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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非标准侠客行记 > 第八章 昨夜细雨,闲话风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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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昨夜细雨,闲话风凉(2)

华成峰并没有等太久,怀恩一大清早就来见他,他看着怀恩的样子,宽大的袈裟下盖着个瘦瘦的骨架,好像袈裟下面没有身体。

怀恩拾着台阶下来,一手拿着一块手帕,捂着口鼻,另一手拎着袈裟,轻轻迈步,好像怕惊了神佛。

成峰讥笑着看他,“方丈大师,这般称呼可妥当?”

怀恩不说话,站在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突然上前伸出一只手解成峰的腰带,成峰赶紧往旁边扭,嘴里也不干净,像个流氓般地笑骂,“方丈大师要是喜欢这个,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周章,还出动了全寺的武僧来抓我!早说了我自己送上门去!”

怀恩只是解去了成峰腰间的钢鞭,二话不说,劈头便是一鞭大力抽在成峰身上。成峰身上夜行服登时破了几个口,渗出血迹。成峰皱了一下眉,也不叫,呸了一口,还是笑。

怀恩将钢鞭搁到一旁,拿下手帕来擦擦手,对成峰开口,“怎么样?试试你自己的鞭子,疼吗?”

“不疼!方丈大师想打便打,想抽便抽,想干什么,尽管开口!”

怀恩这才抬眼看他,目光里尽是戏谑和冰冷,像倒悬一把冰锥,“天玄剑丝!”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就是想要这个,你这四个字,”成峰脸上突然冷下来,“要了我父亲的命!”凶相毕露。

“你父亲是被你自己亲手杀死的,好受吗?气死你母亲,杀死你父亲。正应了当年你父亲送你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恶贯满盈。”怀恩拾起钢鞭,又是一下。

成峰啐了一口血,“你个老毒物,要不是你要这天玄剑丝,他怎么会去争?”

怀恩抬手一个大耳光甩在成峰脸上,血迹顺着嘴角淌下来,怀恩说,“老子做不到的,儿子做到了,一样,拿来吧!你父子俩就是要为我卖命,如何?”

怀恩语气阴毒深沉,用词险恶可恨。成峰咬着牙盯他,“不!给!”又挨了一鞭。

成峰像失去了痛觉一般,像钢钉样强硬,“老秃驴!你才恶贯满盈,还日日口宣佛号,不怕佛祖听了脏耳朵!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你废了他的功夫?”

又是一鞭,“我当你是跟谁学的?怀仁师兄是个废物。跟你一样,毁我清誉,该死!”成峰听见人说他师父,像一头饿狼般就要挣脱去咬人。

怀恩却十分冷静,“这样吧,怀仁狗命给你,换天玄剑丝,如何?”

“你敢动我师父!我扒了你的皮!老秃驴!”成峰状若疯狗。

又是一声脆响,“要是不给我,我就让你看看,怀仁是怎么死在他自己徒弟手上的!你杀师弑父,来日下了地狱,可有一大笔账要算了。”怀恩脸上露出一抹阴森可怖的笑容。

上面突然有人敲门,一个小僧跑进来,慌张地在怀恩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又跑上去了。怀恩拎起钢鞭,劈啪啪一顿猛抽,成峰头上脸上都是血,血汗泪混在一起,像个鬼样,却还是龇着獠牙,瞪着血眼。

怀恩撂下一句,“不急,你慢慢想。”擦擦手,再像来的时候一样,拎着袈裟,稳稳地上去了,落足间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怀恩回到地面,往见客的禅室走去,走一步,那身上的阴气就退一层,孟秋的晨光高远清亮,穿过大雄宝殿镂雕的屋顶,一道道披洒在怀恩缓缓飘动的袈裟上,怀恩迈着宽大的步子,越发法相庄严,仿佛佛光万丈。层层古树,落了满院的红叶黄叶,扫地的小和尚驻足朝方丈尊敬的合十致礼,走到禅室门口的时候,怀恩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模样。

秦书生和沈翎金坐在禅室里,净慧在屋里奉了茶,怀恩入内,“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久等了。”怀恩满脸慈悲。

那两人也起身行礼,落座后三人寒暄了几句,净慧便在一旁随侍茶水,净慧脸上表情恭谨,姿态谦和,一心顾着手里的茶器。

沈翎金先开口,“方丈大师见谅,收到我父亲信,我兄弟二人着手尽快将沈居的湖心塔拆了,带着青石上路,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天。”

怀恩双手合十,“多谢沈施主三百里奔波将青石送过来,待琴谱救了人性命,沈施主一家功德无量!”

秦书生开言,“方丈大师,这么说贵寺收集齐这些琴谱,是为了救人?”

“正是,琴谱既然有此神奇的功效,就该让他发挥应有的效用,才是对这天下众生最有益的。上半年有一个可怜的孩子得了怪病,问遍天下神医也未有对证之药,求到贫僧门下,贫僧先是将那孩子收治到怀信师弟慈音堂,用尽了寺里的好药,也没法医治好,我才想起来当年说琴谱应有救治重症的功效,便联络了封南大侠,请求他的帮助。”

“请问大师,这孩子是什么症状?”秦书生看似不经意地问。

“是先天不足的病症,越是长大,便越是柔软,全身骨头都没用了,没法站也没法坐,若不医治,久了便会全身骨头和脏器化掉,痛苦而死。”

“那确实是重症,恕书生冒昧问一句,大师您在青冥山回来后不久,第二次掌门人大会的时候就已经收集到了除了封南世家之外的全部琴谱,可是未卜先知今日将会有人身患绝症需要救治?”秦书生突然亮了眼,灼灼地盯着怀恩,将他脸上一丝丝表情变动都看到眼里。

净慧可能是手没拿稳,手里茶碗碰撞,发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连忙低头向客人致歉。

怀恩看了一眼净慧,脸上露出慈悲的笑意,余光注意到自己的袖口上有一个红色的点子,怕是刚刚打华成峰溅上的血,怀恩不动声色,只把那红点子的部分默默抓到手心里,“秦施主,确实是几年前贫僧就主张大家将琴谱合起来,可救助众生,除了封南君子外其他人都认可贫僧的看法,也是对贫僧的信任,大家便将琴谱交由贫僧保管,只是封南君子一直不同意,所以此事一直未能成行。”

“那方丈大师,此番沈大侠怎么又肯同意了呢?”秦书生问。

沈翎金也问,“大师是在哪里见到我父亲的?父亲离家快一年了,一直没有音信。”

怀恩脸上表情不见波动,仍是诚意满满地回答,“上个月封南大侠去金钟山探访符空道人,赶巧我师弟怀信也在那边,两厢交流,封南大侠便同意与我师弟一起到少林寺来,封南大侠亲眼看到了那孩子的惨状,因而当下便同意了,立即修书给沈施主。之后封南大侠便离开了,再去哪里了便也不知道了。”

秦书生见怀恩的回答竟无一丝错漏,也许真的是他们揣测错了,“方丈大师,既然如此,能救人,自然是众生之福,若方便,我们也去探望下那个孩子,也算各自都尽尽心意,大师看是否方便?”

怀恩起身合十,“自然方便!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说罢怀恩便带着秦书生和沈翎金,弯弯绕绕到了大雄宝殿身后,有一处名为慈音堂的院子,一走进去,就见到一众小僧煎药的、磨药的、翻药柜子的繁忙不已,见到方丈,全都合十行礼。

怀恩带着他们一路往里面走,病患们住的是个单独的院子,这一位则是在这个单独小院的最里面,秦书生四处张望,小和尚们都是在外院忙碌,不到里头来,那个单独的小屋,竟仿佛在隔绝在深山中的桃花源一般,安静祥和。另一个和方丈年纪差不多的僧人赶过来,朝怀恩行礼,“方丈师兄!”

“师弟,今日那孩子怎么样了?”

那师弟便引着几人到里面查看,只见一个姑娘躺在一个特制的软床上,说是孩子也有些不妥,看着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了,那姑娘面色雪白,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眨眼,只是偶尔,眼珠才慢慢地转一转,眉间微蹙,楚楚可怜。另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见师傅们进来,弯腰退到后面去了。

怀信答,“无任何好转,仍在慢慢恶化,今日的药都没有喂进去,好像已经没力气吞咽了。”几人看了一会,便退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怀恩对秦书生说,“秦施主,方才言语之间,听秦施主的意思,似乎江湖上有人揣测贫僧收集琴谱是恶意,秦施主是通达之人,也知江湖上时时都是传言纷乱,秦施主应能分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谣传啊。”

一时说得秦书生竟有些无地自容了,“倒也无甚传言,秦某只是想,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秦施主顾虑的对,贫僧在江湖行走十几年,早已不在意他人评价,若能救苦救难,渡化世人,贫僧自己便是受些诽谤污蔑也无妨。”

秦书生此番基本上已经信了怀恩方丈的为人,那难道是华成峰在骗他?心里留下一个问号,突然又想起魔琴之事,便再问道,“方丈大师如此坦荡,倒是我等小人心肠了,既然如此,秦某仍有几件事情不甚理解,便也直白向大师问过吧。”

“秦施主请问。”

“当年在青冥山,郑经讲述有关琴谱的隐情,为何大师执意不信?”

“并非贫僧执意不信,当时在场又有哪一人信了?贫僧这些年无数次回想当年郑施主所讲过的实情,也并非一定是辩驳之词,只是当时,大家全都陷入个人激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贫僧当时修为尚浅,也未能跳脱,贫僧也盼着若有一天有机会,当将所有参与过此事的人集合起来,大家重新听一听郑施主的陈述,再来做个公平的论断。”

秦书生应道,“也当如此。秦某再问一句,当年秦某离开后,众人本已答应不杀郑经,为何又折返回去要杀他呢?”

“折返回去杀他这话是从何说起呢?贫僧出家之人,怎能轻言杀伐?”

“是歃血盟已故华盟主所回忆。”

“华盟主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对他的离世深感不安和伤痛,但是华盟主的记忆未必就准确,秦施主也该听听贫僧所忆,贫僧记得,当时我们拿走琴谱之后,是郑施主追杀了出来,并且还搬来了一个救兵,武功高强,这才使双方又战到了一起。”

两个人说的都盛意拳拳,一时竟无法分辨谁真谁假,华盟主已逝,这到何处去与何人对质?

“那方丈大师对段浮仁大侠的死可知晓一二?”

“我醒来的时候段大侠也只剩一口气了,他将他手里的一段琴谱托付给我,贫僧想该是郑施主搬来的那个救兵伤了他。”怀恩对答如流,一点也不磕绊,除了死无对证,真真挑不出错处。

“当年同去青冥山的几人,如今只剩大师和我了,短短几年时间,真是人世无常啊。”秦书生感叹,怀恩也陪着感叹了几句,三人回到了前院,沈翎金带着两人去查验那些青石块,怀恩大师令人将石块卸下来,细细查看,略带惋惜,“封南大侠为何将这琴谱刻到这些青石上,原本可还在?”

“原本已经遗失了。”沈翎金答。

“如此再誊下来,只怕有错漏,沈施主可将全部的青石都带来了?”

“全带来了,一块未丢。”

怀恩安排净慧着人去将青石清洗一遍,便要开始誊抄工作。

秦书生问怀恩,“大师可知这琴谱要如何使用才能治病救人?”

“并不知晓,只能将五幅琴谱文稿都凑齐了,再细细研究。”

“大师若不嫌弃,左右无事,不如我和金公子便留下帮大师一起研究,兴许还能快些有结果,只盼那个姑娘还能等到。”

怀恩合十行礼,“如此就多谢两位施主了。”

净慧给秦书生和沈翎金安排了客室,让他们暂且歇下,说等抄好了之后再来唤他们。净慧走后,沈翎金便对秦书生说,“秦大哥,此事还是有蹊跷。”

“怎么说?”

“其实我家里那段琴谱原本尚在,便藏在其中一块青石之中,若是我父亲真的同意方丈大师所请,必会通知我将原本取出送过来,而不是在信中叮嘱我将青石尽数运送过来。”

“看来是不寻常,且让他们去誊抄,我看也需要些时日,我也有个疑惑,怀恩大师的许多说法,都是死无对证,我们无法证明他错,但也不能认定他讲的就是对的,我们且在这里等几日,等另外两个很重要的人来,也许能破解谜题。”

午时,寺庙里开斋饭,地牢里饿着的华成峰此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一上午没人来管他,正幽怨,突然听见地牢门开的声音,有人走进来,隐约的闻到了饭香,华成峰不抬头,就着满身的伤继续垂头装死。

那人脚步轻轻的,不一会就端着吃的站在了成峰面前,似在观察他的伤势,成峰眯着眼能看到那人洁白的僧鞋和垂脚的僧袍,一瞬便知道这是谁来了,那人轻声叫他,“净岸师弟,醒醒,吃点东西。净——啊——”

想再叫一遍净岸师弟,没想到刚说了一个字,竟然被华成峰猛然抬头咬住了左耳,一盆吃食全都掀翻在地,“华成峰!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松开!”净慧使劲拍打华成峰。

成峰不松口,含混地叫着,“你把我放开,我就松了你,否则,耳朵给你咬下来?”嘴张不开,发音不准,却还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快松口!”净慧使劲用手推华成峰的脸,却推不动,华成峰越咬越紧,疼的净慧吱哇叫。

“你先放了我!”成峰囫囵地喊着。

“你先放!”净慧胡乱摸着成峰的脸,一会捏他鼻子一会扣他的眼。

“耳朵不要了?”成峰一用力,净慧的左耳似乎真的和头分离开了一点,冒了血。

“你这个疯子,早知道我就不该来救你!”

成峰听了这句,才忽地松了劲,缓缓地放开了净慧的耳朵,净慧被咬得满脸通红,青筋隐隐,耳畔一行鲜血。成峰打量净慧,眼前人从前像一颗明珠,如今却仿佛蒙了尘,眼耳口鼻都看不清晰,面上像罩了一层雾,“你来救我的?”

净慧朝他胸前拍了一下,不算重,却也有点力道,带着气愤,“看你死了没?”

“啊——”成峰痛呼,早上被怀恩抽鞭子时候,也没见他喊过,“你出家人怎么能这么说话?下手轻点,没看这一身的伤,快给我解开。”

净慧将捆绑成峰的锁链一一解开,成峰说,“你可想好了,你把我放了,回头他该打你了。”

净慧听了停下手,雾眼朦朦,“那我再绑回去?”

“别别别,师兄师兄,净慧师兄,好师兄,快放了我,等着我救命呢!”

净慧白了他一眼,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但是看着成峰急火火的要跑,就没说。骤然失去束缚的成峰,险些跌倒,被净慧一把扶住,“可还能行?”

“小伤,放心,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来日我会记得还。”成峰说了拾起自己的钢鞭,绕了两圈,缠在腰上,赶紧往台阶上跑。

净慧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成峰师弟!”

成峰台阶上扭回头,看着净慧有些奇怪,净慧说,“若佛法普度下的世界都不可信,该信谁?”

成峰一愣,“净慧,你会变成不可信的人吗?你会作恶吗?会对佛祖不敬吗?”

净慧摇头。

成峰道,“那就信你自己!”说着转身又要跑,阶下的净慧仿佛陷入了思索,成峰见一瞬间,净慧周身上下的雾气仿佛更重了,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又奔回来,狠拍了一下净慧的肩膀,“净慧,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净慧望着成峰,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分明是承认了。净慧纯澈的眼里,有委屈,有难堪,有不可置信。

四下无人,成峰便问,“你知道了什么?”

净慧眼神躲闪,转过头去,成峰跟着他转,眼睛始终不离开净慧的眼面,净慧不语,成峰死盯着他,让他无处可躲。

净慧心里纠结,如果说出来,那是师父二十年养育教养之恩恩将仇报,如果不说,天理公义佛祖在上举头三尺尚有神明,他甚至愿意代替师父去受过,他宁愿自己是那作恶之人,愿受千万人唾弃。

成峰见他不肯开口,便问道,“我来问你,不算你说的,谁问起你,你就说是我逼你的。我师父是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的?这个你总可以讲吧。”

净慧长长叹了口气,耷拉着眼,开始讲述。

“怀仁师伯历年习武,身子骨硬朗,怀仁师伯受了罗汉棍刑罚之后,我照顾了几天,待师伯能起身了,便自领去秧子洞闭门思过三个月,我去半月湾之前,怀仁师伯已经从秧子洞出来了,但是沉静了许多,有种说不上来的变化,不像从前一样总是爱体罚师弟师侄们,也不大声喊着说话了,不同大家在一起吃饭,也只是我还能同他说两句,看着可怜,我还问过师父,师父说……说怀仁师伯反省得好。等我从半月湾回来的时候,怀仁师伯生病了,打我在少林寺记事起,从没见怀仁师伯生过病,哪怕是寻常风寒,也从不耽误什么,那次师伯居然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我怕是怀仁师伯思念你太过,还常去探望他,他便也慢慢好了些,但是身子骨却不如从前了。”

成峰泪珠子在眼睛里转着不落,“我走了,折了他的心肝肺腑,积郁成疾,他受了刑,你虽然照顾了他几日,但是总归没好利落就去闭关,恐怕那时候便落下了病根子,而且,他年纪也大了。”

“真正出问题便是在三个月前,我从半月湾回来后不久,有一天寺门外来了两个人,是一对母女俩,那女儿是个病着的。”

成峰忽然一警醒,“母女俩?什么模样?”

净慧惊讶,“这?我出家之人怎么能打量女施主的模样?”

“咳,你这个愣和尚!我又不是让你去看美丑,你一说母女俩我就怀疑,该不会是河间程氏母女吧?便和你对对长相,看看是否对的上。”

净慧脸呼啦就红了,“我……我不知是什么模样,素来见到也是低着头过去……”

成峰照着净慧后脑勺胡噜了一下,“你还是修行不到家,要不然怎么不敢看,佛经上不是说,万法皆空吗?”

净慧瞪着成峰,“你还要不要说正事了?”

“好好好,说说说。”

“那母女俩跪在山门口,说是山下遭灾的百姓,女儿身染奇症,听说少林寺有慈音堂广济世人,便想上门求药,她两个苦苦哀求数日,师父大发慈悲,将那患病的女儿收治进来,那母亲只可以每日固定时辰,从后角门来两个时辰照顾她女儿的起居。这事没多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以往大灾之年,少林寺也会收治一些遭灾或者得了病的百姓,原本没多在意。但是怀仁师伯知道了却上了心,留心观察了许久。我想怀仁师伯有与你一样的猜测,有一回我听见他和师父大吵了一架,他质问师父那母女俩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俩人,问师父为何常去……去探望那个小女施主……师父自然是没有承认,怀仁师伯却认定了,从师父那里出来,便如疯癫一般,不分场合,全寺里散播,拉着怀信师叔、怀智师叔反复讲,还自己去后山探过好几次,甚至有一次拦住来探望的那母亲,紧紧逼问,吓得那女施主大呼救命,师父闻讯赶来,便着棍僧将怀仁师伯看押了起来,我曾想过去探望怀仁师伯,但是竟不知他被关押在何处。后来师父便叫我宣告给阖寺上下,说怀仁师伯得了疯癫之症,要闭门疗养,直到你来之前一天,才给送回来。”

“原来还是为了我,”成峰别过脸去,不让净慧看见他眼角,“那如此你也不知道我师父现在什么情况了?”

“昨天怀仁师伯回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真真吓了一跳,竟瘦了一半下去,显得十分苍老,倒是态度很温和,我问他怎么样,他倒是笑着和我说无事。”

“怀恩那老匹夫不知对他做了什么,我师父的内力尽失了。”

“怎会这样?”

“而且内底里不知受了什么伤,功夫恐怕再也用不了。”成峰想起又是一阵悲痛,接着问净慧,“那这事情也不止我师父一人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么?你呢?你怎么想?”

“阖寺上下,经怀仁师伯一闹,大约全都知道了,但因无实据,也做不得准,有私下议论的,都被怀智师叔和净业师兄处罚了,罚得凶,渐渐也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呸!没想到那个斗鸡眼怀智居然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老匹夫给他擦屎倒是擦得好!”成峰啐着。

净慧打他,“你嘴里干净些!”

“我说的话再脏,比不上他们做的事脏!那怀信师叔呢?”

“怀信师叔你还不知道,他但凡是活物都不沾染,只管经书、药石,也不曾说什么,只是踏实救治就是了,但是救治了这许久,也不见起色。”

“一路货色!”成峰恨恨地道,“你怎么说?”

“我……”净慧面上露出苦色,“我能怎么说?你若是我,你要怎么说?”

“我若是你,我……”成峰吐了吐气,“我就揭发他!”

“那你受了那二十年养育之恩怎么算?若是怀仁师伯做了坏事,你怎么办?”

“我……”成峰也说不出,使劲搔了搔头,“哎,算了,你是你,他是他,个人过个人的,谁也替不了谁。”

两人静了一会,净慧又说,“那小女施主一直不好,师父……师父便想了别的法子来救她。”净慧咬着嘴唇,等着成峰来问。

“还能有什么法子?”

“琴谱可以救。”净慧小声说。

成峰一步跳起来,“琴谱?”

“师父手里,已经有了四幅琴谱,只差一幅。”

“在金公子家里那一幅?”

“是。”净慧深深低着头很久,才抬起来,似在鼓足勇气,“今天早上,金公子和无影门秦掌门将封南家的湖心塔青石送了过来。”

“秦大哥和金公子在这?”

“嗯”。

成峰拍了一个巴掌,“嘿!琴谱还真的被他凑齐了,这下怕是要天下大乱了!”又问净慧,“那个女的,不,那个小女施主还在这里?在哪我去看一眼?”

“就在慈音堂,你自己去吧。”

“你如今放了我,若你师父发现了,你怎么办?”

净慧低头垂手,长长苦叹,“哎,已别无选择。”

成峰两手握住净慧双肩,“净慧,记着,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去了。”成峰说完便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