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峰和灵岳着实别扭了几日,但死的已经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灵岳气成峰狗咬吕洞宾,成峰气灵岳擅自做主,本说好要是能活下来,要海誓山盟,哪成想还没开始,已经事与愿违。
转机出现在三天后,俩人回程路过两府边境小镇黄鱼镇,互相不说话地到路边小店吃午饭,各自闷头想着自己心里的事,突然听见街对面人声呼喝,抬头一看,原来是丐帮兄弟抢地盘在内斗,几个年长的将一个年幼的围在一个墙角,拳打脚踢,那年幼的不住求饶,几个年长的却不住手,足足打了有一刻钟,成峰再也看不下去了,拍桌而起来到那几人身后,拍拍那些人的肩膀,“兄弟,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你们也打了很久了!”
那几个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别管闲事!”回过头去仍然打,成峰无奈,出手一招,将那四五个年长的长老打得四散开摔在地上,那个年幼的此时抬了头,成峰不防竟被那像条狗一样的年轻人扑到了身上,死命抱住他的腰,成峰还在想这人不识好歹,没想那人哭喊一声,“大哥啊——”
那人跪在成峰脚边,抱着成峰不松手,仰头看着成峰,成峰仔细端详才认出这张脏脸,“华成雨?”那几个人还想再上来,被华成峰怒目一瞪,赶紧滚跑了。成峰有些生气,“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大哥啊——”华成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被姓赵的追杀啊,好容易躲掉啊,四处流浪,受人欺辱,大哥可怜我——救我——”
路人三三两两地聚过来看,还以为这是当大哥的在欺负弟弟,指指点点,成峰拉成雨起来,拽到街对面的小店,华成雨呼通一声坐在桌旁,将华成峰刚刚没吃完的半碗面和桌上的肉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凤灵岳吓得慌忙站起来,险些转头跑了,成峰一把抓住凤灵岳,“灵岳别怕,是华成雨。”至此两个人才又开始说话。
成峰坐到灵岳那一边,等华成雨狼吞虎咽吃完。看他噎得要断气,凤灵岳给他倒了一碗水,华成雨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手抚着胸口往下顺,脸上露出了餍足的表情,但这表情华成峰却不喜欢,满脸的嫌弃,
成峰怕耽误人家店里做生意,刚一吃完,赶紧拉着华成雨走了,找个客栈,让华成雨进去洗漱,并给他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华成雨梳洗打扮后,面目温顺,透着一股薄情的样子。成峰来的时候,华成雨正在梳头,透过铜镜看见华成峰站在了他身后,立马慌张地站了起来,还特意站站直,低着头,翻着眼睛往上瞄华成峰,拿出他那副又熊又怂的姿态,看上去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大哥。”
华成雨无论是身高还是骨架都比成峰小一节,站在成峰面前,华成雨缩得像个老鼠。
成峰在一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叫成雨坐,成雨摇头,“小弟站着和大哥说。”
成峰白了他一眼,不坐拉倒,懒得管他,“说说吧,为何烧火老赵追杀你。”
华成雨还未开言,先掉眼泪,“那日在洛阳,你跑进爹爹房间,我看见姓赵的从院子里往外面跑,我就跟上去了,老赵许是没看见我,但是很快他就和很多黑衣人混在一起,一起都跑掉了,再也分不出来是谁——”
“那些人是灭门凶手?”成峰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并不确定,只看见老赵跟着他们跑了。虽然分辨不出哪个是老赵,但是我一直跟着那些黑衣人,他们一直没露脸,后来老赵发现我了,反过来追我,我好几次差点被他杀死,好容易将他甩掉,也不知被追到了哪里,”华成雨不时抬手擦眼泪,“身上没带一毛钱,只得一路流浪,还好今天看见大哥,大哥,从此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去!”
成峰回忆起那日的事情,心头一阵一阵的痛。既然烧火老赵还活着,还跟什么黑衣人纠缠在一起,那必定有突破口,只要找到姓赵的,也许迷局可解,但是他并不想带着华成雨,他俩从来也没什么感情,从前爹娘在的时候都没有,如今爹娘都没了,不如一拍两散的好。
见华成峰思索不语,华成雨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哭唧唧说,“我不孝,我都没去爹娘坟前磕过头!”
“我也没磕过。”成峰冷冷地道。
“大哥,你把爹娘葬在哪里?”成雨热切的目光问。
“就在洛阳。”
“我们要不要把爹娘的坟迁回襄阳?”
“不用了,就放那吧。”
“大哥?”
成峰站了起来,仍是一副冷脸,冷脸下是那十年被反复伤过的心,“你以后不要叫我大哥了,我今日救你一次,你我兄弟情义就到此为止吧,他们俩的坟你想怎么办你就自己去办吧。”
华成雨满脸错愕,“那歃血盟怎么办?歃血盟所剩不多几口人,如今定还是把持在姓赵的手里,我们也不夺回来吗?”
“呵,歃血盟。”成峰冷笑,“歃血盟十年前就跟我没关系了,歃血盟抛弃我了,你忘了吗华成雨?十年前就抛弃我了,记得吗?”成峰喊着,迫近成雨面前,成雨赶紧又低下头去,低声啜泣,成峰说,“你是襄阳歃血盟的贵公子,我是少林寺老和尚的下酒菜,别忘了。”
“可是,大哥,我俩毕竟同样的血脉,你就这么绝情吗?”这是华成雨少有的有勇气的瞬间。
“血脉?”成峰彻底怒了,凤灵岳在隔壁听见他的怒吼,“你现在家破人亡想起有我这条血脉了?你们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那十年怎么从不记得我?你们荣华富贵誉满江湖幸福美满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这条血脉?说我绝情?谁更绝情?”成峰一拳砸在华成雨旁边的铜镜上,铜镜被砸了一个大坑,吓得华成雨缩着脖子,闭紧了双眼,仿佛华成峰下一拳就要砸到自己脸上。
成峰的拳头在颤抖,脸上的肌肉也在抖,一双虎目冒着金光,让人不敢看一眼,“恐怕你太平盛世的时候,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大哥吧?爹娘也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吧?”
成峰说得没错。这十年,华成雨当家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公子爷,在他原本的人生设想中,华成峰永远不会回来,他只管恣意潇洒,爹娘都给他铺好了路,他什么不用做将来也会成为下一任盟主,诗酒茶花,笑傲江湖。
即使偶尔想起这个大哥,只会背地里讥笑他不识时务,净是和爹爹硬着对抗,不像他这么聪明伶俐,当面是个顺从的大孝子,背后才胡搞。哎,谁知命运突生变数,把公子爷从天堂一下子拉到了地狱,如今也只能抱住他从前看不上的大腿,还得做小伏低,再不高兴再受愚弄也只能放在心底。
成峰突然笑了,“我华成峰就是个笑话,你们看我也是个笑话是不是?整个江湖的人都看我是个笑话,真真太可笑了!”笑了几声又怒吼,“你给我滚,华成雨,我没有兄弟,再也别让我看见你,死了也别来找我!滚!”
华成雨吓得丢了三魂七魄,他看华成峰像疯魔一般,再也呆不下去,拔腿就往外跑,在门口被凤灵岳拉了一下,往他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华成雨匆匆道了个谢,抱着银子跑了。
成峰在那个屋里一会哭一会笑,凤灵岳悄悄走进来,拍拍成峰的肩膀,成峰一把将凤灵岳搂在怀里,竭力克制自己的疯狂,渐渐变为抽泣,“灵岳,我这个样子,让你看笑话了,我真没用!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有脸跟你发脾气——”声声颤抖,灵岳拍着他后背,轻声说,好了,好了。
那一次发泄过后,华成峰情绪便稳定了许多,不那么易怒了。两人继续往胥蒙山走,回胥蒙山路过汴梁城郊,凤灵岳在城外眺望汴梁的城门许久,正出神,被成峰一把拉倒路旁的矮丛林中,凤灵岳顺着成峰目光方向看,见几个和尚从不远处路过,嘴里还念叨着,“刚刚还在这,怎么不见了?”四处张望。
几个和尚过去后,成峰和凤灵岳便跟了上去,和尚们朝着汴梁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不多时,见到另外一伙和尚,在半坡上,正在围攻两个人,一个女子周旋在数个大和尚之间,那个男子则只顾抱着头到处躲。
成峰仔细看了看,气不打一出来,骂了一声,“呸,孬种,怎么又是他!”
那到处鼠窜的,可不就是华成雨吗?凤灵岳问成峰,“救吗?”
眼看着那俩人根本不是一群和尚的对手,成峰一拍大腿,翻身而起,几个起落站定在打斗圈内,华成雨终于松开抱着头的两只手,喜上眉梢,“大哥!”仿佛前些天根本没有被华成峰臭骂一顿。
成峰抽出钢鞭,这里面有好几个眼熟的,那些和尚想也认出了他,听他说,“诸位师兄师侄,别来无恙啊!”话音未落,钢鞭飞舞,那些小和尚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噩梦里,那时候在少林寺,谁敢惹这位华师叔,劈头便是一顿鞭子,没半个月好不了。除了几个跟成峰平辈分的尚且能应付几招,其他的小和尚一顿鞭子被抽得无影无踪,都跑了。
只有一个跑得慢的被成峰扣下了,成峰压着那小和尚迫使他跪在地上,背对着成峰,用钢鞭拴着他的两只手,使劲地往上抬,使他不得不弯腰低头,成峰一只脚踩在他后背上,那小和尚吱哇乱叫着,“华师叔饶命啊!”
“你还认得我是你师叔!我已经被你家方丈逐出师门了,你忘了吗?”
“师叔永远是我的师叔!”嘴还怪会说的。
“我问你,为何追杀这两人?”
“这个师侄确实不知道哇,无非是跟着其他的师叔们行事。”
“你是不是净业座下的弟子?”
“是是是,我师父是净业师父。”
“那就是净业指使的,还说不知?”
“师侄并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啊?”
成峰见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便换了个问题,“小崽,问你,我师父近来可好?”
“华师叔,怀仁师叔祖他……不太好,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成峰一怔,便被那小和尚溜了。
成峰也不管他那弟弟,转身就走,华成雨又扑过去,抱住成峰大腿,坐在地上不肯起,“大哥,过去都是我们错了,大哥此番就原谅了我们吧,爹娘都已经不在了,你还跟他们生气吗?你要是生我的气,弟弟任打任骂,直到大哥消气为止,这日日被砍杀,实在是有点活不下去啦——”
成峰冷淡地道,“松开!上次没跟你说清楚吗?”
华成雨就是不松手,“大哥就算不看我,你也看看青萍,你看她那肚子里,还揣着你没出生的侄儿啊!”
成峰听闻此言惊了一下,扭头一看,青萍果然肚子微微挺着,“真是胡闹,弟妹有孕了,怎么还能打打杀杀?”
那青萍适才打斗时候撑着一口气,现下静立着,一副温婉乖巧的模样,成峰知道自己甩袖走了,净业手下的等会还会来,再不看别的,也要看这个大肚子的孕妇。
成峰叹了口气,但仍是冷冰冰的口气,“你起来吧,跟我走!”
“哎!”华成雨闻言如临大赦,赶紧蹦起来。
“华成雨,你若要跟着我,便要听我的话,好好对待青萍,不得再出现你我在洛阳刚见面时候那种事情,发现一次,腿打断!记住了吗?”
“大哥放心,再不会了,不会了!”
“若不听话,天天要挨揍!”
“好好好好,都听大哥的!”
“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练功夫,不管你练的是哪门哪路,不管去哪,给我鸡叫起练两个时辰才能吃饭,晚上睡觉前练两个时辰,若做不到,便别跟着我!”
“能做到能做到!今天就开始练。”
成峰白了他一眼,背着手往坡下走,华成雨跟过来要走在他身边,他用力一甩手,“去扶着青萍,跟着我腚后干什么!”
“好好好。”华成雨说着退到青萍身边,扶起了青萍的手。
众人就近找了个客栈休息一晚,既然都快走到少林寺门口了,打算先上少林寺看看怀仁师父,然后再一起去襄阳,找姓赵的算账。
大约行了两日,一行人便到了登封县,在县郊租了个小院子安顿下来。
后半夜,旁人睡得正沉,成峰换了夜行服,遮了脸,选了和尚们最不熟悉的路上山。成峰自认为少室山他早已了如指掌,十年光阴,慢慢消磨,一草一木仿佛都被他雕刻过,但时隔一年没来,竟然觉得脚下的路跟从前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却不知为何。
离开少室山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深秋,已经是过了整整一年,成峰那时候没感觉到,山路一年间没什么变化,是他自己这一年中,脚长了,身量也长了,心里揣着的东西也变了,还以为是山路有什么变化。
一路上成峰心里不停琢磨,大胖和尚因为自己的罪过,受了一百罗汉棍,但是以大胖和尚的功夫基底,倒也不至于伤了根本,有些皮外伤就是了,养养也就是三两个月的事情,怎么会到如今还不大好?怕不是有什么别的吧?
那十年时间,日日和大胖和尚在一块,都快要变成大胖和尚的衣裳和鞋子了,如今一年没在他身边,他又没有别的徒弟,定是过的孤单寂寞,那肯定是过于思念我,才相思成疾。
成峰踏过草木不留声响,翻过高墙不惊鸟兽,只像一个暗夜的影子一般,倏忽就到了大胖和尚门前,竖着耳朵听,竟然没有熟悉的呼噜声,真是奇怪。成峰习惯了不走门,虽然窗子从里面拴住了,这哪拦得住他?破窗而入,没发出什么声音。
借着月光,成峰看见了大胖和尚的光头顶,从前他睡觉,从来都是四仰八叉,一年四季的叫热,被子不肯盖,手脚都要敞开,枕头也不用,一个大肚子高高地挺立着,起起伏伏,如今这人,成峰走近了看,恐怕叫他大胖和尚已经不妥了,这人几乎瘦脱了相,两腮都瘪了,老和尚佝偻在一条宽大的毯子里,蜷腿侧躺着,脸朝外,不光枕着枕头,手臂也曲着压在头下,成峰揪住自己的衣领,他觉得喘不上来气,眼睛止不住的泛酸。
从前大胖和尚十分警醒,恐怕成峰开窗的瞬间,他已经醒了,如今已经有人到了床前,却还睡着,这若是有人来把他一刀杀了,他恐怕在梦中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成峰细听他的气息,又缓又细又长,好像深深地陷入疲惫。
成峰轻轻坐在怀仁床边,曾经的大胖和尚,如今只有小小的一团了。成峰眼圈泛着红,就这么看着怀仁在那浅浅的呼吸,眼珠在眼皮下偶尔转转,过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怀仁的表情突然狰狞了一下,张开嘴喘气,还在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这是梦……快醒来……醒来就好了……”
想是发了梦魇,成峰两手扣住怀仁肩头,轻轻晃动,“师父,做噩梦了?师父?”
怀仁猛地睁开眼,看见成峰坐在床边,用力地看了看,仿佛辨认了很久,突然笑了,“臭小子,来啦,看来我还是没有醒,竟然是个梦中梦!你还记得给我托梦那!”转念又一想觉得不对,“你为啥给我托梦?你死了?”
一开口,便确认了,不管外形上变了多少,却还是那个开口从不说好话的怀仁,只是这中气似乎十分不足,“不管咋,总比刚才那个梦要好,嘿嘿!”
成峰起身退三步跪在床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不肖徒华成峰,回来看师父了,这一年没在师父身边孝敬,请师父责罚!”
怀仁连忙从床上探身下来拉起成峰,“嘿,还是梦里好啊,要是那小子真回来了,才不会这么听话呢,他非得跟我对着干不可。”
成峰膝行到怀仁跟前,“师父,臭小子长大了,以后不会再跟你对着干啦!”成峰听着怀仁声音干哑,赶紧问,“师父喝水吗?”说着转身去外间的桌上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怀仁,怀仁接过,“嘿,过去他从没给我倒过一杯水,还老是往我茶壶里吐痰,如今却来托梦补偿我。”
成峰瞧着怀仁的眉毛里好像多了许多灰白的杂色,却看不太清,转身去点了个灯,再回到床边,将怀仁床头的枕头摞起来,扶着怀仁靠上去,然后又跪在了床边,这才看清师父果然眉毛都花白了,胡子也灰灰的,成峰问,“师父刚才做什么梦了?”
“哎!梦见呀,梦见一个十岁的小孩,被一大群人追杀,那小孩拼命跑,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呢,我就想去救那个小孩,但是在梦里腿怎么也拔不开,别人都跑的飞快,我却两步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人杀了,急得我啊,也不知怎么,就像知道是在做梦一样,叫自己赶紧醒来。”
“师父是梦见我小时候了。”
“看不清脸,谁知道是不是你。”
“师父哪认识别的十岁的小孩?再者说,你要是梦见别的孩子,那我可生气!”
“臭小子,你起来,老跪在这干什么?”
“这么看着师父得劲。师父,我还想问问你,你这是怎么减肥的,才一年,瘦了这么多,难不成我走了,方丈罚你砍柴?”
“哎,没啥,没罚我,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这些,我问问你,你这一年不在我身边,可念经了?”
“念了,晨昏定省,早课晚课,一次没落。”成峰念了个屁,但是他想哄老和尚开心。
“嘿,他要是有这么乖,我可省心了,打坐了没有?”
“打啊,心烦了就打坐,打了就好了。”
怀仁脸上带着喜悦,“练功了没?”
“自然练,天天练,不信师父你跟我比划比划?”
怀仁不住点头,盯了成峰一会,又问,“吃苦了没?受伤了不?”
成峰鼻子酸,眼睛涩,却还是大大咧咧地说,“那倒是没有,你徒弟混世魔王一个,哪个敢欺负我?”
怀仁又伸手摸成峰头顶,带点愠怒,“你看你,头发怎么养了这么长,还扎了小辫子,下次把头发剃好了再来!”
“师父啊,我现在不是和尚啦,你怎么还让我剃头啊?这个可不能听,剃了头,找不到媳妇儿了。”
怀仁举手作势要打,却被成峰接住了手腕,“梦里也来气我,刚才还说不跟我对着干。”
“除了剃头,别的啥都听师父的!”怀仁一直当成是成峰来入梦,成峰也不叫破,就对他说,“师父,我陪你说一会话就要走了,你明天早点睡,我明天还来。”
怀仁突然瞥了瞥嘴,“这我可不信,你有一次来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等了好些天,你也没来,这次我可不上当了。”
成峰接着怀仁的手腕,初始并未在意,只觉得冰凉,现下仔细探了探,大惊失色,“师父!你的功夫呢?”
怀仁的体内,仿佛内力全无,脉息也很不好,总有些后继乏力,成峰左右试探,都是一样的结果。怀仁却不在意,“嘿,从哪来的,还哪去了呗。”
一句话音还未落,门窗突然齐齐敞开来,精壮棍僧手执铁棒,动作整齐地滚进来,成峰猛然一回头,铁棍还有一段距离,成峰心下明镜,扭头跟怀仁说了句,“师父,这是梦,醒了就忘了吧。”说着两指压在怀仁后颈,怀仁现在无丝毫内力对抗,一瞬便陷入了昏睡,成峰又将他轻轻放倒。
若不是要做这些,成峰也许逃得出去。
但做了这些,先机已逝,成峰镗啷啷抽出钢鞭,先甩两个鞭花给自己腾出个空,转身跑去了外间,十条棍围绕在身侧,成峰道,“各位师兄弟好啊,打架不要紧,别碰坏了我师父的桌椅板凳。”说话钢鞭向上挑,勾住房梁,翻身而起,嗖地从窗口滑了出去。外面一落地可是不得了,不仅棍僧在,还有三十六金刚,成峰想,这是少林寺对付我华成峰的标准配置啊,每次都是这些人,齐齐上阵。
棍僧和金刚一齐上,想是这一年操练的好,阵法摆的十分整齐。成峰钢鞭甩成了个螺旋,将自己护在中间,钢鞭不敢去缠绕任何一根铁棒,若缠上了,来不及撤鞭,就要被其他铁棍砸头,铁棍交织,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成峰严严实实地扣在里头,这好像是专门给他量身定制的阵法。
成峰奋力突破,但即使偶尔突破了一个小口,也马上被后面的人堵住,五十四名武僧专围成峰一个,要知这些武僧可都是净字辈的,不是在城外那些小辈和尚。成峰也就顶了两刻钟,便被棍网压趴在了地上,被押走的时候还在放狠话,“叫怀恩过来跟我说话,你们不准碰我师父,谁敢动他一下,我定将你这破寺庙夷为平地!”
成峰被丢进了一个地下的牢房,绑在个十字架上。
第二天早上,怀仁从昏睡中醒来,在床上怔怔地躺了一会,揉着有点疼的头,才逐渐回想起昨晚上做了两个梦,真切地梦见那混账徒儿回来了,好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梦到这小子了,还美美地回味了一番,突然觉得不对,为何床头有一个茶杯?对,那小子给他倒水了。
怀仁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鞋也不穿就往门口跑,推门却推不动,窗子也被从外面锁起来了。怀仁用力晃着木门,大喊,“哪个鳖孙给你爷爷上了锁,快来开门,小心爷爷砸了你的脑壳!”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师伯,方丈有令,您不得离开这间屋子。”
怀仁又问,“是不是我徒弟回来了?”
“叛徒华成峰已经被抓起来了。”
“呀——”怀仁一声大喊,再用力砸门,可是砸门也无奈,他已经只是个功夫尽失的凡夫俗子了。
门外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师伯,别白费力气了,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