翻身,几头雪狼的头喷着热血滚在地上,眼都还瞪着,百姓的欢呼感恩声中,秋圣山满心的落寞。

帮村民们治了伤,安顿好,秋圣山把几头雪狼的尸体也拖回了雪山埋葬,又出去追踪了几天,有两头雪狼深入人群村庄很远,伤了许多人,秋圣山找到的时候,一头刚被剥了皮,另一头只剩下一副骨架,摆放在那杀狼的人家做战利品。

狼哪比得上人狠。

等秋圣山回到青冥山的时候,才发现雪洞里关着的两个人不见了踪迹,整个青冥山都没有他们的踪影,雪洞口的玄门机关并没有被破坏,来人竟是从山的另一面,掏了另一条雪洞进来的。

说掏也不准确,青冥山山体中,本就有前人留下纵横交错的雪洞冰洞,但是大多数入口都被秋圣山封了起来,以免上山的村民误入,进去了出不来。

不过为了自己方便,有些地方封得不坚固,用的时候可以凿壁出入,但若非对青冥山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哪里真正封死了,哪里还留有活路的,而青冥山这些年人口构造又十分简单,除了秋圣山自己,前些年只有郑经,后来华成峰去住过一年,再没有旁的常住人口,秋圣山讲的这些,连在那住过一年的华成峰都不知道。

华成峰疑惑,“总不至于是我师父阴魂不散吧?”

秋圣山摇头说,“他尸骨回了雪山,也该安魂了,我倒是想起还有一人,曾经来过几次,一段时间里和郑经关系还挺好,有可能郑经带他走过这些地方,我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还有一件怪事。”

大家伙赶紧问,秋圣山说,“从前郑经居住的地方,外面布满迷宫暗阵,许是他被中原那些除魔人士吓怕了,因此他的住处一般人也是进不去的,但是夏弦月和华成雨丢了之后,我去查看,来人在没有触动他住所任何机关的情况下,进去过,拿走了郑经的刀。”

成峰问,“这人是谁?师祖可认识?”

秋圣山说,“我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道那年郑经就是跟他下了山。”

华成峰和秦书生的眼神一齐转向了闻善,闻善却还在一脸茫然,华成峰一拍大腿,恨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华成峰一招手,闻善赶紧跑过来,“师父!”

“赶紧回一趟家,看一眼就回来,看看你哥。”

闻善还没反应过来,“……师父让我跟他说什么么……”

华成峰拍着闻善的头,“快去,没什么要说的,他不在家,问问你嫂子,你哥什么时候好了的!”

闻善傻楞,“他不在家?他手脚都废了,他能去——”闻善脑子里一道惊雷闪过,转身就跑,没一会,就听见外面马蹄奔驰。

秋圣山接着说,“后来我找到了一点他们留下的足迹,便一路上追了出来,可是离了雪山之后,就找不到他们人了。”

成峰说,“我说怎么他们突然就没了影,原来那废人是故意溜我们,自己跑到雪山去救人了!”突然想起那些还没有识破通天塔的日子,老是见到一个肢体极不协调的人,若不是残废久了,怎会那样。

成峰说着说着觉得奇怪,“师祖,您给我捎个信就行了,何必还亲自来?而且还带了兵器,可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秋圣山叹了口气,“这事怪我,我得亲手把他了结掉,否则我心总觉得有亏欠,郑经也尸骨难安。况且,你们说的通天塔,我颇知道些渊源。”

这一下众人就更来劲了,灵岳说,“师姑,有一座通天塔,立在上摇山中九峰顶,贺雀住在那里面;还有一座通天塔,是当年对施即休和福康郡主出手毒害的人,说背后的主使是当朝宣静王爷;眼下又有江湖上这个夏弦月的通天塔,这三座塔,可是同一座?师姑是贺雀的师妹,师姑若是了解些内幕,还请您赐教。”

因为来的时候已经逐一介绍过了,秋圣山也知道这是陈慈悲的闺女,看她的时候,眼神还更有几分亲切,刚要开口说,却被华成峰打断,站起身指着灵岳,“哎?你这不对呀!这差辈了!我叫师祖,你怎么叫师姑?”

众人大笑,灵岳说,“各论各的,我跟着我父亲论,你跟着你师父论,没办法,差也只能差着了!”

多少让众人放松了些情绪,东道主秦书生说什么也要让大家伙吃了饭再谈,说好了大家只是填个肚子,不喝酒,秋圣山吃得很少,席间灵岳将当时陈慈悲跟她讲过有关上摇仙宫的旧事向秋圣山复述了一遍,秋圣山只是点头,微笑,并不作答,等到吃完饭,席面撤了,一群人围在半坡的亭子里,或坐或站或蹲,听中间的秋圣山开始诉说她记忆中的上摇仙宫。

秋圣山第一句话说,“那时候的江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说着脸转向灵岳,“你父亲恐怕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众人都奇异的眼神望着她,总感觉秋圣山在不由自主地轻轻叹息,“师父并不是师父。”

众人更加疑惑,什么叫师父不是师父?

灵岳毕竟是这些人里为数不多知道一些那一段往事的,灵岳试探着问了一句,“师姑是说上摇仙君任光阴?”

秋圣山点点头,“任光阴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师父,我的功夫都是贺雀教的,你爹的也是,只不过他都是通过任光阴的口来传授,你去问问你爹,任光阴从来只是对他言传,应该并未身教过。”

灵岳回忆道,“爹确曾提过,师父只是给他一些艰深难懂的口诀,都是他自己悟,练招的时候,都是师姑陪他练。”

秋圣山好像想起了在上摇仙宫的那段岁月,眼里竟发出些青春的光芒,她弯着眼笑,“是啊,若非如此,为何堂堂上摇仙君能轻易地被女真部武士打败,若真的功夫入境界,真的差一把兵器么?任光阴与其说是贺雀的师父,不如说,他也是贺雀的弟子。”

众人骇然,竟还有师父和徒弟反着的?

秋圣山说,“任家三姐弟,贺雀最想要的,是任光影,任光影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我和你父亲,也算有些天赋的,但是比起任光影前辈,还差很远。任光影前辈不光功夫厉害,对世事更是洞明,她几乎跟贺雀刚一接触,就知道他的心思并非正道。”

灵岳疑惑,“师姑,我听您语气中,对任光影前辈还颇为崇敬,为何我父亲对我讲述,说任光影是那时候的杀人魔头?”

“并非如此,你父亲来得晚,他知道这些事的时候,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而这别人,就是贺雀。那些年江湖惨案发生的时候,很多都是悬案,根本不是当时就知道是谁在害人,光影前辈和贺雀两厢争斗,互相针对,等到光影前辈落败的时候,贺雀才把那些事情一样样拿出来,摊在众人面前,又提出了许多证据,证明是光影前辈所做,其实无非是成王败寇,胜者书写历史,时间久了,天下人便真的以为那些事都是光影前辈所做,从那时候活到现在的人不多,因此几乎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偶尔几个知道的,面对着贺雀造出来的铺天盖地的所谓真相时,再抬头看看神仙一样存在的上摇仙宫,他们的记忆会发生错乱,就真的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了。”秋圣山神情哀怨。

“我父亲说光影前辈自己创设出许多无与匹敌的功夫,她用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给自己喂招试毒。”

秋圣山说,“你们还年轻,但是师弟他着实不应该不明白,需知这世上的人确实是分三六九等的,不按富贵区分,不按样貌,也不按功夫,只人心一念,便高下立判,有人只开口说一句话,便知他心中有乾坤宇宙,万物刍狗,广阔天地,来去如意;有人长篇累牍、喋喋不休,一辈子却也逃不出家长里短,利禄功名,生为人奴,死为鬼儡,一生一世不得自由,却还自以为是地担心高人要来与他争夺,哪知他所珍重的,在高人眼里,不过是负累;若是你们真的见过光影前辈本人便能知道,她那天生的灵性与宽和,根本不屑去做那样的事情,只有凡人才会去做那样的事,并且把它栽赃给先圣,凡人哪知先圣的心胸?光影前辈的在功夫一路上的造诣,随手而做,便是绝招,哪里需要试?”

众人听了都骇然,世上竟然还有过这样的人存在过,若是有幸跟她生在同一个年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光是看看她,便也觉得这一世值得了。

成峰问,“既然光影前辈这么厉害,可比天上仙人,又是怎么败在贺雀手下的呢?”

“说是贺雀败了光影前辈,不如说,是时局败了她,通天塔是她所创,她是最早的通天塔主,通天塔的目的是对抗贺雀,中九峰上的通天塔也是她所建造,没想到今天变成了贺雀的手中刀,暗地里替他做事。彼时通天塔有一批誓死追随的人,曾与贺雀斗得不分上下。贺雀此人是个颇有些偏才傍身的,他对自己认准了的事情极其执着,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两人争斗了几轮,光影前辈渐渐发现,贺雀打不败她,但是可以让太多的人因为她牺牲,最后一次,更是以其胞弟光景前辈的性命相要挟,光影前辈明知是个局,还是自投罗网,她临走前对我说,许是贺雀的时候还没到,要我别担心,她虽然走了,但是她留下了安排,许是十年,许是五十年,许是百年,但总会有人替她、替世人打败贺雀。”

众人问,“光影前辈留下了什么安排?”

秋圣山摇摇头,“光影前辈说,不可说,让我暂且不要与贺雀抗争,避其锋芒,韬光养晦,让我等到通天塔覆灭之时,如有余力,再来帮个忙就行了。这中间有许多年,通天塔在江湖上毫无踪迹,既然不存在又何来覆灭?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甚至一度以为光影前辈只是为了保我性命,与我说了个善意的谎,直到在庆芽山碰见了成峰,我才发现,光影前辈应当不只是说说的,但是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我却不知。”

成峰说,“师祖竟然知道这些事,我请教您,那光影前辈可有两套功夫叫碎阎罗和任太岁的?”

秋圣山摇摇头,“她没有这样恶毒的功夫,都是旁人借着她的名义胡编乱造。”

成峰点头,“光影前辈安排的深意,可能不是我等凡俗之人能猜透的,不如静静等待,答案自有出现的那一天。”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成峰接着说,“我那逆徒夏弦月曾说,曾在烟霞城墙上三箭连环射中陈圣主的,便是在他之前的通天塔主,名字叫任光景,看起来那时候,任光景前辈也是被贺雀胁迫,还救了那费连河的性命,救了之后又反悔,想再杀了费连河,可见光景前辈和贺雀之间也有许多牵扯,可惜光景前辈死在了那孽徒手上,如今已经无从证实了。”

灵岳接了一句,“施即休在汴梁时,在宣静王府碰到过任光景前辈,两人动过手,两败俱伤,光景前辈好像是宫里内侍的装扮,用的功夫叫罗刹令。”

秋圣山微微现了点诧异神色,“罗刹令是光影前辈的功夫,我推断,光影前辈走了之后,将通天塔留给了光景前辈,光景前辈也算聪慧,但比起光影前辈,却是逊色一截,他不是贺雀对手,一时受贺雀胁迫,做些身不由己之事,很有可能。”

众人纷纷颔首,这事好像比他们想象得要深许多,灵岳问,“师姑是在光影前辈被贺雀捕获之后,才得知这一切的么?”

秋圣山点头,“不错。我在那之前也相信了贺雀编织的故事,好长一段时间,替他作恶行凶,是他手中的棋子,光影前辈的东海之行,便是最后的那场杀局,光影前辈入了局,只剩死路一条,那是她们的最后一战,在光影前辈被困在上摇山祭台上的那四十六天,贺雀命我带着我的铁剑,寸步不离地守候她一旁,他担心光影前辈再生什么变数,那时候我才得知了一切事情的真相。贺雀得不到光影前辈,便杀了她,从那以后,他看谁都觉得遗憾,世间不可能再有任光影,当时光影前辈为了阻挡贺雀,对贺雀及其记名的七个弟子用过一种叫做‘通天海’的功夫,便是留一段她自己的真气在那些人气海最深处,那些行医的、倒货的、当官的弟子影响不大,贺雀不练功,影响也不大,但是如果他开始修习内功,很快便会损毁自身,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你所说的福康郡主,因为她体质本身就孱弱,又丝毫不会功夫,另一个就是贺雀最小的弟子施即休,他受伤的时候,年纪还太小,大概只有八九岁,他自己也许不知道,光影前辈看过他的筋骨,虽然小,但是看得出,他是个武学奇才,若是不对他用通天海,他当有机会达到和光影前辈同样的水平,贺雀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事收了施即休,那样他将来也会是贺雀的刀,跟光影前辈站在对立面,光影前辈也是别无选择,若是施即休真的跟着贺雀无恶不作,只能限制他的功夫,我听成峰说过,光影前辈大概是想不到,即便是有通天海的影响,施即休达到的境界,也几乎问鼎中原武林。”

原来竟是这样,灵岳听得入迷,仿佛深陷其中,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难怪为了治他那伤,我父亲几乎废了一生的修为,原来是高人的手笔。但当年施即休却能疗愈福康郡主的伤,这又是为什么呢?”

秋圣山说,“这事一来恐怕跟贺雀从旁指导有关系,贺雀的能耐我也无法估量;二来,福康郡主是否真的被治愈了,也不好说。”

“看来这贺雀确实深不可测。”灵岳又问秋圣山,“师姑,光影前辈为何费这般力气,直接杀了贺雀及弟子们,不是一了百了么?”

秋圣山又在轻轻地叹气,“灵岳姑娘,这也是为什么最终我选择相信光影前辈,她与贺雀各执一词,实难判断,但是光影前辈心有大爱和不忍,与贺雀的心肠高下立判,她原本还想通过柔和的方式让贺雀放弃,但是一直没成功,到最后,也没忍心对那几个人下死手,直到她临死之前,她都不是感叹自己命运不好,而是替终日将活在贺雀编织的一套虚假之中的天下人而感叹。况且,你们不曾见过贺雀,他这个人,杀不掉。”

“为何杀不掉?”成峰问,“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秋圣山摇摇头,“他也曾身犯险境,但总能活下来,就落在宣静王手里被困石棺七八年,也能全身而退。”

“师姑您详细说说,那宣静王又和通天塔是什么关系?”

秋圣山说,“当朝宣静王爷,便是光影前辈时代通天塔背后的金主,是他出钱出力支持通天塔对抗贺雀及其同党,之所以支持,是因为宣静王爷认为贺雀可不只是个邪教头子,他认为贺雀有窃国之罪,后来的事情我也暗地里打听过一些,光影前辈出事后,贺雀便带着他手下那弟子们,再无阻碍地进行他的大业,直到被宣静王抓住他。宣静王爷是个有本事的,他凭一己之力将贺雀擒获,将他关了七八年之久,迫使贺雀的大业中断了几年。只是宣静王没有料到,他的女儿早已经加入贺雀阵营,甚至愿意为贺雀,自愿嫁到女真部,贺雀在女真部有成千上万的信众,福康郡主把自己送到人家手里,用以保证她父亲不会杀掉贺雀,前两年我又打探到,贺雀无灾无病地从宣静王府出来了,这才没多久,又开始搅动风云了。”

灵岳低下头,“是施即休救他出来的。”

秋圣山点头,“要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这一位师侄。”

想见他的人,如今都已经死心了。

众人不语,秋圣山接着说,“光影前辈死后,宣静王爷继续支持光景前辈带领通天塔对抗贺雀一伙,因数次传出贺雀要刺杀官家的传言,宣静王爷让光景前辈以内侍的身份守在官家身边也是合理的。”

秦书生问,“请教前辈,那贺雀集结这许多人,究竟是要做什么?若说他窃国,他支持的是哪一位主子?倒回去十年看,当今赵姓之中,并没有其他合适继位的皇亲,且贺雀这谋划,也太早了些,恐怕他最早计划时,今上都还没有登基。即休曾说,当年容相与宣静王一同合伙,曾派他去刺杀今上,如此看,当时宣静王爷曾有不臣之心,但是贺雀用一块龙蛇令牌挡住了即休,因此刺杀并未成功,容相自那以后与宣静王爷分道扬镳;那贺雀为何又要叫旁人去刺杀?不是自相矛盾么?”

秋圣山说,“秦先生,我并不知他真正的目的,也不知他支持的是哪一位,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不知晓更多,但我确信,他做的一定是于国于民有害的事情。”

成峰说,“师祖,怎么我在青冥山一年,竟从未听说你提起过这样的事?”

秋圣山一笑,“怪我顽固不化,贺雀的计划中,有一个部分是想控制中原武林,光影前辈不肯为他所用,任光阴皮相好看,但他除了表面上能唬住人,其实没什么本事,因此他才需要用那些歪门邪道,试招试毒,拙劣地模仿他妹妹;贺雀最早找我的时候,是想拉我入伙的,可是后来我看清了这些事,便不想再助纣为虐,无奈当时我已经有了本事,贺雀没法对我用强,但是他知道我这个人的弱点,他说既然我不能帮他,我的功夫又都是他教的,我也不可以去害他,如果不入伙,就要我从此退隐,指天发誓,永不复出,也不会做损害他的事情,我不想趟他们的浑水,因此就答应隐退,发了毒誓,我这些年没怎么见人,没有婚配,更无后人,唯一有过一个弟子郑经也已经魂断他乡,而近些时日江湖上发生的这些事,我总感觉,贺雀要有什么大动作,况且通天塔覆灭之日,好像要到了,心里折磨了自己许久,最终决定,违背誓言,反正我孤身一人,若是毒誓应验,就应验到我一人身上,照理不会牵扯旁人,只是成峰按辈分算是半个我门中人,若是牵扯只怕就是会牵扯成峰了——”

华成峰恨不得跳起来,“师祖!您是不知道!我可是金刚的命格,水火不怕,毒邪不侵,有什么报应,尽管来好了!”

听了秋圣山这么一番话,众人才隐隐感觉到,为何秋圣山对雪狼也会心怀不忍,实乃大善。

秋圣山十分宽和地笑笑,又转头向灵岳,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贺雀可能早看出我对他的大业没什么助益,早早看好了新人,做了两手准备,便是你父亲,灵岳姑娘。”

众人凝神静听,秋圣山说,“我不知道陈师弟他自己是否知晓,从纳他入门之前,贺雀其实已经考察勘验了他许久,觉得他可用,才有了上摇仙宫再招收一个门徒就要关门的说法,那全是为了他而设,后来他被打断了腿,变成江湖人尽唾弃的恶人,可不是贺雀放弃了他,那恰恰是贺雀要用他的第一步,便是让他成为那个能扼杀整个江湖的工具,但是贺雀后来被宣静王捕获,师弟陈自己走的路,跟贺雀的最初的设想也有所偏离。”

灵岳盯着秋圣山,“师姑是说,我父亲当年在上摇仙宫遭的难,都是贺雀的计划之一?”

秋圣山说,“上摇仙宫供剑堂,若非贺雀故意安排,哪是季白眉这样的人能随便进去,还能不声不响偷走形意剑?当年来挑战的女真部武士,也全是贺雀的安排,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给无法再继续造就神话的任光阴一个合理的退出途径,一个是把你父亲变成一个蒙冤的魔头。季家后来我没有去查过,你们不妨去问问,当年为何季白眉没有把形意剑送过来为你父亲洗刷冤屈?我相信是有人在这里面做了手脚的。”

灵岳突然眼角闪了闪泪光,“我要给我爹写封信,请他回来一趟,这些事,该让他知道,而且,我也很想他了。”

陈错突然接言,“小妹谨慎,若是爹爹回来,恐怕通天塔夏弦月又要来害他。”

灵岳不动声色,“我知道,左右现在没法找到夏弦月,爹回来,他就会来找我们。”

陈错一紧张,“小妹!你怎能拿爹当诱饵?”

“哥,爹是神农教圣主,叱咤风云三十年,他一跺脚,整个江湖都要颤三颤,他怎么会怕那些宵小之徒!他蒙冤这许多年,该让他知道究竟是谁害他。”

灵岳说得平静,却敲得陈错心里一震,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也怕那也怕了?从前他可不是这样子,从前不拿自己的命宝贵,生死早置之度外,如今竟开始惜命了?慌乱遮掩到,“小妹说得对,终究还是你更像爹爹些。”

灵岳笑笑揭过,又问秋圣山,“请问师姑,那龙蛇令牌究竟是什么东西?”

秋圣山说,“是贺雀所讲的仙国的入门令。”

“哦!”灵岳仿佛恍然大悟,“难怪施即休没有!他恐怕是在观察我父亲的时候,已经在培养施即休了,只是中间出了些差错,导致他对施即休产生了怀疑,便没有直接吸纳他入门,甚至怕他残害门人,还告诉他持令者,不得杀,也就是他那个傻子听话,让不杀,就不杀。”

秋圣山说,“贺雀的势力,恐怕比我们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起来,各自心里都怀揣着心思,原本以为一切不过是江湖争斗,出现通天塔的时候,才发觉有朝局之手参与其中,如今看,还不止这样,这贺雀,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突然一人说话,打破了沉静,“秋前辈,如今施即休重新又落入贺雀手中,您可能推断出,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说话的人是朱敞。

秋圣山皱了皱眉,“抱歉,我确实没有这能力,我预测不到贺雀会做什么,灵岳姑娘如果真的请师弟回来,他也许比我有更多见解。”

梆子声在山谷里响起来,三更过。

穿过亭子的风有些凉了,夏日将尽,寒秋已至,风灌进人眼睛里,有点疼。

听了这么多,大家伙心里的问号更多了,一层叠着一层,从前只道未来不明了,如今看,就连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是不确定的,不同人的口里,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江湖,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可以有千万种解读,今日的所作所为,将来会被解读成善或恶,正或邪,全无定数,盖棺也不能定论,尘埃未必总能落,历史说不定正漂浮在今晚的夜空中,不甘地挣扎,等着人一遍一遍回去咀嚼,未来在来的路上也几经犹豫,然后再按照人们完全想不到的方式铺开在人们面前。

成峰说,“我不管贺雀要做什么,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要把我那孽徒和那畜生弟弟抓回来,天下若要亡,不是因我而亡,我便能心安。”

那一夜,没有几个人能睡着。

两日后,齐闻善回来了,此次齐闻达毫无防备,或者也不屑于防备了,他不在家,追问之下,他大哥从残废好转,大体上是在那年烟霞剿匪大战之后不久的时间。

灵岳写了信,叫人先赶回烟霞,加急送到炽离岛去,一行人从蝴蝶谷出发,回到烟霞去迎接陈圣主归来。

华成峰耍了赖,不肯跟着去烟霞,说什么也要回蟒山,知道通天塔那几个人还在外面游荡,就担心快要生孩子的青鸟,让灵岳他们有了消息再通知他,到时候他再过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