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沄有些意外。
得了谢灵泉的信，知道谢意申准备亲自到宁州，当面向她表示谢意的时候，王沄就猜测，谢意申的目的当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向她道谢。
诚然，是王沄救了谢意申，没有她，谢意申九成九的可能会被毒害而亡。
但这一点，只有王沄清楚。别人，就算是亲自经历这件事情的谢灵泉谢意申都只会认为王沄确实救了谢意申，却不会认为没有王沄，谢意申必死无疑。
所以，对王沄这个“救命恩人”，谢意申定然是感激的，但感激得无以复加，不远千里也要亲自到宁州来向她致谢……王沄是不信的。
他，谢意申，是建武将军，是北府军的统帅，而北府军是大晋最强的军队，没有之一。
北府军最强当数谢清时期。
文景七年，谢清在祁州军和平民、流民二十二万的基础上，精挑细选，组建北府军。
那个时候，北府军不过八万，但就是这八万大军击败了九十万大军，缔造了堪称绝世传奇的赫赫战绩。
如今的北府军或许不若当年，但依旧还是大晋最强大的军队，身为这样一支军队的主帅，谢意申自然也是当世权势最大、身份地位最高、最不能得罪招惹的人之一。
若非如此，董家也不可能因为他的庇护得了二十多年的安宁。
是以，就算王沄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正常情况下，谢意申也没有必要亲自前来致谢，派个心腹亲信，带上足以表达诚意的谢礼和承诺便已经足够表示他的诚意了。
除非，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致谢。
所以，得了消息，知道谢意申会亲自前来的时候，王沄就知道，谢意申不可能为道谢而来，但想与她合作，让兴隆号成为另一个以物易物、为北府军补充军需的对象，王沄还是非常意外。
兴隆号有这个能力和实力，但她太年幼了，没有真正与她打过交道就有这样的想法……
王沄还真猜不到是什么让谢意申做此决定的。
不过，意外归意外，却不妨碍王沄当机立断，抓住这个机会。
王沄没有直接答应，只是笑道：“谢将军敢相信我和兴隆号，我就敢接下此重任。”
“有魄力！”谢意申笑起来：“家姐一再在谢某面前夸你，说你虽年幼，但无论是眼界、魄力还是能耐都是常人所不能及，子知兄弟与你相比，不过是痴长几十岁，白活几十年。”
“如今看来，眼界能力不说，就这魄力确实远超子知兄弟。”
王沄轻笑：“能与谢将军、与北府军合作，是多少家族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之事，有此机会却不抓住必然懊悔终生。”
王沄这话夸了谢意申又夸了北府军，谢意申心头受用，轻轻地抚着长须，笑了。
王沄微笑：“谢将军，这桩生意我……”
“别着急，事关重大，沄姑娘还是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打断王沄的是见面之后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曾出声的董恺辙。
他轻哼一声：“与北府军合作是个好机遇，抓住机遇也是对的，但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机遇越大风险越大……想抓住机会，得先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王沄笑着将目光投向董恺辙。
曾经惊艳一代人、令谢意申这样的人一见钟情，王沄看到董恺辙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唯有“风流”二字。
是儒雅风流也是绝世风流！
至此，董家嫡系王沄见过三人，董恺轶、董栩和眼前的董恺辙。
三人都是绝佳的美男子，相貌体态、风姿气质都无可挑剔，都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让世间一切都为之黯淡失色的美男子。
同出一脉的三人相貌很相似，气质却不大一样。
如果说董栩是鲜活、带着几分烈性的新酒，董恺轶是稳重、沉淀了岁月的陈酿，那董恺辙就是介于二者之间，一分新酒的烈，两份陈酿的醇，剩下的七分则是温和淡然。
但王沄最关注的则是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显然，他最近有段时间没能好好安眠，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谢意申居然被人暗算还是武安郡被血洗，董家那么多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
“子由说的对，这不是三瓜两枣的小事，沄姑娘还是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不用，我现在便能给您答复。”
王沄笑得很自信：“此合作只需做好两件事，一是将关外好的货物以尽可能好的价格尽快卖出去，二是将北府军所需的物品尽可能快的低价收购到手。”
“前者不是问题。”
“兴隆号售卖关外带回来的货物已经很多年了，合作之后无非不过是出货量增大，出货压力大了而已。”
“六月初，我从琅琊回宁州的时候，带了十五个王家子弟。两个半月前，他们带着人离开宁州，他们的任务是在选定的地方开一家兴隆号的分号。”
“不敢奢望十五人都能顺利，都能成功的将分号开起来，但十家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新开的分号加上兴隆号原本的分号和客户，出售货物难度不大。”
“至于说后者……”
王沄轻笑：“兴隆号的商队往关外运送的纸张、琉璃和烈酒均为自家所出，除纸坊、琉璃坊之外，我手上还有织坊。”
“这织坊或许不够大，但织坊所用的织机定然是当世最好、最省力、效率最高的，所产出的布匹应该足够供应北府军，就算不够……”
她顿了顿：“五日之前，我让人在宁州城外选了合适的地方，准备动工修建新的织坊和纸坊，预计在来年春耕之前修建好并投入使用。”
“布匹供应没问题，而粮食……”
“有件事说起来倒也巧了。”
“为了有足够的麻，家祖父一直让人开荒种麻。十多年来，将原本的荒地变成了下田，养成了中田，然后去年，我又下令，让人将这些种麻的中田改造，种上了粮食。”
“一个月前收了水稻种了麦。”
王沄微笑着看着满眼讶色的董恺辙：“目前看来，这合作风险不大，我完全可以现在就答应。”
“这真是……”谢意申忍不住抚掌：“这合作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对你来说还真是毫无难度。”
“难度不大，但风险却还是有的。”王沄轻笑：“最大的风险就是与您合作会遭人怨恨和算计。”
谢意申脸上的笑容淡下：“你是说谢家？”
“对！”王沄点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何况这还不是区区阿堵物！谢家未必敢与您叫板，但我……”
“按死我对谢家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吧！”
谢意申神色一正：“沄丫头，合作是我提出来的，谢家那边自然由我来解决。”
“我会调人手到宁州来，有他们保护，至少可以提保证谢家不能明面上伤害你。”
“谢将军带出来的兵肯定厉害，但……”
王沄微笑：“谢将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