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本是学子、学生,自汉以来,专指崇奉孔子学说的人,其实更应该称呼儒士。
大儒,有学问、授业解惑、品德高尚的读书人。
学者,学识水平超高、特定领域提出开拓之人。或者专门从事学术研究之人。如哲学、法学、文学、史学、天文学等等。
公知,综合而又非专研的名士,参与社会话题讨论,对自己擅长之外的话题发言,具有独特的主观见解。
士大夫,当官有职位、或没做官但有声望的读书人 。
朱鼎顺说完了,孔贞运立刻接茬,“大王把读书人与官分开了?”
朱鼎顺点点头,“孔先生可以指教。”
“不,官就是官,的确应该细分读书人,概念不清,圈子混乱,正如大王所说,有讲学,有标榜,有门户,有敌友,千百年来,治学与治民混淆,早该明确。”
咦?这敏锐而又清晰的认知度可以!
孔贞运接着道,“公知是何物?大王是说非议朝臣的名士?”
“不,朝政本就让人议论,没有非议一罪,公知即公共知识分子,好思考、好分享、好阐述的名士,严格来说,讲学的名士都是公知,本无所谓好坏,但归根结底是主观见解,公知不可治民,不可标榜,当标榜自己的时候,也就是堕落的开始,妄图把自己的理念强加给别人,这就走入了歧途。”
“大王是在说东林吧?”
“不,孔先生也是公知,与顾宪成、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都一样,当然,现在的高大人不是。”
“大王恕罪,微臣还是没听明白。”
“聚众讲学,裁量人物,讽议朝政,声望益高,这就是典型的公知,外在的表象是应用、控制舆论传播思想,讲学只是最基本的方式。”
“那大王认为他们错在哪里?”
“当然是错在用舆论夺权,东林首先是一群为政失败的士大夫,没有实践机会,更没有实践经验,想法全部存在于纸本之中,非常主观的一种见解。任何朝政与国是否有利,没有实践之前完全是个问号,他们之所以彻底失败,就是标榜自己绝对正确,不肯承认错误,真正当朝的时候,明知错误也不调整,把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又怪罪于天灾、外患、权阉,更准确的说法是认知严重主观、手段欠缺的士子。”
“大王是说他们错在夺权?错在搅浑舆论,引导舆论,控制舆论?”
“没错,舆论的反噬非常狠,众正盈朝到老鼠过街,这是个教训。”
孔贞运点点头,表示他说完了,环视众人一圈,示意‘你们来’。
孙奇逢再次接过话茬,“士子、大儒、公知、学者、士大夫,大王把读书人分类,能否请教如何运用?”
“人各有志,孙先生这种问法欠妥。孤所做的是给所有人提供平等公平的机会,而不是安排他们,在律法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可以自由做任何事。”
“孙某听明白了,大王在开智推广教化。”
“没错,读书人的特权根基在愚民,手段是教育垄断,孤已令中枢成立专职教育的部堂,推广教育是朝廷最重要的一项开支,永远不得低于军事开支。”
“大王真乃圣人在世,功盖万世,前无古人。”
朱鼎顺疑惑看了他一眼,当面夸赞,这是‘站队’,一时间没明白他为何如此。
不过也没有纠结,静静等着他们开口。
张果中轻咳一声,“大王认为老夫是什么人?”
“十年前孤就说过,张老与孙先生是内敛浩然的大儒。”
他这个问法启迪了别人,让武王定位自己,自然明白武王在说什么。
董其昌立刻说道,“老夫又该是什么人?”
“学者!”
刘宗周跟着问道,“微臣又是什么人?”
“大儒里的学者!”
朱鼎顺看出他们的意思了,继续说道,“刘先生偏向大儒,孔先生偏向学者,但你们还是公知。也许这么说,诸位又糊涂了,其实这并不矛盾,大儒、公知、学者、士大夫,就是读书人的前途,无所谓高低,孙大人和钱谦益也是公知,不过,钱谦益是一脑子私欲的公知,典型的标榜自身之辈。东林治国的失败,就是私欲公知治国的失败。高攀龙和赵南星现在已跳出公知,他们是纯粹的士大夫,为理想、为百姓的官。”
蹭~
钱谦益猛得起身,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武王脸色不善,条件反射似的又坐下去。
在座都是人情世故通透之辈,他这胆怯的样子,一下就让大伙看出来了,瞬间脸如猴腚通红。
朱鼎顺哈哈大笑,“钱谦益,钱大人,孤与你没有私仇,九年前你曾向孤效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官位,又认为自己有才无法施展,反水投靠南京。你大概从不认为这是反水,无所谓,不管你是与东林抱团保护士绅地位,还是投靠魏国公窃权,孤都不会生你的气,公知嘛,墙头草随风倒,你这不是又来乞降。”
武王单独对某人开喷,无人可以承受,钱谦益胸膛起伏,却无法反驳,孙承宗只好替他开口反呛,“这么听起来,大王也是公知。”
朱鼎顺啪啪鼓掌,“感谢孙大人没把孤归为泥腿子,没错,孤也是公知,诸位分清士子、大儒、公知、学者、士大夫的区别,找准自己的定位,再去看看孤以前刊印的书籍,然后就会明白,孤是经过成功实践的学者型公知,已变为士大夫之首,摄政天下。”
“大王是说天下祸乱的根源在于公知博弈?”
“错,是公知脱离学术,被私欲控制在钻营弄权。”
“武王殿下如此诋毁一个名誉满天下的读书人,有失风范。”
朱鼎顺摇摇头,颇为惋惜,“孙大人眼看就要明白了,却因为维护同僚又退了回去,这就是典型的保守,不肯认错,不肯进步。复叛复降,这是道德气节匮乏之人,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大儒、公知只是面具。”